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熟 第56節(jié)
唐秋水找了個空的小圓桌坐了下來。 她今天帶的是昨晚自己做的肥牛蓋澆飯。做法很簡單,醬汁很下飯,成本也不高。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唐秋水就會做這個。 還沒吃幾口,唐秋水身側(cè)驟然一暗。 仰頭一看,發(fā)現(xiàn)梁渠不知何時來到了她旁邊,手上端著和她差不多的飯盒。 “鄭子昂那件事……”他開口和她搭話,并且目的很明確地想在她旁邊坐下來。 結(jié)果他話還沒說完,也沒來得及落座,就被沖過來的陳風(fēng)搶了先。 陳風(fēng)先是“啪”地一聲把手上的外賣盒放上桌,然后很果斷地擠上來坐到了唐秋水旁邊,最后一臉無辜地看向梁渠:“不好意思啊梁律師,這是秋水給我留的位置。” “……” 這人不但在他眼皮子底下截胡,還如此出言挑釁。梁渠強自心平氣和,告訴自己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罵臟。 他下意識地看向唐秋水,以一種尋求同盟的眼神,祈禱她能站在他這邊。 結(jié)果女生什么也沒說,也不看他,就垂下頭繼續(xù)吃飯,直接默示同意陳風(fēng)坐了下來,把他排除在外。 這下梁渠只能尷尬地立在原地,去留都變得艱難。 眼看三人間的氣氛就要跌入冰點,多虧這時林源也過來吃飯。他一眼就看見了梁渠,熱情地把他拉到了靠里面角落的一張?s?小圓桌:“來來來,這兒不是還有很多位置嗎,往年輕人那里擠什么?!?/br> “……”梁渠覺得臟話已經(jīng)快到嘴邊了,他就快忍不住了。 沒辦法,眼下他也只能先跟著林源在別桌坐下了。要是再磨磨蹭蹭,待會兒大家都過來,人一多,可能就沒位置坐了。 他坐在林源對面,聽林源說些有的沒的,視線卻幾乎沒離開過唐秋水那桌。 可惜他們距離相隔太遠,聽不見她在說什么。 搶座小插曲過后,唐秋水夾了片肥牛卷放嘴里,輕而慢地咀嚼起來,陳風(fēng)也打開了他點的外賣開始吃。 十二點一到,比跨年夜的凌晨都要準(zhǔn)時,其他同事就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來。很快,唐秋水和陳風(fēng)四周就圍滿了人。 有同事看見了唐秋水,主動和她搭話:“秋水,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你過來和大家一起吃飯?!?/br> 唐秋水抬頭,朝她微笑一下:“之前我都是坐工位上吃的?!?/br> “難怪。” 同事把飯放進微波爐加熱,等的時候回來繼續(xù)和唐秋水閑聊:“對了秋水,你是哪個學(xué)校的???h大嗎?” 唐秋水一頓,很快搖頭:“不是,n大?!?/br> “n大?”同事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學(xué)校,有些陌生。 “嗯,在寧市?!?/br> “是985嗎?” “不是,就普通一本。不過我聽說最近好像在申請雙一流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br> “這樣啊……” “對?!?/br> 叮一聲,同事的飯轉(zhuǎn)好了。她結(jié)束話題,走到微波爐那里拿飯了。 唐秋水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以前她特別害怕出現(xiàn)在這種人多的場合,害怕別人問到她的學(xué)校和學(xué)歷。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完全接受了自己的過去。不管學(xué)校是好是壞,學(xué)歷是高是低,那都是她,真實的她。 看,像剛剛那樣說出來也沒什么啊。大家都好淡定,根本沒人露出瞧不起她的表情。 她游刃有余的社交模樣,被遠處的梁渠全部看在眼里。 他突然間發(fā)現(xiàn),她似乎不再是那個遇事需要他出面解圍的唐秋水了。她真的把背挺直,把頭抬了起來。她變得自信又勇敢,她已經(jīng)可以自由而縱情地馳騁在更廣闊的天地了。 他為她開心,感到欣慰之余,又下意識地反身自視。如果她不再需要他,還會不會喜歡他,他們是不是要回到原來純粹的同事關(guān)系了。 這本是他以前最希望發(fā)生的事情,他希望她從來沒有對他表白過?,F(xiàn)在如他所愿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 從坐下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有段時間了,梁渠面前的飯菜卻還沒動幾口。 粗線條的林源還沒看出來他對面的人有些不對勁,好奇問:“今天怎么跑這來吃了,活久見?!?/br> 梁渠不可能講實話:“人多熱鬧,一個人吃有什么意思。” 林源點頭:“也是,我看小唐也來了?!