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墜落下去。

    柏嚴(yán)拽住言早的胳膊，言早目眩神迷，后腦勺發(fā)涼，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差點掉下去。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或許也沒有多久，只是a樓前的地面又鋪上了那熟悉的血色畫卷。

    他們沒有說話，周滂的臉上慘白，史沉嘴中不斷咕噥著未說出口的臟話。

    柏嚴(yán)握住言早的手，他有些用力，于是言早抬起頭來。

    所有人才看見，她在無聲地流眼淚。

    淚水砸在天臺的邊上，留下深色痕跡，有的直接掉落，可卻落不到十五米下“他”的身體上。

    言早抬起頭，又一次撞進(jìn)柏嚴(yán)的眼中，他竟然也在笑，可她沒辦法質(zhì)問他，因為她從他的眼睛里讀出憐憫和痛苦。

    為誰憐憫？因何痛苦？

    遠(yuǎn)處的天空和言早長大后的夢中相差無幾，是湛藍(lán)色的。

    言早擦干眼淚，問所有人中唯一帶著手表的周滂，“幾點了？”

    周滂不知道為什么，看見她的樣子自己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把左手舉給她看。

    10:05:00

    言早心中默默記住這個數(shù)字。

    下一秒，太陽熄滅了。

    他們重新回到教室。

    不是他們自己走回來的，而是在他們都無法描述的那瞬間， 太陽像是一盞巨人手中的燈，巨人把燈吹滅，他們陷入黑暗，然后燈又亮起。

    這次亮起的卻是教室里的白熾燈。

    教室里除了他們，所有的老師學(xué)生也都消失了。只有教室前面的高考倒計時牌子能證明這里是a503。

    羅郁撲向窗戶，向外看窗外的情景。

    外面是如墨一般的黑色，在羅郁把窗戶打開后，黑色向教室里擴(kuò)張。

    言早從那熟悉的“窸窸窣窣”聲音辨別出來，是它們，那些黑色的怪物。

    史沉站在她身旁，看見詭異的黑色后，用力地把窗子關(guān)上。

    “呼哧呼哧”聲加大，怪物像是被史沉夾到吃痛，更加憤怒。

    聲音消失了一瞬間，然后窗子外面突然傳來了瘋狂敲打的聲音。

    隨著黑色怪物的敲擊，言早他們屋內(nèi)的燈也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明明滅滅。

    像是還嫌不夠亂一樣，黑板上出現(xiàn)字跡。

    【任務(wù)失敗】

    【很遺憾，現(xiàn)在你們中將會有一人出局?！?/br>
    這次它沒有再故弄玄虛，戲弄他們，而是一氣呵成地寫完了所有的字。言早透過粉筆字，似乎感覺到了對面的“他”心情不太好。

    尖細(xì)的bgm再次響起，和上次一樣，又像擊鼓傳花游戲，又像一場抽獎。

    何美娜坐在椅子上，言早想起剛才在天臺，她似乎也沒有跟過去。

    她一個人在教室，親眼看見所有人的消失，看見太陽熄滅，燈光亮起，言早有些無法想象，而她的臉上也帶著木然。

    顧不上“咚咚”作響的bgm，羅郁想要離開她剛才打開的窗前。

    她發(fā)現(xiàn)，這次他們沒有被禁錮，于是她甩開史沉的手，向教室門跑去。

    她欣喜地打開門，又尖叫著重重關(guān)上。

    看見快速閃過的絲縷黑色，言早猜測，除了這間教室外，整個學(xué)校里應(yīng)該都是黑色怪物。

    在羅郁進(jìn)行這一系列動作時，艷紅色的光點已經(jīng)在他們每個人的腳下循環(huán)了幾圈。

    隨著鈴聲急促，紅色的光終于不動了。

    抽獎結(jié)果揭曉，“他”如愿以償?shù)爻橹辛酥茕琛?/br>
    周滂臉色慘白，他已經(jīng)猜到一些規(guī)律。

    他也不相信所謂的“隨機(jī)挑選”是真正的隨機(jī)，他以為這次出局的人會在史沉、于澤輝、言早和他之間，可是四分之一的概率還是輪到了自己。

    在確定了出局的人之后，史沉和于澤輝的臉上也帶上了輕松和釋然。

    言早很累，但也說不清是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直奔跑更累，還是“他”又一次無法挽救地死去，而現(xiàn)在，還要看著一張張冷漠的臉更累。

