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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天。

    李德克很羨慕方蕓的從容和得體。

    喪禮辦得高調(diào)而隆重，連雅雯的美國友人都飛來臺灣致哀。

    生活看起來跟過去一樣平淡無奇，方蕓依然每天早上七點就去內(nèi)湖花市購花，晚上若無其事地回到家，在客廳和廚房之間來來去去，他們夫妻倆習(xí)慣一邊吃晚飯一邊看電視，感覺就像雅雯沒來之前。

    不過，每次方蕓經(jīng)過雅雯的房門口，因為兇手還沒捉到，黃色封條還不能移除，他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睫毛在那時候都會往下垂，雖然走路的速度和姿勢都不慌不亂，但她就是沒辦法正視女兒的死。

    在這期間，大樓住戶沒人愿意和他搭同一部電梯上下，不管上他課或是沒上他課的學(xué)生碰到他都像碰到街上骯臟的流浪漢般閃開，校方接到家長抗議的電子郵件塞爆學(xué)校信箱，校務(wù)會議不得已對他作出留職停薪的決定。

    今天是雅雯的七七，中午和方蕓約好去妙法禪寺，祭拜亡靈。

    他待在客廳，這些天，他常覺得疲憊不堪，白天睡，晚上也睡，總是有一個畫面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雖然畫面不是很清晰，也不是一成不變，但他總感覺有個男人盯著他看，絕對不是史偉。

    史偉瘦小，那個男人高壯。

    對了。

    在這四十九當(dāng)中，也不是全然的煎熬，至少有件讓他開心的事。

    他通過測謊，史偉對此沒表示任何意見，只是咂了咂嘴。

    ＊＊＊

    史偉一個人來了。

    李德克一開門，史偉立刻用力握住他的手。

    怎么？他怕他跑掉嗎？

    找到甚么強(qiáng)而有力的證據(jù)證明他……

    李德克雙腿癱軟，感覺腳下的世界分崩離析。

    就在他搖搖欲墜的一瞬間，史偉不好意思地開口：

    「李教授，誤會你了，我今天來是代表警方向你致歉。」

    看著史偉微微低頭，后腦勺中央一塊突濯，李德克這才勉強(qiáng)回神。

    他請史偉進(jìn)來，到沙發(fā)上坐的同時，突然覺得客廳有點暗，往落地窗走去，拉開窗簾，讓久違的陽光照亮客廳，他就像一隻從蛹里蛻變出來的蝴蝶，展開雙臂，可他的內(nèi)心卻沒有多大的喜悅。

    首先，他本來就不是殺人兇手，所以還他清白用不著高興。

    其次，查到兇手，受害人的家屬該有甚么反應(yīng)才叫正常反應(yīng)？

    思前想后，還是不要有太夸大的動作好，他得小心史偉。

    李德克收斂地坐在史偉對面的沙發(fā)上。

    「兇手捉到了嗎？是誰？」

    「夜間警衛(wèi)，塊頭像熊的那個傢伙?！?/br>
    「快說給我聽?！?/br>
    「是這樣子，雅雯死前的中指和食指指間有很重的煙味，法醫(yī)鑑識小組研判，她在案發(fā)當(dāng)時正抽著菸，在地下停車場，我們的確找到一根抽了半截的salen，我們拿著雅雯生前的照片去問附近的便利店，證實她都買這個牌子的涼菸?！?/br>
    「他認(rèn)罪了沒？」

    史偉點頭，臉上沒有破案的喜悅。

    「據(jù)兇手表示，案發(fā)那天地下二樓停車場里的電眼故障，由于那天是星期六，工程師都不上班，總干事證實廠商星期一才派人來修理，所以那兩天的畫面是回錄的，不是案發(fā)當(dāng)天和下一天的畫面?！?/br>
    「然后呢？」