闭f著他猛地轉(zhuǎn)頭看了眼,又快速轉(zhuǎn)回來,壓低聲音問,“哎,他倆是不是有情況?” 梁渠愣了下:“誰和誰?” “小唐和那個新來的呀,你看他倆有說有笑的,看著還挺配的?!?/br> 梁渠拿筷子的手一頓,再次往唐秋水的方向看了過去。 看見陳風(fēng)在說話,而唐秋水的臉上一直有笑。到底在說什么這么好笑,能不能說出來讓他也聽聽。 看得心煩意亂,根本什么也吃不下。思考幾秒,梁渠看向林源:“問你個問題。” 林源剛扒了一大口飯,含混道:“說?!?/br> “我有個朋友,被人表白了?!?/br> 林源差點把嘴里的飯噴出來:“臥槽誰向你表白了?” 一驚一乍的。還好他倆坐在角落,周圍沒別人,說話不會被聽見。 梁渠面無表情地糾正他:“不是我,我一個朋友?!?/br> 林源迅速把飯咽下去,放下筷子,饒有興趣地往下問:“哦你朋友,然后呢?” 梁渠說:“我朋友拒絕了她?!?/br> 林源面露疑惑:“你為啥要拒絕人家?” 梁渠繼續(xù)糾正:“再說一遍,是我朋友?!?/br> 林源無奈甩了兩下手:“行行行,你朋友?!?/br> “你說……”梁渠想了想,表情忽而變得凝重了起來,“你說她有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就移情別戀嗎? 林源反問:“那不然呢,都被拒了難道還要死纏爛打?” 梁渠語氣驟急:“那也不能這么快就去喜歡別人吧?!?/br> 林源有些無語:“不是,你都把人拒了還管人再去喜歡誰干嘛。人家跟你表白的時候你說不喜歡,現(xiàn)在人家不喜歡你了你又開始喜歡。什么意思,犯賤?” “……” 他劈頭蓋臉一頓罵,梁渠的耐心一下子到頭:“都說了不是我……” 林源自我糾正:“嗯你朋友,我意思就是你朋友犯賤。” “……” 一針見血,梁渠根本找不到切入點去反駁他這話。 無語,還不如不問呢,問出來更吃不下飯了。 梁渠不說話。林源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想找他聊正事:“對了,前天問你的那個案子,到底可不可訴?。俊?/br> “不知道?!绷呵S下冷冰冰的三個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林源:“?” 最后看了眼人群中的那張小圓桌,梁渠隨即丟下手上的餐具,砰一聲蓋上了飯盒。 林源心驚rou跳,不知道這人突然抽什么風(fēng)。 他指了指那壓根沒動幾口的盒飯:“這就不吃了?” “不好吃?!?/br> “怎么?” “醋放多了?!?/br> 第66章 審批制 接下來的幾天,唐秋水都沒有主動找梁渠說過話。工作上的事情她自己琢磨,非工作上的事情更無聯(lián)系必要。 她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不過還是能感覺到,梁渠總是有意無意地跑到她跟前晃。要么從辦公室出來倒水拐著彎從她工位經(jīng)過,要么中午吃飯的時候想法設(shè)法地靠她旁邊坐,要么下班的時候和她同乘一輛電梯。 他似乎有話要說,并且很急。 唐秋水并不給他機會。每當(dāng)梁渠想開口,她轉(zhuǎn)頭就去找陳風(fēng)說話。 不知道怎么回事,陳風(fēng)這幾天和唐秋水如影隨形。兩個人呆在一起的時間特別長,總是有說有笑的,感情好得就差牽手挽臂了。再這么下去,只怕林源猜測的“有情況”三個字很快就要成真。 等不了了,梁渠決定主動出擊。當(dāng)面說不上話,他就給唐秋水發(fā)微信消息:今天下班有約嗎,晚上一起吃個飯? 消息發(fā)出去等了好久,女生的消息才回過來,兩個字婉拒:有約。 梁渠眉微皺,有點不信:真有? 唐秋水:嗯。 梁渠還想繼續(xù)問和誰有約,又怕得到的答案他并不愛聽,自取其辱。 盯著這個“嗯”字半天,梁渠咣一下把手機翻了個面,眼不見為凈。 唐秋水今晚的確有約。 時簡約的她,約她去網(wǎng)紅街紅石路上的一家酒吧蹦迪。慶祝她終于從公司辭職,以后再也不用對著幾百份報表唉聲嘆氣,浪費青春了。她要安心準(zhǔn)備考公,考進崇城一中院做法官。 大約七點,唐秋水和時簡在酒吧外面碰頭。 推門進去,里面燈光灰藍,樂聲雷動,舞池里聚著一群年輕男女在搖擺身姿。 時簡瞬間情緒高漲,拉著唐秋水在人群中開路,先去吧臺要了兩杯酒。還沒喝幾口,她就似一只輕盈的魚一般梭進了舞池,在幽昧的燈光里盡情泅游,如入無人之境。 唐秋水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一會,時簡便撥開眾人鉆出來,把唐秋水也拉了過去,邀她共舞。 被現(xiàn)場氣氛感染,唐秋水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開始躁動起來。她像一顆越來越飽漲的水氣球,以往不曾發(fā)掘的好動因子就快要從體內(nèi)迸裂而出了。 沒蹦幾分鐘,唐秋水的嗓子就喊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