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樂之吻 第61節(jié)
第69章 第六十三章 暖陽陽的午后,大學的cao場上,一群法學院學生正在打板球。 隊員都穿著白毛衣和白褲子,帶著厚重的護膝,雖然看不懂游戲規(guī)則,但他們打得很激烈,觀眾席也氣氛火熱。 已經(jīng)接近傍晚了,太陽西斜,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所有的東西都黃橙橙的,仿佛給萬物鑲上了一道金邊。 哈里斯帶著圓圓的黑色墨鏡,白毛衣披在肩頭,正用力揮舞著板拍,他朝對手揚了揚下巴,傲慢道:“來吧,別磨蹭?!?/br> 對手丟出一顆球,立即被哈里斯打飛出去,場上響起嘈雜的鼓噪聲。哈里斯跑完三個來回,成功獲得了一分,他用手指抹去額上的汗水,又和隊友互相擊掌,興奮地高聲歡呼。 杰米·伊登已經(jīng)很久不來學校了,自從上次學院聚餐后,就再沒出現(xiàn)過。除了他的名字,我對他一無所知。雖然也去學生處詢問過,可他們拒絕透露學生的住址,我只能詢問同學,心想也許有人知道他的居所。 布朗特正坐在賽場旁一張陽椅上,他愉快地看著比賽,偶爾鼓掌歡呼。陽光灑在他身上,遠離了球場上那富有男子氣概的游戲,他顯得悠閑自在,像秋日的晚風一樣。 我走到他身后,輕聲喚道:“布朗特先生?!?/br> 他轉(zhuǎn)過身,愣了一兩秒說:“安妮小姐……” 球場太嘈雜了,我走近一步,試圖讓他聽清我的聲音:“您知道杰米同學的住址嗎?” 他背對著夕陽,藍色的眼睛有點發(fā)暗:“我知道?!?/br> “可以告訴我嗎?” “你找他有事?”他問。 “有急事?!蔽艺f。 他壓了壓帽檐,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我?guī)闳グ?,正好我也想見他,如果你很急,我們可以現(xiàn)在就去?!?/br> “不打擾您嗎?”我猶豫道。 “當然不?!彼α诵φf,“跟我來吧。” 我們穿過城郊,來到一片高檔住宅區(qū)。路上布朗特一直在談論杰米,說他們上學時的趣事。 “哈里斯爬上去的時候,我和杰米把風,結(jié)果巡夜人來了,我和杰米逃了,只有帶著贓物的哈里斯被抓個正著,他掛在排水管上,懷里塞著從老師辦公室偷出來的考卷?!?/br> “后來呢?” “哈里斯出賣了我們,所以我們?nèi)齻€一起被罰禁閉,擦了三個月獎杯。” 這樣的對話很愉快,我忍不住輕笑。 “我們從小就是朋友,一起學習,一起玩耍?!彼従復O萝囎?,抬起眼睛看向我,“你覺得我們這樣對他,很絕情嗎?” 這話讓我想起了邁克的那些問題,我收斂了笑意,垂下頭說:“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對與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 布朗特淺淺地笑了笑,指著左側(cè)一棟別墅說:“那是杰米家,我們進去吧?!?/br> 我點點頭,然而剛打開車門,我就看到了杰米,他正挽著一位少女,緩緩漫步在沿河的小路上。 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天幕呈現(xiàn)墨藍色,一片紫紅鑲嵌在西方天際。杰米和那女孩正停在一盞路燈下聊天,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對面的黑發(fā)女孩一直幸福地笑著,臉上掛著溫柔的神色。 布朗特正要向他們打招呼,我忙阻攔道:“等等!” “怎么了?” “我……我不過去了,可以拜托你幫我轉(zhuǎn)告幾句話嗎?” 我無法解釋自己的窘迫,因為我的臉像火燒一樣,同時那種讓人絕望的失落感也像這黑壓壓的夜一樣,鋪天蓋地將我埋沒。 我究竟在想什么呢,就這樣冒昧來拜訪一位根本沒說過幾句話的男同學?何況他都有未婚妻了,我是不是瘋了…… “好,我?guī)湍戕D(zhuǎn)達?!辈祭侍赝纯斓卣f。 我仰望著他,心想他真有風度啊,不問緣由就答應了,不像哈里斯那樣總是讓人難堪。 “我有一個朋友,他建議普國的菲利斯人盡快移民,否則會發(fā)生很可怕的事情,請你轉(zhuǎn)告他,讓他帶上家人,立即離開普國。”我說。 布朗特幽幽地看了我一會兒:“你知道的吧,菲利斯人要離開普國,就必須上繳一切資產(chǎn)。”