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在醫(yī)院和如藝坊這兩點一線的生活中奔波。

    偶爾也會和林薈含聚一聚。

    自上次那場應(yīng)酬之后，她就好幾天沒緩過神。

    完璧如看著她這幅被生活掏空的樣子，特意帶她來一家新開的火鍋店打卡。

    她按照林薈含的喜好調(diào)配好醬碟，剛端上桌，瞧見她對著手機咬牙切齒的樣，不由發(fā)笑，“哪位款爺這么難搞？”

    饒是已經(jīng)向公司的幾個下屬吐槽過好幾遍，林薈含說起這事的時候開始滿腹怨氣。

    “圈里的新貴聞祁元，面兒可大了。”

    “咦？”完璧如看著林薈含這幅神秘兮兮的表情，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面兒大的人多了去了，你上次形容景煜屹的時候也很夸張?！?/br>
    “巧了，那天景二爺照顧他的排場，也在呢。”

    九宮格火鍋沸騰出道道霧氣，影影綽綽的蒙白中，完璧如倏然覷見上次在那家高級會所中，302包間的片段畫面——

    男人懶散倚在沙發(fā)上，默許著讓她待著，再沒有出聲，像是不愛搭理她的樣子。

    完璧如當時百無聊賴，不經(jīng)意瞥見他耳后夾著的一根細長香煙。

    她不曾見過有誰把這么痞氣的動作顯得矜貴的，景煜屹算是頭一個。

    只是那天，這根香煙一直安然擱在耳后。

    沒有燃成眼前這般濃白的煙霧。

    景煜屹電話里的那個男人，估計就是林薈含口中的新貴了。

    完璧如心里還嘀咕著聞祁元這個名字聽著好熟，就見林薈含在旁兀自發(fā)問。

    “景二爺也怪，喝了兩局之后，就見不著去哪兒了?！?/br>
    去隔壁幾間房睡大覺去了。

    這句話完璧如沒說出口。

    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陣心虛，又或是包含某種情緒的別扭心理。

    在她看來，這位景二爺和她的生活離得太遠。

    這幾次偶然的相遇，過于離奇，跟做夢一般。

    反正以后不會有交集，也沒必要開口。

    火鍋“咕嚕咕嚕”的聲響拉回完璧如的思緒。

    林薈含招呼她趕緊吃，“這幾片毛肚早熟了，你還心不在焉想什么呢?！?/br>
    完璧如搖了搖腦袋，頭頂那顆蓬松的丸子頭也跟著晃晃，落下一根俏皮的發(fā)絲。

    她吃了幾口，突然又從包包里摸出手機來。

    那天，她寒酸地提出用微信和現(xiàn)金一起付之后。

    景煜屹當真同意了這個提議，骨節(jié)分明的一只手從她手中拿過手機，修長指節(jié)cao作兩下。

    不多時，完璧如的微信列表里就多了這位爺?shù)拿帧?/br>
    他沒為自己打備注，完璧如也沒改。

    總覺得之后不會有什么交集。

    對話框頂上只有簡簡單單一個字母，大寫的y。

    內(nèi)容也簡單得可憐，是一條四位數(shù)的轉(zhuǎn)賬信息。

    完璧如的想法很簡單，她就在這待半小時，等到林薈含辦完事就走。

    即便是按照京城最頂尖的——好吧，就算是較頂尖的豪華酒店，半小時的價格也應(yīng)該夠了。

    而這位款爺卻沒收。

    發(fā)過來的信息中，甚至能想象到他口氣中的不屑。

    「打發(fā)誰呢。」

    完璧如再沒回過去。

    只得欠著這幾段人情。

    不過，大概率是沒機會還上了。

    完璧如搖搖腦袋，不去想那么多，專心吃面前的火鍋來。

    林薈含似乎也忘記了之前聲討的人，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

    一頓火鍋下腹，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都洋溢一陣暖意。

    完璧如還嫌不夠，興高采烈拉著林薈含去了商場的飲品店。

    雖然市面上大多奶茶用的是植脂末，完璧如還是顧忌著自己乳糖不耐受的毛病，生怕一不小心中招。

    于是只給自己點了杯楊枝甘露。

    林薈含去上廁所了，完璧如獨自取號完之后，恰巧聽見旁邊店員熱情的叫號聲。

    “137號的輕乳茶！”

