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如果當年他從床底站出來
「六娘!你到底在哪里?」 戚耀均碎著心一次又一次的自言自語,趴在胸口熟睡的娃兒彷彿妻子熟睡時的倒影,他輕拍著熟睡的小娃娃,另一隻手卻空了。 「六娘……」 他不能坐以待斃,任由別人宰割。 「妞妞!你娘不見了,爹知道你一定很想你娘,因為爹也是,今后你要乖乖的,別再耍脾氣,爹去把娘找回來,你一定要乖喔!」 戚耀均緊擁著胸口的娃兒有著說不出的牽掛,妞妞還這么小,他走了!任何有心人都可以對她下手。 「妞妞……」 擔憂為難的戚耀均只能放手一搏,他糾葛了一夜,決定將他的妞妞托給范雅蕙代為照顧。 「姨娘……」 這是戚耀均長這么大第一次這樣叫范雅蕙。 「我……」 平日自己不曾將范雅蕙放在眼里,今日戚耀均抱著孩子有些難以啟齒,范雅蕙看著戚耀均抱著孩子走進梨香院她就猜到了。 「耀均!去吧!快把六娘找回來,事情不能再拖,孩子交給我,你放心,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fā)誓,我一定好好照顧她,快去!六娘在等你?!?/br> 范雅蕙非但沒有落井下石還以生命為誓,戚耀均一陣愧疚揪心。 「姨娘!以前……我對你和斐斐……對……」 「好了!耀均!我和斐斐都沒有怪過任何人,有時候……都是命!六娘是個善良的孩子,別讓她受到傷害,還有……耀均!我想了很久,六娘不可能在東苑憑空消失,一定漏了什么,這……太不可思議!」 沒錯!戚耀均也不相信溫六娘會憑空消失,一定有問題,只是…… 「對了!耀均!不知道我的話你信不信,我這么說也許有些迷信,可是……你怎么不去求求大姊呢?」 「求我娘?」 「是??!我們姑且相信大姊沒離開雅軒院,大姊一直都這么守護這個家,這么疼你,你去雅軒院燒個香求她幫忙,說不定大姊有靈,會指點些什么也說不定?!?/br> 毫無頭緒的戚耀均已經無計可施,在出門前他聽了范雅蕙的建議來到雅軒院,她走進房里看著空蕩蕩的床。 「娘!六娘不見了,我找不到她,她生死未卜,娘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紛亂碎心的戚耀均彷彿又看見一個瘦弱殘破的身骨捲曲在床上,她總是喃喃咒罵著,永遠聽不見他的話,年幼的他總希望母親可以放下買賣,放下怨懟好好地聽他說句話,可是她總是忙著將家業(yè)傳給他,因為她不甘心讓別人稱心如意。 「娘!……」 戚耀均又如同年幼時,靜默地站在原地說不出更多的言語,怨恨、不甘讓他們母子連死亡也不能拉近彼此的距離,戚耀均洩氣的跌坐在地上,抽痛的頭輕靠在床緣。 「娘……」 這噬骨的孤寂讓他的身子捲曲在一起,他陷入兒時的回憶里,年幼的他渴望玩伴,母親永遠不準,妾室們的貪婪、低俗是他最常聽的故事,父母一次又一次近乎咒罵的怨懟常逼得年幼的自己想逃離。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她?她對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居然吞了她的繡莊?」 「吞?戚少城!你被迷昏頭了嗎?她的繡莊,她嫁進戚家不就是戚家的人,還分什么你的,她的,都是一家人不是嗎?她不是口口聲聲說是真的愛你,不在乎錢財嗎?現(xiàn)在就是最她證明這句話的時候??!她找你哭什么?」 強勢刻薄的孫宛蓉讓戚少城感到陌生。 「宛蓉!有需要這樣嗎?織紡、繡莊她也幫忙著你打理,你們不也是有說有笑的,難道一定非要把蘭繡莊改成戚家繡莊嗎?改成戚家繡莊,那不就得用戚家的商印做買賣?那蘭繡莊原先的商印不就成廢物,你是在架空彩蝶,奪她的家產??!」 奪她的家產!她奪了她的丈夫。 「哼!她是戚家的人,我沒短少她吃,沒短少她穿,她進進出出不也是風風光光,丫頭、婆子伺候著,一個家不需要兩個商號,和二為一才能使戚家更壯大,既然是愛就要懂得退讓、以大局為重,老爺!你該叫那個二夫人知所進退!」 表面和氣、接納的孫宛蓉背地里是如此的猙獰。 「宛蓉!你……怎么……變成這樣,我已經不認識你了?!?/br> 壓抑多時的孫宛蓉陰冷瘋狂地笑著。 「我變了?是誰變了?是誰口口聲聲說攜手共老?是誰信誓旦旦說要讓我無憂無慮的過日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給我的是什么樣的日子?我為什么要用盡心血帷幄運籌,看著你們在那親親我我。」 孫宛蓉瘋狂猙獰的模樣讓戚少城心寒到谷低。 「宛蓉!你一定要這樣嗎?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的樣子……好可怕!」 好可怕!這樣的話居然打自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跟她在山神前立下山盟海誓的男人嘴里說出來,她放棄一切隨他下山,她為他興家立業(yè),她無私地將她公孫家的玉荴蘭交給他,她省吃儉用、勞心勞力。 「我可怕!呵呵呵……你欺騙我你就不可怕,那女人不要臉的霸著人家的丈夫就不可怕!你們可以占盡便宜,我就該乖乖的隱忍嗎?她憑什么?你憑什么?你們休想舒舒服服的佔便宜……」 孫宛蓉將大小商印放桌上。 「這戚家也沒你說話的馀地了,你們倆敢輕舉妄動,我就毀了玉荴蘭,沒了玉荴蘭,你戚家織紡什么都不是了?!?/br> 原來孫宛蓉不只吞下蘭繡莊,她將戚家織紡的經營權一併吞了,看清真相的戚少城凄涼的笑了。 「彩蝶的手傷也是你造成的吧?」 孫宛蓉揚著冷酷的笑看著遠方。 「你已經毀了她了!你滿意了吧?都是你的了……你開心了!」 心寒絕望的戚少城拖著落寞的身影離開,望著漸離漸遠的背影,戰(zhàn)勝的孫宛蓉哭倒在地上。 「娘!」 年幼的戚耀均從床底下爬出來,原本只是貪玩,卻沒想到撞見父母的爭執(zhí)。 「娘!……不要哭了!」 碎心的孫宛蓉抱著僅剩的兒子。 「均兒!娘只剩下你了……」 母親滴在自己肩上的眼淚到現(xiàn)在還清清楚楚的感受著。 「娘!……」 戚耀均看著當年躲藏的床底,如果當年他從床底下站出來,是不是就可以免去那天父母決裂的爭執(zhí),如果那天他從床底站出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他的母親不會日漸猙獰,他的父親不會漸行漸遠,無故萌生的遺憾讓他失神的又躲進漆黑的床底,他捲縮在床底,多希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這只是場夢,妞妞還在他的肚皮上,六娘還在他身邊,一覺醒來什么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