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熟 第30節(jié)
唐秋水沒敢再繼續(xù)打孔了,她回到工位上緩了緩,把頭發(fā)綁得老高,皮筋繞了一圈又一圈,確認絕對安全之后,才再次去了打孔機那里。 到了之后,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臺危險的碎紙機被挪了個位置,挪到好遠的地方去了,像是有人特地幫她清掉了障礙物一樣。 是誰這么好心? 正疑惑著,破產團隊的林源從外面回辦公室,路過她的時候慰問了句:“小唐,人沒事吧?” 唐秋水直愣愣地抬頭:“林律師,您怎么也知道了???” 是她剛剛喊叫得太大聲了嗎?該不會整個22樓都知道她被一臺碎紙機創(chuàng)了吧…… 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林源笑了下:“剛剛正好在附近和你老板說話,你可能沒看見?!闭f著他指了指那臺碎紙機,“那個就是你老板挪的?!?/br> “???真的嗎?” 所有的驚惶與不安在頃刻間被這一句話滌除。 可心又一下子跳得飛快,另一種快。 她的早到,她的等待,她在辦公室看他說話時彎起的嘴角,她所有所有的反常里,都有這樣的心跳。 女生屏息睜目,又具體地問了一遍,“碎紙機真的是梁律師挪的嗎?” 她要聽人再說一遍,把難以置信變成確切可信,把一層欣喜變成雙倍快樂。 林源點了點頭:“是啊,我親眼看到的?!庇謬诟?,“下次還是得小心點啊小唐。” 說著林源越過她,慢悠悠地進了前面的辦公室。 唐秋水在原地消化了幾秒,完全忘記自己是干嘛來的了,抱起案卷就小跑回了工位。 她微喘著點開“法盲俏佳人”的群聊,艾特所有人,鄭重宣告她剛剛得出的一個結論:家人們!不開玩笑!我老板真的暗戀我! 她語出驚人,又連用三個感嘆號,很快就把時簡和江荔枝炸了出來。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周一早上,兩人都不太忙。 時簡滿臉問號:又開始了是嗎? 記得這話唐秋水之前好像就說過一次,說出來沒人信,她自己都不信。 唐秋水這次卻非常肯定:真的,我有足夠的證據。 時簡:額,什么證據,敢拿出來質證嗎? 質證二字讓群里三人一下子來了興致,默契地想要重溫一把大學時候的模擬法庭。 江荔枝本色出演擔任審判長,并迅速入戲:咳咳,現(xiàn)在開庭。首先確認雙方當事人基本信息…… 時簡打斷:還確認啥啊,都認識,直接舉證質證吧。 唐秋水點頭:可以。 江荔枝:……到底誰是法官,不把審判長放眼里? 沒人理她。 哎不管了,怎么高效怎么來吧。 唐秋水迫不及待開始舉證:證據一,我老板在我剛入職的時候送了我一個電腦充電器,讓我放在家里。說這樣我就不用每天帶充電器回去了,可以減輕包的重量,是不是心里有我? 她一下子把這個結論覆蓋的時間線擴得好長。 時簡想笑:他要真想減輕重量,怎么不直接送個電腦讓你放家里? 唐秋水對她這獅子大開口的言論無語兩秒:做人不能太貪心。 時簡:呵呵,勸你清醒,他只是為了方便你回去加班。 唐秋水:怎么會,你曲解。 又說:沒事,我還有證據二。就剛剛,我頭發(fā)卷進碎紙機,他看見了之后悄悄幫我把碎紙機挪走,就是怕我受傷,心里有我! 時簡歪樓無情吐槽:?你踏馬是怎么做到把頭發(fā)卷進碎紙機的? 唐秋水狼狽捂臉:這……這不是重點。 時簡回歸正題:你想多,他不是怕你受傷,是怕你工傷,工傷了他要賠錢。 唐秋水:不可能,他肯定沒想這么多。 時簡反客為主:還有證據三嗎,都一起說了吧。 唐秋水:證據三就是周六的運動會上他替我解圍,還給我買藥。 接著她長篇大論地描述了一下運動會上發(fā)生的事情。 時簡聽完頓了頓:這個嘛……暫時還不知道有何居心。 唐秋水顴骨升天:不知道就是他心里有我! 時簡:…… 沒救了。 全程找不到機會插嘴的審判長江荔枝微微笑:你倆打起來吧,我走。 第38章 相鄰權 梁渠暗戀她,并且種種跡象表明他多半已對她情根深種,唐秋水對自己得出的這個結論深信不疑。 她開始密切關注梁渠的一舉一動,每天看向他的辦公室好多好多次。大門緊閉的時候她要抬頭看,梁渠推門出來的時候她也要抬頭看。要是看見他開門透氣的話,她就會故意去茶水間倒水。 因為去茶水間的那段路需要經過梁渠的辦公室,她會趁機用余光往里面偷瞄一眼,然后火速撤離。 其實沒什么好看的,梁渠多半都坐在電腦面前辦公,頭也不抬。 可是忍不住,他的方向像是有塊無形的吸鐵石,而她變成了一枚小圖釘,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目前為止她的最高紀錄是一天之內接了八杯水,可能這個最高值很快會被明天的自己打破。 她開始期待他給她布置工作任務。每當看到他的名字在微信電腦端跳出來,心就變成了一只蹦跳的小松鼠,躍過的每一個枝頭都有她為之命名的激動與喜悅。 好怪哦,明明她的工作內容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合同還是那些合同,訴狀也還是那些訴狀。只是因為做這些的時候想到了梁渠,這一切平常變得不平常。