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妾/美人塌下懺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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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奶喟嘆道:“聽人說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地方,什么投井沉塘,一句話說的不對腦袋便分分鐘下地了?!?/br> 又見著溫遲遲年紀(jì)小,經(jīng)不得嚇唬,此時臉已經(jīng)發(fā)白,便立即將她摟進(jìn)了懷中,溫聲哄道:“不過這些都與我們阿遲沒關(guān),離咱們這樣平凡安靜的生活十萬八千里遠(yuǎn)呢,阿遲不怕!” 可她此時已經(jīng)到了這殺人不眨眼的地方了啊......而前頭恰是一塊池塘...... 溫遲遲手心盡是汗,她咬緊了牙關(guān),試圖將手腕掙脫出來。 見著這一行人推搡著自己往前,朝那池子越來越近,腿都有些發(fā)軟。 宋也帶著她上京,不是說她還有用嗎,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 可是......他人呢? “住手!”身后驀然傳來了男子沉聲高喝。 宮女手一抖,便見著一對魁梧的膀臂將她們撥開,將她們摔在了地上。 溫遲遲身子一軟,便倒在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中,她抬起頭,恰好對上了一雙癡癡的眼睛。 里頭流淌的情緒濃烈非常,是數(shù)也數(shù)不盡的擔(dān)憂、心疼以及思念。 溫遲遲瞧的清楚,眼淚一下便下來了,她環(huán)在他腰間,哽咽道:“阿濯......” 付荷濯將她摟在了懷中,心里疼的緊,不斷地?fù)崦活^秀發(fā),聲音沙?。骸澳闶芪恕!?/br> 早在前幾日,他便從手下那兒打聽到了杭州的事,心中既不安又懊悔。今日親眼見著溫遲遲跟在丞相大人身邊,又在席間伺候人用膳,一刻都不曾停歇過,便覺得心疼。 如今見著她被人欺負(fù)、臉色慘白,失望之余心中便更加酸澀。 “不怕,我在這,沒人敢傷你?!闭f著,他便拉著溫遲遲站了起來,看向了旁邊站著的幾個宮女,臉色已經(jīng)全然冷了下來。 宮女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俯首道:“將軍。” 付荷濯瞥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們要干什么?前來赴宮宴的貴客被你們這般對待,簡直不像話,我即刻便去秉明太后娘娘與丞相大人,看看天下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幾個小宮女心中明了,一聽見丞相大人,當(dāng)即跪了下去,即刻跪了下去,霎時臉色慘白。 付荷濯見著小宮女聳著肩顫抖,擰了擰眉,“退下吧!” 見著人走了,他這才看向了溫遲遲,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她,懊惱道:“你怎會......” “是我不好,沒護(hù)住你?!备逗慑劾锉M是心疼之色,便一把將溫遲遲擁在懷中,再不肯撒開。 溫遲遲剛從極度的恐懼中緩過來,手腳還在顫抖,又見著付荷濯,眼淚一直落就沒有停下來過,好半晌,思緒才漸漸清晰起來。 她從付荷濯懷中掙了出來,將眼淚擦干,付荷濯的手指已經(jīng)抵上了她的眼見,將她眼眶中的眼花一一抹去。 