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 第92節(jié)
風雨嘈雜,他居然能準確分辨出大人的腳步聲,將來一定是進部隊的好苗子。 梁孟津頗為欣慰,甩著頭發(fā)上的水珠,拂掉弟弟肩上的落葉:“進屋吧?!?/br> 梁父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么兄友弟恭的場面。 他難得對小兒子也有幾分慈父心腸,說:“哥哥回來,就知道老實呆在家了?” 講得好像自己是什么黏人的小朋友,梁孟京都上初中了,想要大聲反駁又覺得不合適,嘴巴嘀嘀咕咕的。 他天天作怪,梁父也不在乎,只問:“姑婆沒留你吃飯嗎?” 梁孟津今天去探望長輩,說:“有,我說媽燉了湯等著?!?/br> 其實就是個借口,他媽工作比他爸還忙,到這會還沒下班呢。 梁父多少年也沒喝過妻子燉的湯:“咱們今天還是下館子。“ 又用力拍著大兒子的背:“多吃點?!?/br> 梁孟津也就是這幾年強壯了點,不然非得被親爹拍出個好歹。 他悄悄地揉著背,進屋換了件外套。 父子三個上街吃飯,吃完正好去接mama/老婆下班。 梁母才出單位的大門,就看到家里三個男的跟柱子一樣杵著。 她虛抬著手擋住細雨綿綿:“在這兒站崗呢?” 梁父:“剛從和平出來,順道?!?/br> 什么叫順道,說句專門來接能怎么樣。 梁母給丈夫個小小的白眼,目光移動到大兒子身上:“正好,有事跟你說。“ 梁孟津離家那會還是初中生,最大的煩惱不過讀書時窗外的蟬鳴吵鬧。 這次回家已經是二十歲的大小伙子,面對的全是成人世界的問題。 左不過是工作和對象,他擺出警惕的架勢,只是仍然保持良好的教養(yǎng):“您說?!?/br> 梁母才要張嘴,看看周邊的環(huán)境:“回家再說。” 她表情神神秘秘,把一家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梁孟京最是沒城府,一路上催促:“媽你倒是說啊。” 梁母沒理會他上躥下跳的,進家門還得先上鎖,明明四下沒外人都壓低聲音:“今年十有八九要恢復高考。” 她的崗位消息靈通得很,說得再保守也意味著板上釘釘。 梁孟津被這個餡餅砸中頭,懵懵道:“不是說明年嗎?” 坊間什么傳聞都有,報紙上也天天有新標題,大家都覺得今年肯定來不及。 梁母早先也是這么講的,這會改口:“反正來源你不用管,大概是不會錯的?!?/br> 又一錘定音:“明天開始你就好好復習,大隊那邊我會打招呼,直接在家等考試吧?!?/br> 梁孟津馬上反應:“我必須回去。” 他已經不是當年用先斬后奏來達成目的的少年,接著說:“我現在的戶口關系都在大隊,能在西平考嗎?” 具體的要求還真沒出來,梁母略一遲疑:“這個你別擔心,我跟你爸在呢?!?/br> 梁孟津:“那我更得回大隊考了?!?/br> 一家子小心謹慎這么多年,沒理由在這種時候栽跟頭。 當然,他說得再板上釘釘的,梁母也看破大兒子的小九九:“是怕誰擔心吧?” 梁孟津居然沒找借口:“是,我答應她會回去的?!?/br> 別人都覺得淑寧是全天下最堅強的人,只有他知道,她一顆心要盛下多少不安。 兒大不由娘,況且他從來都有主意。 梁母跟丈夫交換個眼神:“你也是大人了,自己說的算?!?/br> 又說:“你學習上的事情,向來也不用我們cao心?!?/br> 多虧這么多年筆耕不綴,梁孟津涌起更多的慶幸,一邊擔心起宿舍的其他人。 為這,他把方圓十里能搜刮到的書全帶上火車。 車一路搖搖晃晃的,用了五天才抵達目的地。 