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心疼那些東西的時候了,離開才是最重要的,請幫我勸勸他,讓他們趕快離開。” 布朗特望了望河畔旁的二人,點點頭說:“我會的,外面冷,你去車上等吧。” 我遠遠看著布朗特走向杰米,他們在路燈下交談了很久很久,久到汽車車窗上長滿了霧氣,布朗特才回來。 上車后,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已經(jīng)悉數(shù)轉(zhuǎn)告了,杰米有他的考慮?!?/br> “什么意思?” “他說服不了自己的父母,他們不會放棄幾代人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拋家舍業(yè)而走的。而且……他不認為葳蕤黨的政權(quán)能囂張?zhí)?,他認為這個黨派的作風太極端,很快就會垮臺?!?/br> “你沒有再勸勸他嗎?” “我已經(jīng)加入了葳蕤黨,他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能平心靜氣地接受我的建議?!辈祭侍剞D(zhuǎn)向我問,“你呢?再去勸勸他嗎?” “我……我還是寫信吧……” “我們回學校嗎?” 我點點頭:“回去吧?!?/br> 回去的路上,布朗特一直很安靜,直到汽車停在校園里,他才問了句:“你朋友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這消息準確嗎?” 我想了想說:“我不能透露消息的來源,但我認為這個消息非常準確。如果你也有菲利斯親友,那么最好建議他們離開?!?/br> 布朗特沉默了下來,他看上去欲言又止,我以為他想說什么,就一直望著他,誰知他沉默了半天后,張口說道:“安妮,我……” 我愣了一下,他沒有叫我安妮小姐,而是有些冒昧地叫了我的名字。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妥,立即改口說:“安妮小姐,我也會寫信給杰米,勸他離開普國,你不要擔心。” “謝謝?!蔽尹c點頭,打開車門說,“祝您晚安?!?/br> “也祝您晚安?!彼?,藍色的眼睛里映著一片月光。 這個夜晚有些冷,一輪圓月掛在當空,連星輝都被月光掩蓋了,那皎潔的光芒似乎給萬物披上了一層銀紗。 我停下腳步佇立了一會兒,不禁發(fā)現(xiàn)那輛汽車還沒開走,車的主人一直坐在車廂里,正靜靜地望著我所在的方向。 我抬頭看了看月亮,心想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第二天,我向?qū)W校請假,回去了巴巴利亞。 我先拜訪了高中時代的弗雷老師,由于提前寫過信,他對我的到訪并不驚訝。 老師看上去清瘦了很多,以前他有些肥碩,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炎熱的夏季更是每天汗流浹背,可今天一見,他臉色十分糟糕,蒼白中透著灰暗。 “謝謝你來看我。”老師給我端了杯茶說,“但移民是不行的?!?/br> “您不走嗎?”我直截了當?shù)卣f,“學校已經(jīng)辭退您了不是嗎?繼續(xù)留在這里,連基本的生活都沒法保障?!?/br> 弗雷老師搖搖頭,指著我手里的紅茶說:“雖然政府禁止菲利斯人做這做那,但總有解決辦法,rou蛋奶和茶葉都能買到,親戚朋友也會支援我,生活還是能維持下去的?!?/br> “您為什么不走?” 老師眼睜睜地看著我:“這一切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而且事情就壞到那個地步了嗎?雖然你朋友說形勢嚴峻,可我們每天都在被針對,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 “我朋友的消息非??煽?,繼續(xù)留在普國會遭遇更不公平的對待,您應該盡快離開?!?/br> 老師嘆息道:“我明白你的擔憂,這段日子我也很失落,被學校辭退,走在街上被無故辱罵,不能買rou,不能坐車,甚至圖書館也不能進。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被這么對待。