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而這個時候再看身邊形形色色的同學,言早總感覺怪異,卻不知道這份怪異從何而來。 站在前排窗邊的何美娜她們還在聊天,言早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們比她要嚴重些。 她走過去,“叫醒”了她們。然后無奈地看著她們如夢初醒的全過程。 周滂本來坐在教室中間,看到她們四個都聚在了一起,也走過來。 奇怪的是,他們好幾個人明晃晃地聚成一堆,班里的同學卻沒有一個向他們撇來眼神。 言早發(fā)現周滂的精神還算好,至少他還知道主動來找她們。 或許這個也和自制力與精神力有關? 環(huán)顧四周后,羅郁有點焦急,“史沉和于澤輝呢?我們要不要出門去找他們?!?/br> 她剛說完,史沉和于澤輝就進了教室。 于澤輝一臉凝重地說,史沉拉著他本來想看一下學校之外是什么、他們能不能出去,但走到半路就忘記了自己要做什么。好在于澤輝還隱約記得有人在教室里,就把史沉拉了回來。 對比之下,周滂幾乎是他們中間受影響最小的。 不對,還有他。 言早看了一眼后排的柏嚴,他還站在原處,沒有聚過來的意思。 他似乎從來就沒被影響。甚至還是他第一個發(fā)現了這里的不對。 言早回憶,從進門后,他身上就沒有過恐懼、他也不避諱提起“他” 他游刃有余地在這場“游戲”中。 校門口他蒼白的臉又浮現在言早的腦海中,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心中沒根據的想法。 但他們握手的時候,言早已經驅散了她的疑惑,而且現在言早的肩膀上還有他剛才手掌溫熱的觸感。想到此,言早略微不適地扯了一下校服襯衫。 還沒等他們再說些什么,h高的上課鈴便響起。當年聽來可能只會感覺煩躁失望的聲音,現在卻好似催命符一般。 他們還不知道“游戲規(guī)則”是什么,最好的選擇還是遵守之前的規(guī)律。隨著老師進入教室,他們幾個也跟其他同學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坐在最后一排,言早能看見前排的他們緊張的背影。除去柏嚴,尤其是周滂和何美娜, 他們的同桌是這里的“人”。 何美娜仿佛視她同桌的女生如洪水猛獸,她將自己的東西搬到桌子的邊上,全程害怕地看著她的同桌。 相比之下,像言早這樣沒有同桌倒也成了好事,畢竟坐在身邊的肯定不是記憶中的朋友,而是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 終于等到后兩節(jié)課下課,著兩節(jié)課,言早其實一直都在她干凈的課本面前走神。 畢竟現在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這里暫時還沒有對他們表達惡意,但等待他們的也肯定不會是好事。 下課鈴響后沒幾分鐘,班里的人就稀稀落落地走光了。 h高是寄宿制,中午必須在食堂吃飯。雖然當年被h高的同學輪番吐槽難吃,但同學們身體仍然很誠實,去晚了沒飯吃變成顛撲不破的真理。 班里只剩下他們八個人,言早暗暗松了一口氣,總算不用跟那些“人”共處一室了。 他們的輕松還沒有持續(xù)兩分鐘,就被折返回來的數學老師打斷。 三班的數學老師是個年輕的男老師,上課時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激情, 這點在剛才第四節(jié) 的數學課上就已經展現過了。 但現在,言早覺得他身上失去了剛才課上的靈動。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你們?yōu)槭裁床蝗ナ程??學習不要那么辛苦,中午還是要休息好。” 明明應該是語含關心的話,但他的聲音卻沒什么波動。 他好像是一個下達指令的工具。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言早竟然松了口氣,至少他們不是毫無目的的。 金語語的臉跟紙一樣白,誰都沒有動。 數學老師又開口,臉上帶著僵硬的笑:“你們?yōu)槭裁床蝗ナ程??學習不要那么辛苦,中午還是要休息好。” 他將自己剛才說的話重復了一遍,用同樣的表情和同樣的語調。 言早大著膽子說了句“這就去,謝謝老師”,他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雖然沒人樂意去食堂,這種探索新地圖的后果像是恐怖電影中會遭遇的開門殺,和致命的可能性相比,餓肚子又算得上什么。 下樓后需要穿過來時的路才能抵達食堂。 他們來的時候,這里還陰雨綿綿,處于八年后的天空下,但幾個小時過去,他們卻回到了他們都不愿意回憶的時候,頂著碩大的太陽沉默不語。 在剛出教學樓門口臺階時,言早不小心絆了一下。