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 第4節(jié)
許淑寧還以為晚上洗不了,心下一松。 她對眼前的狀況沒什么期待,就是輪到自己洗的時候不免戰(zhàn)戰(zhàn)兢兢,畢竟是在陌生人家里,一個小姑娘害怕很正常的,因此猶豫著要不要找齊晴雨陪陪自己。 可大家算不上特別熟稔,她又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只能咬咬牙抱著臉盆自己往外走。 梁孟津狀似無意站起來,跟上來說:“我在外面?!?/br> 就四個字,許淑寧感激涕零,聽著風(fēng)聲加快手腳,洗完后脖子上一點點水花,雞皮疙瘩往后跑,她搓著手臂道:“我等你吧?!?/br> 夜里冷,梁孟津搖搖頭只說:“你敢一個人回去嗎?” 一墻之隔而已,許淑寧不至于這點膽量都沒有,只是回房間后,下意識被居然有男生這件事嚇一跳,鉆進簾子里不說話。 大家的床都是一面貼著墻,暫時用簾子作為男女之間的隔斷,這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畢竟條件著實有限。 其實西平那邊的住房緊張,成年的兄弟姐妹們一間屋的還大有人在,最多也就是中間拉塊布。 但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總是有點奇怪,更何況性別不同。 許淑寧下鄉(xiāng)之前,家里可是三令五申要小心男人,因此她還是多少有些害怕,一顆心砰砰跳,不由得羨慕起齊晴雨來,畢竟人家有個哥哥在。 只是多少心思,都抵不上困倦,她很快陷入睡眠,平常睡眠淺的人連男生們微微的呼嚕聲都沒聽見。 第4章 開始 大概是連日來的奔波,第二天都日上三竿了,知青宿舍還沒有動靜。 天不亮的時候,許淑寧其實醒過一次,她聽見了打鳴聲和狗叫,摸著手腕上的表。 可別看屋里沒裝窗戶,木板一擋還是不怎么透光,她啥都看不見,只聽見齊晴雨的呼吸聲,近得像在耳邊,嚇得她往床沿挪。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自己睡一張床,和大姐分上下鋪,好像已經(jīng)成習(xí)慣,多個人總覺得很拘束。 在公社打地鋪那幾天,因為寬敞,彼此之間有距離,但現(xiàn)在這床是本來打算讓一個人睡的,哪怕是她們倆躺著都有點擁擠。 這對許淑寧而言是折磨,她并非很快同人熟稔的性格,但這樣的同床是大家不得不接受的情非得已。 她只能任由手臂垂落,心想別摔下去才好,帶著一點隱憂再度睡著。 沒多久,就是齊晴雨醒來。 她從簾子的縫隙往外看,琢磨著要不要把她哥叫醒,猶豫之間察覺到床板的震動,扭過頭道:“吵到你啦?” 要不是屋里安靜,那點話音都聽不見,許淑寧搖搖頭不好意思道:“想去廁所?!?/br> 得走到路口那兒去,她已經(jīng)憋好一會,與其說是被吵醒,不如說抓到機會。 齊晴雨正有此意,眼睛一亮道:“我也想去?!?/br> 兩個人對視笑笑,很有默契不再說話,躡手躡腳穿好外套,悄悄地打開門,被迎面而來的風(fēng)照著腦門來一下。 許淑寧抱臂道:“還是挺涼的?!?/br> 跟西平的冷不一樣,南方的天像是癩□□不咬人但膈應(yīng)人,雖然不至于瑟瑟發(fā)抖,又仿佛從骨頭縫里滲出寒氣來。 齊晴雨也有同感,說:“昨晚你聽見了嗎?風(fēng)跟鬼哭狼嚎似的。” 宿舍往后半里地就是山,樹高得快遮天蔽日,這種天氣居然葉子還是綠的,茂密得讓她甚至懷疑會有什么毒蛇猛獸跑下來。 許淑寧夜里睡得挺好的,順著自己的頭發(fā)說:“我倒頭就睡了。” 她出門前全家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險,嚇得她一顆心高懸著,看到人就捂著口袋,火車咯噔大點聲都要瞪著眼。 現(xiàn)在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她也快熬不下去,哪里顧得上什么三七二十一。 齊晴雨雖然有哥哥,可兩個人是輪流放哨,生怕那點家當(dāng)折進去,也是嘆口氣說:“沒辦法,太累了?!?/br> 到這會,兩個女生才算搭上話,去趟廁所回來就熟稔不少。 她們也沒進屋,直接蹲在屋檐下洗漱之后把火升起來。 早晨的露水在陽光下蒸發(fā),空氣里仍舊帶著一點水汽。 許淑寧到門口的溝里薅一把野菜,洗干凈后掰開扔進鍋里,心想這玩意真是苦巴巴。 不過誰也沒有挑味道的資格,尤其是只吃飯的人。 很快幾個男知青都起床,睡得最晚的郭永年隨意抹一把臉道:“今天咱們把窗戶弄一下。” 一來只用木板擋著,從四面八方都漏風(fēng),蓋再厚的棉被也是涼颼颼的,二來馬上要干活,他們的東西總得有個保障。 大家對此都很深以為然,只是苦惱起來道:“要怎么弄?” 郭永年也不知道,咬著筷子說:“待會去找大隊長吧。” 不過按昨天的情形來看,連他也沒把握這事有沒有人給解決。 幸好賴大方這次還是挺爽快的,說:“東西你們自己搞就行?!?