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官網(wǎng)上的信息更新延遲，暫時還查不到。

    會不會……她還沒入職別的所，梁渠想了另一種可能。

    在今天的飯桌上，他的這一猜想得到了印證，所以他第一時間開心地笑了。

    可是然后呢，然后該怎么辦。

    剛剛和唐秋水兩個人在車上的時候，他本想以那則招聘信息為引，和她說點什么，結(jié)果被她一句話堵死了。

    對一項行政行為不服的公民，可以去復(fù)議，也可以去訴訟，法律規(guī)定了明確的救濟(jì)途徑。而當(dāng)時的他找不到任何途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下車，消失在黑暗里。

    都怪酒店離她家小區(qū)太近，開了沒幾分鐘就到了，他根本沒時間想其他的措辭。

    其實他想說的很簡單，他后悔了，后悔在她提離職的時候口是心非地說了一句“祝你前程似錦”。

    因為他這句客套話，崇城乃至全國的律師界失去了一名未來極有可能在行政訴訟領(lǐng)域大有作為的優(yōu)秀律師。

    作為她的帶教律師，他應(yīng)該惜才，應(yīng)該耐心引導(dǎo)，或者像剛剛在路邊喊她上車那樣，連哄帶騙。他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連哄帶騙的效果最佳，立竿見影。

    到底她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

    不僅這一層后悔。共事的這一年里，她就像一盞伴人靜讀的燈，為他十年如一日的職場生活增亮了許多美好的細(xì)節(jié)?，F(xiàn)在這盞燈熄滅了，一切重新被布置得幽冥昏暗，空茫一片。

    他總在不經(jīng)意間想到她。是因為鬧得不歡而散所以有遺憾嗎，還是因為她對他表白，動搖了他。沒辦法分清。

    梁渠并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只是距離上一段感情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他發(fā)現(xiàn)工作之后再難產(chǎn)生純粹的愛情，那種僅僅因為對方一個眼神，一句情話，小鹿亂撞一整天的純粹。

    寧缺毋濫，于是干脆不談。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比他年齡小這么多的異性表白，這人還是他助理，嚴(yán)格來說是他學(xué)生……

    翻來覆去想了半天，梁渠終于下定決心，今天，凌晨到來之前，他必須和她把話說清楚。否則明天回了崇城，會更加優(yōu)柔寡斷，更加說不出口。

    他把那條發(fā)在崇城律協(xié)官網(wǎng)上的招聘信息原封不動地粘去了朋友圈。

    唐秋水也睡不著。

    時簡問她以后什么打算，她只說不去觀正，然后呢，然后該怎么辦。

    離職回到家這么多天，她每天裝模作樣地朝外面投很多簡歷，可也只是投，根本沒想過真去面試。她真正想去的團(tuán)隊只有一個，哦不對，在她加入之前不能算作團(tuán)隊。

    她動搖了。從她去律協(xié)面試回答完最后一個問題開始，從蘇榮欽、冷月不約而同地對她說著同一個道理開始，或許更早，從不知道哪個具體的案子開始，她那顆想做刑事辯護(hù)的心慢慢地偏向了行政訴訟。

    可是她該怎么回去。離職是她提的，匡義又不是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梁渠助理的位置也不會一直等著她。剛剛他在車上都說了，他忙著面試呢，他早就把她排除在下一任助理候選人的范圍之外了。

    最難解的是……是她對他產(chǎn)生了同事和師徒以外的感情，她該怎么一邊在他身邊工作，一邊接受他不喜歡她這件事，她一定做不到。

    太難了，為什么世上有這么多難以兩全的事情。

    或許她該試著往前走了，為自己，也為家人。爸爸mama雖然當(dāng)著她的面不說什么，還安慰她找工作不要著急，慢慢找，心里肯定比她更著急吧。

    她不能再這么消極懈怠下去了。

    唐秋水決定好好睡一覺，從明天開始振作起來。哪想到睡前刷了下朋友圈，立馬睡意全失。

    她看到了梁渠發(fā)的招聘信息。

    不，這哪是招聘信息，分明就是尋人啟事。上面沒有指名道姓，可是字字句句都能看出唐秋水三個字。

    他這是什么意思，是專門發(fā)給她看的嗎？他一直沒招到新助理是在等她回去嗎？

    唐秋水盯著看了半天，又不太確信了。

    自從表白被拒，她再也不敢隨便揣測他的所作所為了。誰知道揣測到最后，他會不會又來一句“我當(dāng)你是同事”。

    于是唐秋水默默把這條朋友圈刷了過去，什么也沒做。

    梁渠發(fā)了朋友圈之后，遲遲不見唐秋水有反應(yīng)，忍不住去聊天框里私戳她：睡了嗎？

    唐秋水回：什么事？

    梁渠又問：你沒看手機(jī)嗎？

    唐秋水將問題反拋回去：我需要看什么？

    梁渠：微信，朋友圈。

    唐秋水：看了。

    梁渠：沒什么想說的？

    唐秋水送上祝福：祝您面試順利。

    那頭靜了好一會，消息才再次跳出來：你不投簡歷嗎？

    ……原來這次她想的沒錯，這條朋友圈還真是發(fā)給她看的。

    唐秋水一時沒忍住，語氣有點沖：我有病啊，剛離職又要回去。

    梁渠：我說我希望你回來呢？

    唐秋水：回去繼續(xù)當(dāng)你的好同事嗎？

    啊……她在說什么，她為什么要這樣子說話，她之前從來不敢這么對他說話，她真正要說的也不是這些啊。

    唐秋水在想要不要撤回的時候，梁渠給她打了通語音電話過來。

    猶豫了幾秒鐘，她按下接聽鍵。

    “喂?！?/br>
    唐秋水沉悶地“嗯”了聲，以為他打過來是要對她剛剛在微信里的出言不遜問責(zé)的，結(jié)果他開口卻是：

    “秋水，你還喜歡我嗎？”