手指粗糲得非常,一瞧便知是手握冷劍真正在戰(zhàn)場上廝殺翻滾過的,溫遲遲打量他,神色冷毅,面如鐵削,幾年的時間讓一個青澀的少年郎長成了雄姿英發(fā)的男人。 又見著面頰上爬著一記刀疤,當(dāng)即眼角又濕了,連忙錯開眼睛,不再看他。 付荷濯見著溫遲遲有意與自己避嫌的意思,心中苦澀,“阿遲,你可是自愿的?你......過得好不好?” 看著溫遲遲沉默的瞬間,付荷濯臉色已經(jīng)完全沉了下去:“若你過得不好,我便是殺到他家門口,也要將你接過來!” 溫遲遲情急之下便去捂他的嘴:“這話不能亂說?!?/br> “郎君待我不錯,我過的很好?!睖剡t遲臉上極力扯出一絲笑以寬慰他。 “可他若是當(dāng)真在意你,怎會放心你一人在這,又怎會讓你做妾?......” 站在不遠(yuǎn)處的長柏聽見付荷濯這話當(dāng)即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再去瞧自家的主子時,只見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長柏咬咬牙,立即跟了上去。 他剛跟到身后沒多久,便聽見冰冷的聲音響起:“太后手下的幾個宮女?” 長柏應(yīng)道:“是太后娘娘宮里頭的?!?/br> 宋也回首瞥了長柏一眼,目光若有似無地往更遠(yuǎn)處看去,須臾便收回了眼睛。 他淡道:“處置了吧?!?/br> “去太后宮里。”說罷,宋也便斂袂走了,留下長柏發(fā)了一會兒愣。 長柏見著宋也此時面上的風(fēng)平浪靜,晃了晃眼睛,只覺得將才見著他面色鐵青的模樣定然是眼花了。 將才散席,主子撇下了家中幾位長輩便帶著他往這邊趕,到這時便見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與主子都已經(jīng)往那邊去了,只沒想到付將軍比他更快了一步。 后來,他與主子就這么站在這兒,看著溫姨娘與付將軍...... “長柏?!?/br> 回過神,只見宋也正盯著他看,臉色已經(jīng)全然冷了下去。長柏只覺得渾身發(fā)毛,再不敢多想,立即跟了上去。 長柏跟著宋也一路往太后宮里去,宋也走的極快,沒一會兒便到了。 宋也走進(jìn)鋪金描漆、金碧輝煌的殿內(nèi),便見著付清漣半靠在榻上,腰間引著玉枕。 深深看了一眼,宋也錯開眼睛,垂首道:“娘娘。” “宋相,”付清漣頷首,輕笑道:“哀家心想宋相一路舟車勞頓,定然倦乏不已,有心寬慰幾句,卻不想著佳人在側(cè),一路左擁右抱的,衣裳上竟不沾一絲風(fēng)塵。” 宋也眉頭微擰,須臾后低笑道:“娘娘有心了。只是這話臣實是不明白,難不成臣納個女人也要遞折子上報宮中?” 付清漣瞧著宋也臉上的冷笑,心中便有了些惱意。 這些年宋也對她的態(tài)度朦朧而曖昧,若即若離,直到先帝駕崩后,他還是那副模樣,她一個年輕的婦人早早沒了丈夫,長夜漫漫,孤衾獨枕,那人又是自己曾經(jīng)的未婚夫,也有過兩小無猜的時候,于是她便主動了些。 回回這樣,回回他都是摟著她說不急,直到他父親去世要守喪,倒是徹底的不急了。 她也知道宋也孤傲,對女人很是挑剔,自然是芥蒂她并非處子之身,也正因為他不清不楚,時遠(yuǎn)時近的態(tài)度,她也心存了幾分幻想,忍了幾年沒找過旁人。 不過剛出孝就帶回個身份低微的商戶女是幾個意思? 付清漣心中憋了一口氣,身下略微動了動,羊絨毯便稍稍錯開些,染著紅蔻丹的一雙嫩白玉足便完完全全./裸露了出來。 她心中笑了笑,好歹是開過葷的男人,見著她這副樣子又如何能忍得住? 然而付清漣心中所想,宋也心中便如同明鏡一樣,他的目光從她的腳趾挪到了付清漣面上,就這么直直地盯著她看,目光平靜,沒有半分意動的意思。 