/br> 鄉(xiāng)下蓋房子,人力本不值錢,親戚們幫襯是應(yīng)該的,他使喚自家兒子就行。 眾人都做好要什么都自己來的心理準(zhǔn)備,詫異于他的態(tài)度,面面相覷,最后郭永年道:“錢我們湊出來了?!?/br> 他們是修修補補,連地基都不用重新打,因此需要的磚不多,先跟存著的人家換就行。 只要不花大隊一個自,賴大方還是能大方起來的,他擺擺手說:“我來弄,你們明天上工就行。” 又道:“你們明年要想分糧,今年就得好好干?!?/br> 知青們頭一年是有補貼的,起碼還算有口飯吃,但第二年就成問題了。 像許淑寧她大哥在東北插隊,口糧勉強能養(yǎng)活自己,但生活用品就需要父母每個月補貼個幾塊錢的。 沒辦法,人不光有東西吃就能活,許淑寧甚至覺得對自己能不能有飯吃都很懷疑。 她第二天憂心忡忡地起床,趁著沒人注意往嘴里放顆糖,心想不知道能撐多久,有氣無力地跟著走。 此刻天才亮,太陽還藏在云里,大家借著不知道叫月光還是陽光的亮行動。 不知是什么蟲子叫著,草堆里窸窸窣窣的全是動靜。 許淑寧有點怕是老鼠,想往中間站一點,瞥到邊上梁孟津發(fā)白的嘴唇,忍不住道:“你沒事吧?” 梁孟津本來就生得瘦弱,這幾天更是憔悴。 他主要是餓的,但不想搞特殊,畢竟大鍋飯就這程度,因此只說:“就是有點困?!?/br> 困也正常,因為這個點要是擱西平,都還算大半夜。 但干農(nóng)活的話就正適宜,等日頭再烈一點,大家都各回各家。 不過許淑寧沒等到那會,就已經(jīng)扶著樹大喘氣,心想油水是不夠,眼前好像都在冒金星。 她慢慢坐下來掏口袋,顧不得手是臟的,把餅干往嘴里扔。 就這么一口,人能緩過來勁來,休息一會撐著地又站直,彎著腰拔草。 她好了,又輪到齊晴雨坐下來,總之一早上你方唱罷我登場,計分員想放點水都沒辦法,大筆一揮道:“你們這樣明年肯定沒飯吃?!?/br> 一個工分才兩分錢,像他們這樣西北風(fēng)都找不著。 也就郭永年和齊陽明好些。 前者勉強跟隊里的勞力們持平,能計四分,后者也湊到三分,但剩下四個不分男女都是一分半,一時叫人分不出強弱來。 梁孟津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不說話,倒是陳傳文大大咧咧道:“反正我就上基本分?!?/br> 大隊有要求,人均每年要一千分才給分糧,也是為了避免有些人光吃補助糧。 這種規(guī)定其實是不能擺到明面上的,但人在屋檐下,總歸是得聽話,況且干活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居然有人把偷懶說得這樣光明正大? 許淑寧只覺得無法理解,對著另一側(cè)翻白眼。 她眼珠子回歸正位,心想梁孟津怎么連臉色都這么難看,不免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孟津勉強算是高干子弟,家里又只有他和弟弟梁孟京兩個孩子,加上他身體本來就弱,家里的伙食一直供應(yīng)得好,起碼頓頓能吃飽。 但自從出發(fā)開始,他就沒見過米飯,地瓜吃得燒心,連雞蛋這種都是天方夜譚,嘴里淡得想把舌頭都咬下去。 只是他覺得既然下鄉(xiāng)是自己選的,就得趕快適應(yīng),咬咬牙一直挺著。 可到需要花力氣的時候,哪里是裝得住的,這會眼前的人影都快有十幾個,還逞強說:“沒事?!?/br> 這話沒人信,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不大好。 郭永年建議說:“你下午還是歇歇吧?!?/br> 哪有第一天就掛免戰(zhàn)牌的,梁孟津剛要張嘴,意識漸漸渙散,倒下去之前只來得及說:“我餓?!?/br> 饑餓,是每個人的共同點。 許淑寧伸手扶他的時候都聽到自己的肚子也在叫,回宿舍后趕緊泡糖水。 大家亂哄哄的生火做飯,把梁孟津的罐頭給開了——本來他是要拿出來大家吃的,但rou罐頭的價值太大,知青們都不愿意占便宜,他只能收回去。 現(xiàn)在想想,早點開說不定還沒這出。 醒過來的梁孟津也是這么想的。 他小時候很經(jīng)常生病,在大院里沒多少朋友,下鄉(xiāng)后一直盡量不想給大家這種印象,現(xiàn)在居然還是這樣,因此懊惱得想捶墻。 已經(jīng)是下午,大家都去上工,只有趁機留下來照顧他的陳傳文無法理解,說:“我看你不像指著工分吃飯的人?!?/br> 這么拼命做什么,像他一樣不好嗎? 梁孟津抿著嘴不說話,給自己咬出血色來。 明明年紀(jì)不大,苦大仇深做什么。 陳傳文聳聳肩,往床上一癱接著睡,心想反正自己休息好了就行。 第5章 收音機 陳傳文此人,生平最好的就是偷懶,在家連油瓶倒了都不扶。 他出門前爺爺奶奶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太辛苦的話,被貫徹得很好,上工頭一天就借口照顧梁孟津躺在床上,睡得比病人還死。 梁孟津起床吃過東西,扭過頭看他都開始打呼了,忍不住捏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