    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教室里充滿噪音，羅郁后背倚著門，在低低啜泣；門外和窗外都有怪物在瘋狂敲擊；白熾燈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周滂站在教室中間，沒有人接近他，他就像是病毒攜帶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當(dāng)初他也是對待金語語，可是反過來輪到他自己，他眼中還是帶上了不知所措。

    他試探著開口，眼睛沒有看向屋里哪個人，而是對著黑板。

    “對不起?！彼f。

    “我當(dāng)年不該那么做，對不起，”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真誠，“如果這樣會讓你心里好一些，那 ”

    下一個瞬間，教室中突然沒有聲音了。無論是怪物、羅郁的啜泣聲和周滂的話都被打斷，“他”惱怒地按下靜音鍵。

    只在周滂周圍，漸漸出現(xiàn)了“滋滋”的機(jī)器運(yùn)轉(zhuǎn)聲。

    然后是“咔嚓”、“咔嚓”的聲音，將周滂包裹起來。

    炫目的白光和“咔嚓”聲一起出現(xiàn)，言早他們看不清周滂在白光中怎么樣了，而他也沒有發(fā)出呼救聲，或許發(fā)出了，但是都被巨大的“咔嚓”聲淹沒。

    等待異狀消失，他們發(fā)現(xiàn)，教室中央空無一人。

    原本周滂在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沓紙片。

    言早靠近那沓紙片，她覺得剛才的“咔嚓”聲，很熟悉，就像，

    快門聲。

    她的預(yù)感是正確的。

    言早拾起地上的紙，那是一摞相紙。

    相紙上還殘留著灼熱的溫度，言早用力按在上面，留下一個手指印。

    其他人也錯愕地湊過來，看見相紙上的，周滂。

    第一張，他睜著眼睛，滿臉震驚。

    第二張，他眉頭緊皺，似乎感覺到疼痛。

    第三張，周滂臉上出現(xiàn)傷口，還有被灼燒的痕跡。

    第四張、第五張、第六張

    倒數(shù)第二張，是漆黑的焦炭。

    而最后一張中，已經(jīng)沒有周滂的身影。

    周滂消失后，房間內(nèi)的聲音又回來了。

    隨著外面黑色怪物不斷敲擊，白熾燈終于熄滅，這一次，沒有再亮起來。

    門“吱拉 ”一聲，不知被誰打開，那些喘息聲越來越近。

    羅郁爆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語文老師用力地敲了一下講桌，“叫什么叫！”

    她兩條眉毛豎起來，雙目圓瞪。

    原本只是抬頭看他們一行人遲到便又低下頭的同學(xué)們，也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教室里只有六個空座。

    教室中央的周滂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鏡片反射出白色的光，繼續(xù)寫試題卷。

    金語語眨巴眨巴眼睛，笑了笑，似乎在邀請羅郁趕緊加入自己。

    羅郁慌忙捂住嘴，緊緊抱著離自己最近的何美娜的胳膊。

    何美娜嫌棄地甩開她，言早從何美娜眼睛中看見了恐懼和抗拒。

    黑板旁邊的掛歷上，赫然寫著“2012年12月19日”。

    言早已經(jīng)覺得， 沒有什么可吃驚的了，她很疲憊，無論是想到過去、現(xiàn)在，還是未來，都讓她頭痛不已，她只想趕快找個地方坐下。

    語文老師向他們接近，嘴中不住催促他們趕緊回座位。

    史沉木著一張臉，站在所有人前面，這次沒有人再逃走，或許他們也都知道，他們在劫難逃。

    “他究竟在哪里?。俊庇跐奢x喃喃。

    語文老師站在他身側(cè)，聞言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好像個木偶一樣，每一寸皮膚都被精準(zhǔn)規(guī)劃好。

    她說：“就在你身邊啊?！?/br>
    第20章

    語文課、物理課，一模一樣的劇情。

    除了早上時語文老師那詭異的一句“就在你身邊”外，一切和前兩次沒有什么不同。

    早上，語文老師在說完那句話后，僵硬的笑容便離開了她的臉，她又繼續(xù)催促他們一行人回到座位，仿佛剛才那一瞬間從未發(fā)生過。

    但那句話帶來的沖擊卻沒有消失，至少在言早看來，所有人的臉又都白了兩個度。

    即使每一次都沒有認(rèn)真聽課，但言早也覺得自己能夠把老師講的內(nèi)容都背下來了。

    可她沒有繼續(xù)體悟美好高中生活，而是在語文老師發(fā)下古文常識要點后就在柏嚴(yán)的遮擋下，伏在桌面上睡著了。

    下課鈴上課鈴和大課間的喧鬧都沒有吵醒她，驚醒她的是何美娜的大喊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