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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的生活，是無趣加上疲憊。上課鐘聲一響，目光不在黑板，視線落在窗外一排大樹，等它落葉，等它發(fā)新芽，再等它變黃，落葉，發(fā)新芽，期待年復一年。我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點。

    除了看大樹、睡覺外，那就是埋頭寫信。右手拿筆左手拿面紙，大腦思考右手動作，讀完自己寫的信后，換左手動作。從學校強顏歡笑后，帶回一身疲憊，面對孤單的房間，也許非假日還可以撐，但到了週末，別人的快樂，是我的痛苦，二十四小時，一大半的時間花在哭泣。

    「為什么要翹家？」回家?guī)滋旌螅终J真跟我談這件事。

    「……………….。」『因為在家很緊繃?！?/br>
    「小善的事情別擔心，只要專心讀書，其馀的我會處理，別只想著談戀愛，偷偷聯(lián)絡，你都會害到他，再等個一年，或許我會考慮讓你們當朋友，但朋友不是交往，是很普通的關係。」

    抹去淚水，爸善意的勸導激起心中的怒火，「……………….?！埂寒敵趼N家究竟為了什么？不就是要你多了解我一點嗎？』

    「不要告他?！骨а匀f語，我只有這個請求。不要傷害他，不要，求你了。

    你知道有多少次被罵到想自暴自棄時，他提醒我不能意氣用事傷害自己，鼓勵我讀書嗎？

    你知道他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耐著性子安慰、我逗我開心嗎？

    你知道在他身上，我找到在家里感受不到的溫暖和親密嗎？

    你知道他勸我不要翹家但是我執(zhí)意嗎？

    爸，你聽見我的聲音嗎？

    說斷就斷，我做不到。雖然有種莫名的罪惡感，在爸爸嚴格監(jiān)控下，通話次數銳減，我們想盡方法偷偷連絡。e-mail、寫信、金庸。打開電腦習慣先收信，登入金庸，搜尋線上好友，如果他不在線上，我會一次開兩個視窗。

    上線再也沒有人和我斗嘴，再也沒有人陪我打怪，再也沒有人愿意跟我pk假裝輸給我，再也沒有人帶著我逛街。輸入他的帳號密碼，讓兩支人物待在城里的賣花女旁，抱著。人物的小手臂輕抵在腰部兩側搖晃，面面相對時擁抱在一起。玫瑰花圈環(huán)繞著，寒幽反鐘緊緊抱著，我在游戲里找一個可能，可能永遠不分離。而我看著、想著、癡了、呆了，落淚了。連自己都笑自己了，會不會太幼稚呢。

    「八風，謝謝你當初湊合我和反鐘，我想要不是你，很難遇上像反鐘這樣的男生?！?/br>
    「呵呵，沒什么。」他自然不解我的唐突。

    不久，風他們也知道這件事。「幽，別難過了，既然相愛，時間會證明一切?！故前ⅲ欢〞?。

    我想從今以后，就要和金庸說掰掰，發(fā)生這種事情，沒心思再繼續(xù)。

    金庸有飛鴿傳書，生活里有郵筒，喬喬家的地址成為我的郵政信箱，她是我的信差。這個星期天，我們約在國小母校見，運動會。喬喬早在門口等著。

    「你的信?！顾灰姷轿冶闩d沖沖從包包里拿出信件。

    爸在后頭，我對她使了眼色。

    「你的眼睛進沙嗎？」邊說邊將信交到我手里。

    爸直接將信從我手上抽走，而我只能乾瞪眼，慘兮兮。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屎人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相隔不到一小時，發(fā)生兩件令人垂心肝的事。

    有一個著名的心理學實驗，籠子里有香蕉，新進籠子的猴子本能反應跳起來拿香蕉，但這一跳會觸發(fā)電擊，后來進來籠子的猴子，才伸手就被其它猴子修理。可有的時候，為了某些原因，有人還是會選擇盡情跳躍，就算被電擊，就算被教訓。

    我想他，好想好想。

    「這禮拜跟你爸約和解，我爸跟我會下臺東一趟?！?/br>
    「我好想你，我去找你。」

    星期天一起床，起身到樓下晃一圈，父親還在房里睡覺，我膽顫心驚的抓緊時間拿起家里電話，快速確認他的位置。就要見到他了，走出家門沿著巷子直走，走到大路左轉，前往約定地點途中，我加快了腳步。

    終于，我終于看到你了，那張吃飯、睡覺、洗澡，上廁所，朝思暮想的面孔。

    煙霧迷濛中，耳邊傳來吵雜的聲音，音樂、線上游戲、cs……，這是我們覺得隱密的地方。每個人都盯著螢幕看，我看他們的背影，用眼神快速搜尋，停留在一個瘦高的人影。我走過去把他看得仔細，黑色素沉淀在下眼圈，兩側面頰消瘦，頭發(fā)也理平了。

    「我好想你，你知道嗎，真的好想好想?！?/br>
    包廂里，聊了近日來彼此的處境。

    「我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衛(wèi)生紙都被我用光光了，還不能被人家聽到，每天都聽暗號睡覺，我好不習慣你不在身邊，還要擔心你會不會做傻事，一時想不開你就消失了?！刮丝陲嬃?，口有點乾，像是要把幾星期來的苦水吐盡。

    「我也過得不好啊，阿嬤每天來房間念我，每個人都念，爸爸叔叔阿公也念，耳朵差點沒爆炸。擔心自己進去了，無法想像那種黑暗的生活，但更讓我放不下心的，是你?！归_庭前，判決一直是我們的恐懼。

    「我家人也輪流訓話哦?！刮已b出無辜的表情。

    大手輕輕撫上我的頭，「眼睛一閉，我就想到你，很怕你一個人躲在棉被里面哭，怕你又被爸爸罵，好想在第一時間保護你，但是我不能……不能?。　拐Z氣充滿憐惜。

    「沒關係，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拱职终f，再一年，只要再一年就讓我們連絡。

    他笑著摟我入懷，我罵他，「你真的很討厭耶！」

    『我害怕你心碎沒人幫你擦眼淚……。』

    「都假的都假的，我每天都自己擦。」我嘟嘴。

    「北七。你這笨蛋?！贡У酶o些。給你罵，我不回嘴了。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無號碼，他起身去外頭接，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您撥的號碼即將轉入語音信箱……?！唤舆B打了好幾通都轉入語音。

    走回家的路上，我失神的想著他會到哪去時，一輛機車急速迎面而來，急煞在我旁邊，迎上父親兇狠的眼神，怒氣沖沖劈頭就問：「你是不是擅自和他碰面！」。

    「沒有阿?！?/br>
    「上車！」

    他停在飯店門口，「要不要我叫他下來對證？」

    「昨晚本來考慮和解，今天看你們又搞這種錯誤?！刮业皖^不語，即使爸現(xiàn)在說出要對反鐘不利的話，隨你威脅吧。

    后來爸還是把信交給我。

    「和你們說過多少次，現(xiàn)在正值讀書時期，別把心思放在這里，我是過來人，有些事情你不會懂，我也會勸他專心讀書，等時期一過，我自然會讓你們聯(lián)絡啊。」

    「可是你要告他啊，你要告他啊！我沒有不讀書，你們不懂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就是愛啊，你們否定他，不暸解他，但我也有我的判斷能力吧?！?/br>
    「你幾歲？談什么戀愛！跟我談什么判斷能力，爸都是為你好?！?/br>
    我悶哼，不以為然。

    「爸會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就專心讀書?！刮倚α?。

    回到房里，讀完反鐘寫的信，眼眶重新濕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