    不經(jīng)意抬眼而望，倏然撞見一個身著素色大衣的偏分女人。

    完璧如視線掃過女人身旁的羅玧雅，腦海中一個名字閃現(xiàn)。

    在正面相遇之前，完璧如還能隱隱約約聽見一段對話。

    “這家的輕乳茶絕對好喝，你等會嘗嘗就知道了！”

    “奶茶糖分太高，同樣是乳制品，我還是比較喜歡純牛奶?！?/br>
    “也是，高中時看你每天喝……”

    談話到了這里就戛然而止。

    不知羅玧雅是不是早就看到了完璧如。總之，正面對上的那一刻，她的表情中不帶任何錯愕。

    只剩下了很純粹的厭惡和嘲笑。

    “呦，這不是那個誰嗎——”

    她挽著身旁女人的手，不屑地揚著下巴朝完璧如的方向看過來。

    完璧如秀眉微蹙，目光鎖定在偏分女人的脖頸處。

    她內(nèi)搭一件v領(lǐng)針織長裙，胸前風光一覽無余。也因此，能夠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那根細亮精致的鉑金項鏈。

    和楊助理之前給她發(fā)過來的，秦斯銘最近挑選的女款項鏈，一模一樣。

    她無法言說那一瞬間的心情。

    一股異樣的情緒不斷騰升，頂?shù)剿纳ぷ友邸?/br>
    完璧如扯著笑容，沒心思顧及剛剛羅玧雅的當面挑釁。

    只是盡可能用從容的語氣開口。

    “門牙姐，不介紹一下？”

    羅玧雅聽到完璧如叫自己的外號，正氣得牙癢癢。

    身旁女人就已經(jīng)先一步回應(yīng)。

    “我是吳珉柔?！?/br>
    “你應(yīng)該聽過的，”女人嘴角擒著讓人不太舒服的笑容，弧度都已經(jīng)公式化。她故作姿態(tài)地沉吟片刻，很快強調(diào)般開口，“斯銘的高中同學(xué)?！?/br>
    完璧如目光輕晃。

    只見女人胸前那根鉑金項鏈，在商場亮堂的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

    正是年初，各行各業(yè)都尤其繁忙。

    秦斯銘在漫卷文件中起身。

    剛結(jié)束完一天的工作，他已身心俱疲。

    楊助理匯報完最后一個項目，在離開之前不經(jīng)意提起。

    “對了，秦總，璧如今天來找過我?！?/br>
    秦斯銘淡聲問，“什么事？”

    楊助理語氣疑惑，如實應(yīng)答，“她問我——最近有沒有換過香水?！?/br>
    話落的瞬間，秦斯銘瞬間抬頭，清淡無波的眸子激蕩出洶涌波濤。

    他語氣急躁，“你和她說過我在挑項鏈的事？”

    “抱歉……”

    意識到自己的好心誤事，楊助理懊悔不已，自責的話還沒有說完，原本疲憊不堪的男人已經(jīng)離開，大步朝外走去。

    ……

    從秦氏集團到德愛醫(yī)院不過十分鐘的車程。

    秦斯銘找到完璧如的時候，她正一個人悶在屋子里制作鉤針玩偶。

    見女孩沒有主動理他的意思，秦斯銘率先開口。

    “吳珉柔最近在工作上幫了我，那條項鏈是謝禮?！?/br>
    “我和她早就斷干凈了?！?/br>
    或許是連轉(zhuǎn)軸的工作壓得他過于勞累，秦斯銘的言辭帶著倦意。

    完璧如聽著這略帶不耐煩的口吻，更加沒好氣，“如果今天我沒遇上她，你就不會告訴我？”

    她的音色偏軟，即使是狠心要和秦斯銘大吵一架，也不帶什么威懾力。

    室內(nèi)燈光照在她瓷白的臉上，也將她蹙起的眉頭暴露得清晰。

    “一件小事何必讓你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