    「我們在雅雯的包包和房間，還有整棟大樓，從頂樓一直到地下三樓停車場，都沒找到菸盒，所以我們判斷菸盒被兇手拿走，兇手會拿走菸盒，可見他是有抽菸習(xí)慣的人，這點跟李教授不一樣?！?/br>
    有甚么刺進(jìn)李德克眼睛似的，他瞇細(xì)了眼睛。

    「你……我懂了，你那天問我要不要抽菸，其實是個測試我?！?/br>
    「是的，對李教授失禮之處，請多多包涵?！?/br>
    「你既然知道我不抽菸，當(dāng)時為甚么一口咬定我是頭號嫌疑犯？」

    「這是為了讓兇手以為我們鎖定你，失去警覺?！?/br>
    這確實是警方慣用的伎倆。

    「夜間警衛(wèi)跟雅雯無冤無仇，為何要殺害她？」

    「兇手說，他當(dāng)時巡邏第下二樓停車場，看到雅雯偷機(jī)由，雅雯見到他有些緊張，他笑笑對她說，他會假裝沒看見，因為雅雯那時正在抽菸，他剛好沒菸了，向雅雯要一根抽，雅雯將菸盒整個扔到他臉上，還叫他一聲____窮叫花子?！?/br>
    「他被雅雯激怒，因而掐死雅雯?！?/br>
    「是的。然后他從樓梯間背雅雯的尸體一直背到五樓，也就是你住的樓層，身為警衛(wèi)，對大樓住戶的家庭情況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你太太在十一樓魏太太家打牌，而你有早睡早起運動的習(xí)慣，所以從雅雯包包里取出鑰匙，把雅雯背回她房間，故意把她上衣拉到脖子上，捏紅她的胸部，造成強(qiáng)暴未遂的樣子，想以此嫁禍給你，或許你不記得他，但他記得你，八年前那所高中，他是當(dāng)時的校警，知道你差一點以強(qiáng)暴和殺人未遂的罪名入獄?！?/br>
    史偉右側(cè)的眉尾和嘴角，蘊(yùn)含著不相信他無罪的意味地抬高了起來。

    李德克受辱地漲紅臉，一個字咬著一個字地反擊：

    「拖了四十九天才破案，警方辦案效率可真叫我安心?！?/br>
    「還你清白了，李教授，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干嗎咬牙切齒？」

    「你試試看被當(dāng)成嫌疑犯四十九天是甚么滋味！」

    「痛苦、難堪、恥辱……」

    最后兩個字像大頭針扎進(jìn)心rou般，李德克怒吼：

    「夠了！別再說下去了！」

    「我該回警局了，希望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jī)會?！?/br>
    「希望如此?！?/br>
    ＊＊＊

    李德克的秘密又多了一件…….

    那個晚上，還不到十二點，他有聽到開門聲，兩次，

    黑色小可愛一直是他性幻想的主要因素，或許是唯一因素，即使那晚他服了安眠藥，藥效卻完全沒有發(fā)揮作用，反而使他的思緒混亂，書呆子、女學(xué)生和雅雯三個少女模糊，但又能夠分辨出誰是誰的面容，輪流在他性幻想里出現(xiàn)。

    當(dāng)，第一聲開門聲響起時，他光著腳走到房門邊，打開一條縫，看到一個高大駝背的黑影，那時并不知道他背著雅雯，不過等第二聲開門聲響起后，他躡手躡腳地潛入雅雯的房間，看到雅雯躺在靠近落地窗的大理石地磚上。

    他走到她身邊，探出手，手指上有微弱的氣流吹拂。他知道該打119，或是趕緊做可cpr，當(dāng)老師都有接受過急救這方面的訓(xùn)練，不過他卻回到主臥室，上床等方蕓回來。

    雅雯不是他殺的，至少，沒有證據(jù)能證明他曾經(jīng)在那個時間進(jìn)過雅雯的房間，他一點都不擔(dān)心會被依殺人犯定罪，最多，他只是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