梁孟津下車的時候腳感覺都不是自己的,好像踩在棉花里一軟。 他跌坐在地,頭回覺得自己為人的形象全無,掏出剩下的半個大餅吃。 好端端的,回趟家怎么弄得這么落魄。 許淑寧蹲在他跟前:“不噎得慌嗎?” 梁孟津費勁把餅咽下去:“你怎么來了?” 好像不歡迎似的,許淑寧:“吃飽撐的不行嗎?” 梁孟津從兜里掏出顆糖:“那還能吃這個不?” 天氣熱,奶糖和糖紙黏糊在一起幾乎化成水。 許淑寧就著他的手吃,自己覺得不好意思站起來。 梁孟津仍舊盤腿坐在地上,仰著頭看她:“真的來啦。” 許淑寧:“電報比你早一天到?!?/br> 梁孟津:“那你今天幾點出門的?一個人?” 許淑寧手一指:“那還有一個?!?/br> 陳傳文適時從柱子后頭冒出來:“是我,不必太感激。“ 梁孟津現在心情開朗,活潑得很:“得,拿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br> 什么意思啊,陳傳文佯怒:“那我走。” 他走出三步路發(fā)現沒人叫自己,回頭:“不是,你倆怎么過河就拆橋?!?/br> 許淑寧看都不看,只顧著眼前人:“怎么這么多東西?!?/br> 梁孟津總算有力氣站起來:“回去再說?!?/br> 親親我我的,簡直有傷風化,就不怕被紅袖章給逮起來教育。 陳傳文嘀嘀咕咕:“太不像話?!?/br> 梁孟津摸著隨身的包:“說你奶奶的信是嗎?” 還威脅,學壞了這都是。 陳傳文:“梁子,你可不能學齊晴雨的小人行徑?!?/br> 梁孟津:“我回去會幫你轉達給永年的?!?/br> 天啦天啦,不過是回了一趟家,怎么就這樣了。 不光是陳傳文目瞪口呆,許淑寧也微微訝異:“有什么好事嗎?” 能有什么好事?陳傳文西子捧心狀:“一件也沒有?!?/br> 他只覺得自己受到許多的傷害。 梁孟津這會也故作姿態(tài):“晚上你就會覺得是全世界最好的事情?!?/br> 這話,其實只有一半是中的。 才到宿舍,他就迫不及待向所有人宣布這個消息,人人的反應不一。 許淑寧手撐在桌子上慢慢坐下來。 齊陽明脫口而出罵句臟話。 郭永年看著像是沒聽清楚,在自己的腦門上捶兩下。 齊晴雨也拍他一下,側過臉看哥哥。 賴美麗撫平桌面上的書本的皺褶,一下又一下。 只有陳傳文嗚呼哀哉:“死定了,我根本不記得多少?!?/br> 如果整個宿舍來論,他的水平只比賴美麗強。 梁孟津比他還著急:“我給你定了課表,從今天開始你就往死里學?!?/br> 陳傳文一時不知道究竟是考試還是他這句話更嚇人,說:“那上工怎么辦?” 許淑寧:“除了雙搶逃不掉,其他的都能請假?!?/br> 又翻騰著柜子:“陽明,你等會把這瓶酒給大隊長拿過去。” 齊陽明回過神來:“是不是再買兩包煙?” 梁孟津:“我從家里帶了?!?/br> 很好,這就齊活了。 許淑寧用油紙把東西包上,裝在提籃里,上面擺著點土特產,說:“去吧?!?/br> 行動之快,齊陽明覺得自己是被推出門的。 他走得快,門重重的反彈關上,震聲之大,連墻上的灰都掉一層。 撲簌簌里,許淑寧又點上兩根蠟燭:“都看我干嘛!看書??!” 對對對,看書。 大家各找各的地方,捧著書卻又有點無從下手。 梁孟津也沒白在火車上擠,已經列好復習進度,說:“我先簡單講一遍?!?/br> 他說的簡單,對許多荒廢學習已久的人都跟天書差不多,好在這一幕從賴美麗搬進宿舍后天天有,大家半點不陌生。 這么想著,許淑寧手放在胸口,只覺得一顆心跳得格外的平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