    他打了一記直球，完全沒準(zhǔn)備的唐秋水：“……”

    梁渠繼續(xù)說：“不說話我當(dāng)你默認(rèn)了。”

    唐秋水一下子耐心全無，沒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和語氣：“你到底想說什么，你明知我對你有意思還讓我回去當(dāng)你同事，梁大律師我真的看不懂你?！?/br>
    那頭靜了一會，梁渠在想該怎么說，他決定不再逃避和諱言她對他表白的事情：“那天……太突然了，說實話我有點被嚇到了。你代入一下，要是謝栩突然跑過來說喜歡你，你什么反應(yīng)？”

    唐秋水蹙起眉頭：“你把我當(dāng)謝栩？你不會喜歡男……”

    “……不是，打個比方?！?/br>
    唐秋水“哦”了一聲，甕聲甕氣地問?s?：“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答應(yīng)和我談戀愛了嗎？”

    梁渠說：“不是?！?/br>
    唐秋水又開始大聲控訴：“你又要說你不喜歡我，那你打電話過來干嘛？”

    渣男這個詞形容他真是一點也不冤枉。

    梁渠說：“也不是不喜歡?！?/br>
    唐秋水還是反過來問：“那你喜歡？”

    她現(xiàn)在完全就是二極管思維，非黑即白，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很像個強(qiáng)迫交易的行為人，在言語要挾，逼良為娼。

    梁渠沒辦法直接回答，只問：“秋水，你吃過八分熟的牛排嗎？”

    唐秋水愣了一下，問：“什么意思？”

    梁渠又給她打了一個比方。

    他的意思是他們兩個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就像一塊煎來煎去都只有八分熟的牛排，就是介于七分熟和九分熟之間，菜單上找不到的熟度，永遠(yuǎn)端不上餐桌成為一個成品。

    聽他說完，唐秋水沉默了一會，虛心求教：“那怎么樣才能把它煎熟了？”

    聽筒里傳來一聲低笑，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你來面試，我告訴你?！?/br>
    【小劇場1】

    時簡：額，他是什么西餐廳廚子嗎，還八分熟，這種鬼話你也信。

    江荔枝：1，感覺在畫餅。

    唐秋水：不是吧……我感覺他可能對我也有一點好感，需要再了解了解？我也再了解了解，等我了解透了之后就對他下頭了也說不定呢。

    時簡發(fā)了個雙手合十的emoji表情：尊重祝福不理解，以后再被這個渣男創(chuàng)別在群里哭。

    【小劇場2】

    水到渠成的婚禮，主桌上。

    一位能言善道的三辯選手正在作演講狀：“我跟你們說，他倆能在一起，一半功勞在我。是我鼓勵新娘不要放棄，勇敢追愛，他們才終于修成正果?！?/br>
    桌上其余眾人紛紛鼓掌，贊她是人美心善的小紅娘一枚，挨個站起來朝她敬酒。

    只有一旁的新娘滿臉問號——

    她以前好像不是這么說的……

    第59章 面試官

    唐秋水再一次站在了協(xié)茂大廈對面的馬路口等紅燈。

    一年前的某天下午，她也站在這個位置，受邀前來參加面試。

    現(xiàn)在的她依舊是過來面試。

    只不過今天她要去的不再是協(xié)茂大廈，而是旁邊的一棟寫字樓，互尚中心。

    互尚中心的樓體是圓柱形的，宛若一只巨型的玻璃水杯，杯體鑲滿鉆的那種，在太陽底下閃閃發(fā)光。

    匡義從協(xié)茂大廈遷址過去之后，原來的三層合并為一層，位于互尚中心22樓，總占地面積將近2000平米。其中近1200平米是公共接待區(qū)域，設(shè)有大、中、小會議室十余間，另有線上開庭室、模擬法庭、咖啡吧、休閑活動區(qū)等多個功能區(qū)。相較于舊址，新址實現(xiàn)了辦公環(huán)境、硬件設(shè)施、人文藝術(shù)等全方位的升級。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梁渠從辦公室出來，走到前臺那里，請行政譚思幫他下去接個人。

    譚思看了他一眼，又是襯衫又是西裝，穿得很正式，她問：“是客戶嗎？”

    梁渠笑著搖頭：“過來面試助理的?！?/br>
    譚思表面淡定，實則內(nèi)心：“又是哪個大冤種……”

    拿著門禁卡去到一樓，譚思發(fā)現(xiàn)在閘機(jī)口站著的那個人，穿得和梁渠一樣正式，兩個人連身上的顏色都一樣，而且……這人的背影看起來有點眼熟。

    她不太確定地走上去問了一聲：“請問你是來面試的嗎？”

    等人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譚思震驚極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大冤種居然是……

    唐秋水微笑著和她打招呼：“譚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