在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柏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言早向他道謝,依稀記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本來很遠。 就連走在她身邊的人都沒來得及扶起她,他卻好像一直在注意她一樣。 雖然沒有真正摔倒,但言早的臉色很差:她想起她絆倒的那個臺階,就是當年他跳下后的地方。 第5章 他們一行人到食堂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學生都吃完飯出來了。 頂著巨大的太陽,即使在十二月,言早還是熱起了一身薄汗。 這應該也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感覺,走在她前面的史沉和金語語已經把外套脫下,搭在臂彎。 和他們擦肩而過的h高學生,或是三兩成群地聊天,或抱著課本行色匆匆。 他們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外套,臉上不見一絲熱意,好似真的行走在十二月的冬日里。 他們的,臉 言早揉揉眼睛,心中升騰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 她停下腳步,仔細看眼前走過的人們。 他們都長得一樣。 不,如果仔細看,他們每個人會有些微的差別,但是無論男女,他們的五官似乎都來自一個相同的模板,只在細節(jié)處做了修改。 這個模板算不上丑,甚至和言早在網上看過的“亞洲男性/女性標準臉”差不多,但還是給言早驚悚的感覺。 言早一陣惡寒。 想象一下,你走在路上,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你抬起頭,發(fā)現你的身邊都是你。 你的朋友擁有你的臉,身邊的路人也長得一樣。 你真的可以分辨出他們之間的差別,或者說,你可以分清自己與他們的差別嗎? 如果是游戲,他們便是內心相通的同一程序,但要是把這座高中看做一個巨大的、熱騰騰的母體,生產無數相似的人 總之,無論哪種可能,言早一行人都是無意中闖入的異類或者程序中的bug,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被排除。 在想這些事時,其他人已經進了食堂大門。 h高的食堂有三層,要是可以選擇,他們哪一層都不想去。 逆著人流,他們走向人最少的第一層。 即使他們都沒有食欲,但也不得不吃。 按照數學老師的表現來說,“進入食堂吃飯”是他們必須要經歷的程序。 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吃飯就算是違反了規(guī)則。 h高的食堂窗口只接受校園卡結賬,好在“他”也沒有為難他們,他們的校服兜里都有各自的飯卡。 言早從小到大遇到的食堂阿姨都大同小異,點菜時熱情,抖勺時也熱情。 但現在在他們面前的這個阿姨面無表情,好像一個沒被喚醒的機器人。 言早回過神來后才跟上隊伍,理所當然地成了最后一名。 而柏嚴排在言早前面。 言早心里想:個子最高,腿最長,還走得這么慢。 柏嚴顯然不知道言早的腹誹,他回頭,給言早大半個側臉,“飯卡給我,我?guī)湍愦??!?/br> 他貼心地提出幫言早打飯,畢竟要是言早自己打飯還要和阿姨接觸。 其實言早并不是很怕,雖然這里的事偶爾讓她感覺詭異,但在言早踏入這后,反而能感到記憶逐漸清晰,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受了。 看著柏嚴的眼睛,她還是點點頭說了句謝謝。 他們來得太晚,即使一樓食堂不算好吃,但也被學生掃蕩一空。 食堂窗口只剩下兩道菜,紅燒排骨和炒生菜。 看著紅黑色的排骨,言早莫名其妙有些反胃,只要了炒生菜。 掏出校園卡,言早看見校園卡背面自己入學時的照片。 照片中的言早抿著嘴唇,眼神中投射出怯懦的光。 言早自己都不記得她是什么時候拍的這張照片,雖然她現在也不擅交際,但也遠遠算不上懦弱的程度。 這種照片的確也稱得上是黑歷史。 言早又有些好奇柏嚴的高中照片。 除了身高,他們兩個的變化是這些人中變化最少的,雖然看著對方現在的臉也能大致知道照片的模樣,可至少性格也會有變化吧。 他應該是桀驁的?還是堅定的?開朗的? 等待著柏嚴抬手刷卡,結果卻叫她稍微有點失望。 柏嚴沒有拿出他自己的校園卡,而是順手便用言早的卡刷了兩個人的飯。 好吧,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言早想。 食堂阿姨在周滂他們打飯時只是機械地接受指令,見到柏嚴,她好像程序被激活了一般,瞬間掛上微笑看著他們。 連他們的飯菜也都比其他人多,堆得冒了尖。 言早轉頭向后看,其他人已經去找座位了,沒看見這奇怪的一幕。 金語語最先打完飯,她臂彎挎著外套,雙手端著餐盤,打算尋覓個空曠人少的角落。 東張西望下,她外套的袖子掃到了一張桌上的餐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