之后，王秀真叫他們每人說幾句話，戴志搶著舉手說:「我先說!」王秀真眼不離鏡頭，一個箭步衝到戴志面前拍著，他說:「喂，王秀明，你死了未?至少還有命聽我說話吧!我的個人全場總冠軍獎牌還躺在抽屜底啦，你再不過來拿，大概就要生銹了?！?/br>
    陳秋也衝入鏡頭，說:「王秀明，少了個人跟我拌嘴子真是無聊。你知道嗎?你那個足球部已經(jīng)一落千丈，聽說快要被學(xué)校廢部了。哈，我開玩笑而已，至少在你出來之前，足球部也不會摺吧，之后就不知道了，但群龍無首倒是真的。」

    他們說完了，輪到林春。他靦腆地笑笑，說:「說什么好呢……我也沒什么好說，不過要說的是，你還是趕緊康復(fù)吧，這里有一個傻子仍然遵守著約定，等你出來?！?/br>
    李顏也入鏡，說:「是是，秀哥，你要趕快出來看緊一點(diǎn)他，我看他快守不住了?！?/br>
    「誰守不住!」李旭激動地說:「老子我守齋守了十八年了，一年而已，還會守不住!」

    「原來你果然是處男!!哎、哎，很青澀的孩子啊，還未開葷?！勾髦竞完惽镄ψ饕粓F(tuán)，李旭氣得臉紅脖子粗，怒吼:「這種年紀(jì)、這種生長環(huán)境，我是處男又有多出奇!難道你們就不是了嗎?」

    戴志跟陳秋一致?lián)u頭，林春遲疑了一會兒，也支支吾吾地說:「大概……嗯……」陳秋替他接下去:「當(dāng)然不是。」他心想:林春是不是處男，他會不清楚?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李顏算是有點(diǎn)兄弟情誼，拍拍李旭的肩，一臉認(rèn)真的安慰他說:「不要緊，哥。至少我還是?！?/br>
    然后戴志、李旭跟李顏又抓著王秀真四處轉(zhuǎn)，一見到王秀明認(rèn)識的人便攔截那人，說要拍片送給王秀明，人們便蜂涌過來，紛紛搶著說上幾句話，場面好不熱鬧，簡直像電視臺來採訪般。他們就這樣胡亂拍了一段片，王秀真說還要回去做些剪接。說到最后，大家才發(fā)現(xiàn)李旭還未好好說過一句話，除了一開首說過幾句關(guān)于處男的話，就沒說過其他正經(jīng)話。

    大家催促李旭再說幾句話，他也不推辭，朝住鏡頭笑了一下，說:「本來我打算不說了，可是他們又逼我說，那就來說幾句好了。這段無聊的片之所以會誕生，都是因為我，是我想出來的啦。你平時就愛胡鬧，想必這段鬧劇似的片，你一定會喜歡，就算真的不喜歡，你在我面前也會說喜歡，我知道的，你就是這種人。

    「幾乎每天都跟你傳短訊，但我說過不少謊。我說我學(xué)習(xí)一點(diǎn)問題都沒，是騙你的，文學(xué)讀得很辛苦。文章寫得一般，那些詩詞中的深意我又看不懂，全靠林春平時教我。但地理跟中史我還唸得不錯。alevel真的很惡啃，你在rou體上受苦，我們則是精神受折磨。我說我沒生病、只有班上其他人生病，那是騙你的。十一月尾時，我生了一場大病，整整病了個多星期，還請了三日假，可我硬是打起精神跟你傳短訊，免得你擔(dān)心。

    「我想你也會覺得奇怪吧?那幾天你每天打電話來，我都找藉口不去接，其實是我聲音沙啞得厲害，一跟你說電話就會露餡。無論是生病前或生病后，我都是跟你聯(lián)絡(luò)得最密切的人。不過你總是說我粗心大意，我想想，也的確是，不然怎會連你的病也察覺不到?假如我早一點(diǎn)知道，就不會讓你胡鬧，會立即將你踢入醫(yī)院接受治療。

    「縱然和你每天聯(lián)絡(luò)，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例如是你的病情。你總是不肯透露你的病情，只說ok、沒問題。相對地，我這邊也有很多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例如我說的謊。你說你康復(fù)之后，有兩個大秘密要告訴我，到底是什么呢?我已經(jīng)等得有點(diǎn)不耐煩，但我仍然會等下去。