他的名字仿佛一粒種子,落在她的世界里生根發(fā)芽,在最短的時間內蔓生出一整座花園。 唐秋水開始有了包袱。比如每次出現(xiàn)在梁渠面前,她都要先對著前置攝像頭整理好幾遍頭發(fā),確認挑不出一點問題了才會去敲他的門。 比如現(xiàn)在,她把之前歸好的幾本檔一起拿給梁渠簽字。 以前這種時候,唐秋水都是站在梁渠對面,中間隔著一張辦公桌,雙眼放空地等待著。 她最??吹奈恢檬橇呵竺娴哪巧却皯簦厦娣胖粔K盆栽,它每個時態(tài)的樣子唐秋水都見過。 起初上面只有心形的葉子,綠豆芽一般的莖。后來慢慢地開出了花,很小的點點,看不出顏色。等到花朵全部盛開,唐秋水才終于知道它的名字。 蝶衣。 一個很稀有的迷你仙客來品種。 花朵深紅,密密麻麻地朝四周旋轉開來,每朵花的外層都有一層白色的苞片??匆谎?,只覺艷麗無匹,嬌媚入骨。 它就這么被梁渠擺在窗邊。藍天做背景很好看,拿過來的其他花做背景也很好看,因為它本來就很好看。 然而今天的唐秋水,從進門到現(xiàn)在,卻一眼都沒去看過它,她的注意力全在梁渠身上。 她像個作弊的考生,偷看他表情里的每一處細節(jié)。不敢明目張膽,只敢少量多次。 他每一本案卷都檢查得好認真,根本分不出心來回看她。唐秋水膽子大了些,一言不發(fā)地挪到了他的旁邊,夠下去和他一起看他手里的案卷。 當看到梁渠翻趙巷那本時,唐秋水頓住,很多話涌到嘴邊不知道先說哪一句。 梁渠早就發(fā)現(xiàn)唐秋水湊過來了,但他沒在意,也沒驅趕,很快把手里全部簽好的案卷還給她。同時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是趙巷這個案子的后續(xù):“二樓業(yè)主對趙巷提起了相鄰權之訴,立案之后法官發(fā)現(xiàn)趙巷把房子賣掉了。” “???怎么會這樣?”唐秋水一下站直,意外至極,對兩點都。 梁渠倒是一臉鎮(zhèn)定:“其實二樓的鄰居早就想告他了,只是陸陸續(xù)續(xù)被一些事情耽擱了。” 唐秋水問:“什么事情?” 梁渠說:“一開始想告,正好碰上趙巷兒子結婚,不太合適。等婚禮辦完之后再想告,又聽說趙巷兒媳待產,還是不太合適。然后就一直拖一直拖,現(xiàn)在終于告上了?!?/br> “……”還挺懂人情世故的。 唐秋水還是困惑:“只是一樁民事官司而已,就算趙巷輸了也不過是把陽光房拆了,沒必要直接把房子賣掉吧?” 梁渠笑了一下:“這個你得去問你的好朋友?!?/br> 趙巷收到崇鐵法院寄來的判決書之后,一看自己大獲全勝,得意得尾巴快要翹上天了。他把十幾頁的判決書一頁頁地拍下來,發(fā)到了協(xié)和家園的業(yè)主群里。 因為趙巷經常在群里指點江山,其他業(yè)主都習慣了,把他當笑話看,基本沒人搭理他。 趙巷把判決發(fā)出去之后,冷場了好一陣,才有人出來回復。 回復他的和舉報他的是同一個人。 時簡上次在協(xié)和家園遇到唐秋水,聽她提了一嘴趙巷的案子,正好她也想知道案子輸贏,于是便把判決書圖片打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開頭就看到被告華新街道的委托代理人之一寫了唐秋水的名字,時簡由衷地為好友感到高興。 可才開心了沒一會,時簡的臉就垮了下來。當看到最后的判決結果時,她才明白過來,趙巷發(fā)這個判決出來是在炫耀。炫耀他一介平民不僅把政?s?府告了,還告贏了,并且沒請律師。 可不得把他嘚瑟壞了。 時簡不打算慣著他。政府輸了這場官司只能說明它的執(zhí)法確實存在一定的問題,可這并不代表他趙巷就是對的。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曾經的三辯選手時簡立刻在群里開麥,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字字句句都在diss同一個人:不會吧不會吧,有的人不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吧。搞了個違法建筑不管鄰居死活還覺得有理了,不識相點趕緊把這礙眼的東西拆了,居然還蹬鼻子上臉把我們政府告了。什么意思啊,真就無法無天了唄。 這段話罵得是大快人心。經她這么一帶頭,群里其他業(yè)主也跟上,他們也早看趙巷不爽了: ——就是說啊,有些人為老不尊,壞的咧 ——街道盡心盡責為咱們解決問題,你怎么這么不知好歹?@趙巷 ——老趙,你發(fā)的這個東西我們也看不懂,你就直說你那個陽光房什么時候拆? ——拆了拆了,再不拆我們報警了 …… 趙巷斷沒想到他會因此被小區(qū)業(yè)主集體討伐。這人心氣高,面子薄,覺得自己沒法在協(xié)和家園混了,很快就把房子賣了出去。因為是新裝修的,賣了個好價錢。 唐秋水聽完唏噓不已,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陽光房最后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