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亞(4)
我是用多大的意志力逼迫自己舉步把護照和相關(guān)文件交給這位有著濃眉大眼的年輕海關(guān)人員,然后也回報他以嘴角自然升起的微笑,并且專注的看著他執(zhí)行工作慣例里的一舉一動. 直到他交還已然在上面蓋好出關(guān)許可印章的所有資料,還附加一句飛行順利的祝福之后,我始終感受到在穿越室內(nèi)排隊的人群之外,有誰在玻璃隔墻后面模糊且孤立的注視著我. 好似佇立一世之久的,純粹的注視. 我將文件收入背包,塞回ipad耳機,然后只是踏上那升往二樓登機室的手扶梯. 在快要隱入一樓頂樑遮住我背后穿越過來的那一世之久的注視,我終于忍不住回頭張望. 他的眼神在壓低的棒球帽沿下穿過千山萬水而來. 縱然只有或許才一秒的時間,我們遙遙互望卻已經(jīng)訴說了許多經(jīng)過與結(jié)果. 從手扶梯懸接到樓層平面的時候我踉蹌了一下,然后愣忡在原地面對著陌生的旅客一個個閃躲經(jīng)過我身邊. prinston雙手自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模樣依然深刻在我腦里,這顯得他與我一瞬間對上的不需言語的復雜眼神相當令人玩味. 我在思考如何可以往回走而不引起sao動,但這終究是不可能的詭計,因為二樓安檢官已經(jīng)在催促我跟上入關(guān)的行列. 將背包放置在輸送籃內(nèi),彎身褪下涼鞋,第一次跨過檢查哨的時候警鈴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安檢官拿了掃瞄儀將我重新檢查一遍,然后要我再穿越一次. 我走回去,臉上必定因為心里想要跑下一樓忐忑不定的盤算而透露出不尋常的血色. 我?guī)еc失神和猶豫不決的態(tài)度,在安檢官特別關(guān)切的注視下,安然通過第二次檢哨. 重新拿回了我的背包和趿上鞋子之后,我進入了奈洛比機場登機室. 綿長的走道有好幾個不同的登機口,間隔的免稅商店櫥窗里擺著五花八門的各式商品,有的店家里漆黑一片,想必又是發(fā)電出了狀況. 我撿了一個走道邊的長椅坐下,不同膚色的旅客在我面前倉促或漫步經(jīng)過. 三個月前我?guī)еc懸念和憂心重新回到這個國家,第一張遇見的熟悉面孔是笑起來既不設防又很張揚的prinston,如今我似乎已歷經(jīng)人生里所有的滄桑驚險,在離開的最后一刻,果然實現(xiàn)了心底一直以來所隱隱萌生的信念,最終還是見到了prinston一面. 是最后一面了吧? 就像我在國家醫(yī)院病房里,沉靜而又痛心的和alex道別一樣,當下十分清楚那都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嘈雜擁擠的候機樓層在為了節(jié)約電能的昏暗燈光里,散發(fā)出一種狹礙卻不失喧鬧的運作氛圍,這種獨樹一格的旅情總讓我既愛戀又苦悶. 或許是我原來成長生活的國度太世俗太繁瑣,也或許是一種無法視見的宿命絲線牽引出我前世的緣淺,以致于如今心靈這么空洞的來了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