付清漣看清他的眼神,腳趾縮了縮,面上燒紅了起來。 宋也的目光收了回去,冷道:“你的人臣已經(jīng)處置了,不該伸的手別伸,不該動的人也別動,娘娘?” 付清漣心中微動,睨著宋也,質(zhì)問他:“難不成你覺得以哀家的身份還處置不了一個商戶女,難不成你心里也認(rèn)為她比我重要許多?” “怎么會呢,你是太后,身負(fù)鳳命,她的身份怎么趕得上你,”宋也拿了條更為厚實的毯子蓋在付清漣腿上,“聽聞近日娘娘身子不適,臣讓她給你侍疾如何?” 付清漣冷哼一聲:“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哄得哀家高興?!?/br> 宋也笑著:“娘娘不要?” 付清漣自是滿意:“要啊,宋相的心意哀家怎可辜負(fù)?!?/br> 付清漣笑了笑,心中因他又一次拒絕她而產(chǎn)生的不悅消散了大半,心中也已然替宋也找好了理由,或許只是心結(jié)還未解開才沒要她的呢? 第39章 吐核兒 “可他若是當(dāng)真在意你, 怎會放心你一人在這,又怎會讓你做妾?......” 付荷濯一番話問的難堪,溫遲遲默了一會兒, 臉上揚(yáng)起了淡淡的笑, 隨口應(yīng)了兩句,便將話題引到旁的地方去了,只略微說了會兒將才給溫遲遲引路換衣裳的宮女便已經(jīng)回來了。 她見著付荷濯和溫遲遲站在一處說話,像是早就相熟的樣子,不由地面露訝然之色,然而也只是一瞬的錯愕,便連忙將表情收了下去, 她對著付荷濯行禮,“將軍, 你怎會在此?” 付荷濯掃了這面前的小宮女一眼,看出了是太后宮中之人,抿唇道:“酒吃的多了些, 走到此處便迷了路, 正要問面前這位姑娘路,你便來了?!?/br> 宮女點了點頭:“既如此, 將軍便隨奴婢一同走吧, 順道再去娘娘那兒吃杯屠蘇酒,討遭壓祟錢, 再回去守歲也是極好的, 將軍也是第一次在家中過年吧?” 宮女名為佩蘭, 原是付家的家生丫鬟, 在付清漣閨中時便貼身伺候, 后又陪嫁進(jìn)宮, 一直跟在她身后伴著她從皇后到太后,已然是一等宮女,說話自然也有分量許多。 這又是付荷濯被認(rèn)回去的第一年,與這位高權(quán)重的一家不甚熟,與這位身處內(nèi)闈的長姐亦不熟。 付荷濯此時聽了這話,暗自瞥了一眼溫遲遲,最終點了點頭。 佩蘭繼而又對著溫遲遲福了福,“太后娘娘請姨娘您也一同去?!闭f罷,便神色恭敬地站在了一旁,安靜地候著,沒有再提換衣裳之事,也沒有提她離開之事,就像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溫遲遲與付荷濯立在佩蘭身側(cè),稍稍離得遠(yuǎn)了些,避開了些距離,跟著她往前頭去,一路無話。 到了宮門口,佩蘭喚門口值守的宮女吩咐道:“那些擺盤里頭的瓜果與格子里頭的蜜餞現(xiàn)在換一遭,正月不留,明日一早也得換上頂頂新鮮的,再將夜香與銀炭灰燼撥一撥,該倒的拿漆盒出去倒了?!?/br> 說著,佩蘭推開描漆繪鳳,豪奢大氣的殿門,將人領(lǐng)了進(jìn)去,垂首道:“娘娘?!毙型甓Y后,便來到了付清漣身后替她捏肩。 又附在付清漣耳邊同她耳語了幾句,付清漣一雙倦怠的眸子便又亮了亮。 溫遲遲甫一進(jìn)門便被這撲面而來的貴氣晃了眼睛,只虛虛瞧見了上首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居于高臺之上,便挪開眼睛,學(xué)著付荷濯的樣子叩頭行大禮,因而就沒見著付清漣看他的神色歹毒得很。 半晌后,付清漣淡笑道:“六郎,你起來,到本宮這兒來,給阿姐好好瞧瞧,這都許多年沒有見著了。”付清漣說著,眼睛倒真有些濕潤。 早在數(shù)年前,付家因著付老爺是太傅兼桃李天下之故,煊赫至極,在京中極其鼎盛。 