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鎮(zhèn)定
「死氣沉沉」是帝諾再次見到藍岑之的第一感覺,他整個人像是被一團巨大的死氣壟罩,彷彿隨時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不對勁。 他往藍岑之的草屋跑去,內(nèi)心無由得有些不安。 藍岑之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在月亮部落再次見到帝諾。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心臟大力地抽動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氣,感覺卡在心臟中的骨頭好像又長大了一點。 他抓著胸口,努力平復(fù)帝諾帶給他的異樣。 可惜,毫無成效。 早晨冥想后的平靜隨著流淌的雨水逝去,刻意壓制的悲傷和情緒被釋放開來,沿著右手的傷疤蔓延至全身,無一處疼痛,無一處不疼痛,所有被解放開來的記憶都萬分疼痛。 藍岑之蜷曲地撐站著,兇狠的眼神瞪向站在樓梯底下的男人,他警告道:「別上來?!?/br> 他的聲音虛弱無力又帶著喑啞,像病入膏肓的病人,脆弱不堪。 「你還好吧?」雨水沖打在帝諾臉上阻隔了視線,可他還是能清楚地看出藍岑之病了。 眼前的男孩臉頰凹陷,黑眼圈蔓延,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像是風(fēng)中顫顫巍巍的泡泡,一碰就碎。 藍岑之就站在簡易圍欄旁,欄桿與欄桿之間的距離大得形同虛設(shè)。 有他之前在比賽現(xiàn)場昏倒的經(jīng)歷,帝諾不敢掉以輕心,怕萬一人又昏了摔下去,再救就為時已晚了。 帝諾盯著藍岑之的眼睛,一步一步踏著堅定的步伐,朝對方走去。 帝諾每靠近一步,藍岑之身體的疼痛就厲害一分,像是結(jié)痂的傷口被一點點揭開,對父親的懊悔、對母親的內(nèi)疚、對天地不公的憎恨,以及對自己的自我厭惡…… 一切如血rou腐蝕、皮骨消融,藍岑之大吼: 「我讓你別上來!」 轟隆── 雷聲轟鳴,狂風(fēng)席捲著驟雨,帝諾卻好像聾了一般,踏上了最后一截階梯。 藍岑之的理智隨即斷線,他朝帝諾撲去,推搡的力度毫無保留,「滾!我讓你滾!」 帝諾就著藍岑之撲過來的姿勢將人牢牢禁錮在懷中,并且?guī)еD(zhuǎn)了個身直接回到房間里頭,他擔(dān)心藍岑之鬧得狠了,真的從二樓摔下去。 藍岑之拼命反抗,「放手!放開我!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放手!」藍岑之此刻已經(jīng)疼得失了理智,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得離開帝諾,離開這個帶給他疼痛的男人。 「沒事了,沒事了。」帝諾順著藍岑之的背安慰,語氣輕柔,擁抱的動作卻不容拒絕。 帝諾眼中寫滿了疑惑和探究,他不懂藍岑之遭遇了什么,導(dǎo)致了他在這個時間點現(xiàn)身于一個荒涼原始的部落里頭?也不懂一個成年男子為何會瘦得連反抗的力氣,都不如剛滿七歲的孩童? 藍岑之身上的熱度燙得嚇人,和他一對比,帝諾被雨水打濕的身體溫度變顯得有些低,衣服貼在身上又濕又硬,藍岑之被他抱在懷中,寒氣與熱氣相互牴觸,抖得更厲害了。 帝諾將人給帶到床上,他以為藍岑之會冷,拿了薄被將人給包起來,動作間被子散發(fā)出來的nongnong霉味,薰得帝諾皺起了眉。 藍岑之的情況并沒有因此而改善,反而吊著白眼、說著聽不懂的囈語,一副隨時會暈過去的樣子。 帝諾心急如焚,他將藍岑之安置在床上,找了一塊布塞進他嘴里,以免他咬傷自己后便往外衝,他樓梯也不爬了,在平臺處單手一撐、雙腳一蹬,直接從二樓翻跳下去。 水漥濺了他一身,巨大的衝擊讓他的膝蓋發(fā)出抗議,帝諾臉色未變,直朝宴會大廳跑去。 他用力推開門,巨大的風(fēng)力斜裹著雨絲直接打斷課堂,眾人回頭看向他,一臉不明所以,帝諾頂著滿身狼狽朝查克和桃爾西問道:「有沒有帶鎮(zhèn)定劑?」 「我有!」桃爾西連忙從藥箱中翻出一小瓶藥劑和針管。 帝諾點頭,「你跟我過來。」 桃爾西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帝諾此時的樣子看著處于失控邊緣,她不敢多問,拿著東西便小跑著隨帝諾而去。 兩人很快便回到了藍岑之的屋子,帝諾將人給抱在懷里,露出藍岑之的手臂催促:「快點。」 桃爾西被帝諾的cao作搞得手有點抖,她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嘴里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先讓他冷靜下來再說?!?/br> 桃爾西牙一咬:「出事了你負責(zé)?!拐Z畢,藥也打完了。藍岑之整個人瞬間放松下來,隨即進入睡眠。 帝諾將藍岑之嘴里的布拿下來,仔細檢查喉嚨與食道沒有異物卡住后,便將人給輕放到床上。 桃爾西還站在一旁,查克也跟著過來關(guān)心情況,就站在門口,帝諾對兩人點頭致歉,「情況緊急打擾了二位的工作,回去再請你們吃飯?!瓜轮鵁o聲的逐客令。 雨水順著男人的臉龐滑落,滴在輪廓分明的胸肌上,嚴肅不茍言笑的臉龐,卻莫名地散發(fā)著魅力,桃爾西嬌羞地將些微散落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沒……不會,小事而已?!?/br>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哈。」查克樂天地召喚道:「走吧,我們回去上課了。」 桃爾西不太情愿,卻也沒有留下來的藉口,只好臭著臉、踩著憤恨的步伐離開了。 帝諾的動靜驚動了不少人,carla也跟著過來關(guān)心情況,她走在最后面,被帝諾給叫?。骸肝铱梢匀c熱水跟要一件乾的被子嗎?」 「沒問題?!?/br> 帝諾用溫?zé)岬乃嫠{岑之擦身子,還替他換上乾的衣服和被單,而他自己剛剛在燒火煮水的時候,衣服也差不多乾了一大半。 他就坐在床邊靜靜地守著藍岑之,僅僅八個月的時間,眼前的小孩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的胸口多了一個紋身的圖騰,右手那道蜿蜒的傷疤周圍多了好幾道新舊不一的痕跡,被反覆劃開又癒合。 帝諾拉著藍岑之的手,心疼得將嘴唇給湊近想吻上一吻。 分開的這段時間你怎么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無數(shù)問題縈繞在心間,一寸之遙的距離,最終他默默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再靠近。 他望著藍岑之的睡顏,不自覺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