可要說離開這個國家,我從沒這么想過,一絲一毫也沒有。” 我先來見弗雷老師,是因為在我的意識里,像老師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勸說的,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一群小孩子在學大人游行,罵菲利斯人是魔鬼,讓菲利斯人滾出去……” “所以你也來讓我滾出去嗎?”弗雷老師笑道。 “先生!”我生氣地看著他。 弗雷老師擺擺手,垂下頭說:“我不能走,也走不了。我的父母和朋友都在這里,要離開談何容易,而且離開了普國后,我又去哪個國家呢?哪個國家會要我?要我的父母和妻子?” “您是一位老師……” “一個工作建立在普語基礎(chǔ)上的老師,我已經(jīng)年齡很大了,工作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如何在另一個國家從頭開始?而且要離開普國,就必須放棄所有財產(chǎn),我要如何養(yǎng)活我的家人呢?” 老師的話讓我無言以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嗎? 我勸不了弗雷老師,離開的時候,老師還來勸解我。 “別擔心,我了解我的祖國,這片土地上誕生了叔本華、笛卡爾和康德,誕生了無數(shù)偉大的人,他們保護著這個國家。蘭斯特·希爾頓只是個過客,他和他的政黨會煙消云散的,只要我們有希望和信心,默默等待著曙光。想想過去的歷史,人們也曾充滿苦難,但總能堅持下去,要相信國家和人民,相信善良的人總能戰(zhàn)勝邪惡的人?!?/br> 我覺得自己的嘴唇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仿佛已經(jīng)被他說服了。 后來,我去勸說霍普先生的時候,更是遭到了直白的拒絕。 “我是普國人,我愛我的國家,愛這里的人民,我還上前線為國家打過仗,我怎么能移民出去呢?這不是背叛祖國嗎?” 霍普先生說出了一段讓我瞠目結(jié)舌的話,他還有些憤怒,似乎我冒犯到了他的尊嚴。 他的妻子忙打岔:“別理他,安妮小姐,他是個固執(zhí)的人,還整天想著通過做好事,來改變?nèi)藗儗ξ覀兊目捶?。”她又偷偷告訴我,“我不是沒打聽移民,可我們在外國沒有親戚,家里又有老人,沒有國家愿意接受老人和中年人,我們又沒有特殊技能,語言也是個問題……我們根本走不了?!?/br> 第二天,我回去了新城。 新城的天空永遠是灰蒙蒙的,那幾座紡織廠冒出的黑煙像是永遠都不會停息。 牧羊人趕著一群羊路過新城的大橋時,我留意到這些羊都剛剛剪了羊毛,因為新城靠近郊區(qū),附近都是農(nóng)村,所以這里不但有紡織廠還有rou品加工廠,羊毛送進紡織廠,羊送進rou廠,這種加工模式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多年。當初威廉倒賣羊毛的時候,就是從附近幾個村子收購的,他一直在rou店里工作,所以對收購流程非常熟悉。 羊群‘咩咩’叫著走過時,我無聊地想著這里的畜牧模式太陳舊了,跟薩沙聽課的時候,老師還講過孔特國現(xiàn)代化畜牧業(yè)的事情。 我見到mama和貝拉后,直接說明了來意。 “你要送我出國讀書?”貝拉不敢置信地問。 “是,我積攢了一些錢,可以把你送去國外。”我說。 mama有些怔愣,插嘴道:“為什么要出國讀書?” “現(xiàn)在政府帶頭反對菲利斯人,貝拉還是去國外比較安全?!?/br> 貝拉搖搖頭說:“我不去?!?/br> 我知道要勸她離開不容易,連弗雷老師和霍普先生都不愿意離開普國,何況還是個孩子的貝拉。 “你不要擔心我?!必惱苁枪郧傻卣f,“雖然被以前的學校開除了,但mama幫我找了新學校,只收菲利斯人,我現(xiàn)在有了新朋友,學業(yè)也沒問題?!?/br> “你的菲利斯同學沒人移民嗎?”我問。 貝拉說:“有個同學前陣子全家搬去了西國,聽說有愿意接濟他們的親戚,但其他人都沒說要走?!?/br> 我看向mama,認真道:“我朋友說政府會對菲利斯人不利,他建議菲利斯人立即出國。” mama垂下肩膀道:“外面每天都有壞消息,哪有為了這個移民的?” “不是移民,是去國外上學?!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