宋也那時身為國公爺唯一一個嫡子,強(qiáng)聞博知,少年英才,但因著母親是長公主的緣故,便注定了這一生在仕途上不會走太遠(yuǎn),因而付家見著宋也入職工部,便也未曾放進(jìn)眼里過。 直到幾年前先皇驟然崩俎,繼而翻出了三司使與政事堂命官結(jié)黨營私、徇私枉法的案子,一時間眾多官員鋃鐺下獄,朝廷上下噤若寒蟬,恰逢國公府二房的大郎班師回朝,宋也便借著此次契機(jī)血洗朝廷諸多勢力。 付家未曾將這心性高傲的少年人放在眼里,待到他們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少年已經(jīng)長成了獠牙尖銳的獵豹,羽翼豐滿的雄鷹,驟然對著付家榔頭一棒便是沉重的一擊。而后幾年宋也精心布局,徐徐圖謀,付家便一蹶不振了起來。 而付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這幾兒郎中,只有付勇的幾個嫡子有些出息。 然而總是事與愿違,三個嫡子,大郎早年在三司任職卻突然暴斃,二郎而立之年卻身子孱弱,全靠一口藥吊著,六郎幼年走失,杳無音訊。 直到近些時候,六郎才被找回來,參了軍,一身血性,年輕有為,軍事才能亦建樹頗豐。 至于是不是她的親弟弟,付清漣覺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這個青年的身上看見了付家的未來。 她又拉著付荷濯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笑道:“六郎,你在漠北這一仗打得極妙,想來漠北的百姓能過個好年了,民間對你的呼聲又極高,阿姐見著了當(dāng)真替你高興。漠北這會兒局勢平穩(wěn)了,想來這幾年你也能在京中好好將養(yǎng)身子,過些時日令宋相給你在京中謀個職位如何?” 付清漣說著,眼睛便暗自朝屏風(fēng)后的人掃了過去,只見瞧見一道身姿如竹的人影,那人手上提著筆,筆走龍蛇,頭抬也不肯抬,一副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的樣子,心中有幾分不舒服。 她其實并不懂朝堂上這些爭斗,這都是父親進(jìn)宮同她說的,說六郎回來后便要替他某個職,而樞密使一職空著已有半年有余,阿濯立了功,身份又不低,這職由著他領(lǐng)也是擔(dān)當(dāng)?shù)钠鸬摹?/br> 只是為何她瞧著宋也是不愿意的呢?難不成正如父親所說宋也狼子野心......? 微微蹙了眉頭,付清漣當(dāng)即便否認(rèn)了心中這個揣測。 怎么會呢,且不說宋也與她青梅竹馬的關(guān)系,對她母子二人關(guān)懷呵護(hù)至極,就說他這幾年殫精竭慮,替她制衡各方勢力,穩(wěn)定朝綱,沒有一句怨言,她便足以信任宋也。 付清漣覺著這幾日同宋也商量一番此事便可以定奪了下來,畢竟這是她的親弟弟,宰相堂除,直接任命官員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付清漣眉間又漾上了淡淡的笑意,她便覺得這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不必再談,一會兒定下來下詔便好,于是自得地捻了一顆南洋進(jìn)貢上來的紅櫻桃放進(jìn)了嘴中,幾乎是舌尖一蜷,貝齒稍稍用力,鮮嫩多汁的rou便滑進(jìn)了腹中。 舌底壓著果核兒,見著佩蘭捧著青釉唾壺到了面前,付清漣非但不吐,反而朝溫遲遲指了指。 付清漣只顧著對著六郎噓寒問暖,卻并不叫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