    「記得讀小學(xué)二年級時，我被班上的人作弄，故意在星期六把我叫來學(xué)校，說『老師叫大家回來集合』。我竟然真的去了。結(jié)果碰到你，當(dāng)時的你是足球隊的人，星期六也要回去練習(xí)。你問我干嘛回來，我跟你說是同學(xué)叫我回來。你說你跟我同班，而你壓根兒沒聽說過老師有叫我們回來。盡管如此，我仍然不肯走，堅持要等到老師出現(xiàn)為止，我說:『既然答應(yīng)了其他人，要等到老師來為止，自然就要繼續(xù)等?！荒阏f你從來沒見過這么笨的人。結(jié)果，你怕我一個人悶，就捧住足球，坐在我旁邊，坐到四、五點(diǎn)，學(xué)校關(guān)門。我們一起回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是鄰居。

    「無論過了多少年，我還是當(dāng)時的李旭。依然是死腦筋，不懂得轉(zhuǎn)彎，明知抄小路、行捷徑就可以更快去到目的地，但我仍然會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方法去到一個地方。有人叫我等，我就會死死地等。所以我會一直等。其實你也是個傻子吧，不然你當(dāng)日怎會肯陪我等幾小時?

    「我真傻，那么多年前的事還記得，因為印象太深了。好似由那時開始，就感覺到你是個挺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都會記在心里，每次回想起來，就覺得那只不過是昨天才發(fā)生的事。那次的陸運(yùn)會也是。我們幾個真是傻了，才會故意觸犯賽規(guī)，披著班旗跑三千。有時，我會獨(dú)個兒回想那天的情節(jié)，如此一來，我就會覺得你一直沒有走過，因為我好似昨天才剛剛見過你的面，陸運(yùn)會好似剛完結(jié)不久，或者說，那是一場永遠(yuǎn)不會完結(jié)的陸運(yùn)會。

    「我也記得最后……不，沒有最后，永遠(yuǎn)也不會有最后，我是指對上一次見你那天。在醫(yī)院里，你特地跟我說，要多聽聽李顏的話。我后來想，我這做哥哥的還真沒用，竟然要你將我托負(fù)給我自己的弟弟?？墒悄阋矝]說錯，李顏的確幫我很多。那小子也有替你照顧王秀真，不過你的弟弟害羞歸害羞，比你這不濟(jì)的哥哥好太多了。

    「但王秀真再好，也不是你……我在說什么，我只是想說，你還是早點(diǎn)出來吧。就算我一向習(xí)慣等待，你也別讓我等太久。我還想娶老婆的，你趕緊康復(fù)，去交個女友，不要讓我一輩子吃長齋(註一)……看到這里，你一定會笑，然后說:『我就是不想讓你交女友?！荒阋詾槲也恢绬?你一向心理變態(tài)，自己不交女友就算了，還想拉我下水，不想我交女友。

    「然而，說真的，我是說真的!如果你能康復(fù)，要我、要我……一輩子不交女友，也不是不可以。最重要的，還是你回來。但是!av和寫真不能夠不看!!那一本貼滿av女優(yōu)的簿，我遲一點(diǎn)會送給你的，最近我也在里面新增了一些圖片。

    「對不起，說得太多了。真是的，我一想到你會坐在電腦面前看這段片，就覺得你彷彿真坐在我面前。太久沒跟你面對面談過了。真狡猾，看片的時候你能看到我們的樣子，就好似跟我們面對面說話，但我們拍片時卻見不到你的樣子，只有你賺到了。最后，我想跟你說一句兔奴說過的話。

    「事情發(fā)生于在大家最初知道你病了的那些天，兔奴給我們上課，一來班房就放下教科書，一臉嚴(yán)肅地跟我們說:『我想你們都知道王秀明他……』說著，兔奴就眼圈發(fā)紅，低著頭咽了咽，再抬頭說:『就是。你們都知道他的事。他在醫(yī)院里面，自己一個……我只是想說，你們不要忘了他?！晃也恢滥阌袥]有想過，其他人會否忘了你，因為你從來不會跟我說這種事。但是我還是想說一聲。

    「今天來拍片給你看的人很多，這里光只是中七和中三級的人而已，其他級的人不是來這個海灘旅行，不然，我想人數(shù)會更壯觀。所以……嗯，就是這樣。下次再見?！估钚駹N爛一笑。

    鏡頭一移走，李旭就仰高頭，一手緊緊的捂住眼睛。戴志擁住他，用力拍拍他的手臂，沒有作聲。幾個男生看見了，也上前來團(tuán)團(tuán)擁住李旭，互相拍住對方的肩膊，一股力量就從他們各自的掌心，傳到不同人身上。

    註一:吃長齋，有不近女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