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斯懷被嚇了一跳，把手倏然抽出來。

    隋燁坐回自己座位，把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交警狐疑的臉：“你倆干嘛呢？”

    “談生意?！彼鍩蠲娌桓纳牟惶?。

    “談啥生意啊？”交警半信半疑，“我看你倆影子都重一塊兒了！”

    “賣二手車，在給他示范自動車鎖?！彼鍩罾^續(xù)亂說。

    “行了，別停這兒啊，又沒劃車位，”交警也不想多糾纏，“趕緊開走?！?/br>
    開回家的路上，沒有人再說話。付斯懷一直靠著窗，視線停留在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而隋燁剛才講了太多的話，也沒有再出聲。

    應(yīng)該放首歌的，或者至少打開個電臺，但誰也沒提這件事。

    車開到熟悉的樓底，車位已經(jīng)被占滿了，繞了一圈也沒能看到能停的地方，隋燁只能隨便靠在路邊打了雙閃。

    付斯懷立即下車，他依舊沒動。

    “上去吧，”隋燁說，“太晚了，明天還有活動?！?/br>
    說完又試探著：“要不我來接你？”

    付斯懷依舊沒動靜。

    隋燁解開安全帶，探出頭，想看看這人怎么了，付斯懷終于有了反應(yīng)，迅速側(cè)臉躲開了視線。但隋燁還是看到他眼角有淚水干涸的痕跡。

    隋燁安靜地看著那道痕跡，想象著之前那滴淚水，應(yīng)該是一閃即逝，卻比所有都要沉重。

    半晌隋燁故作輕松道：“我第一次告白把人告哭的，我怎么還混成這樣了？”

    付斯懷沒回答，只伸手拉車門，沒拉動，隋燁見狀又按了下車門鎖。

    “你又忘了按鎖?！?/br>
    付斯懷關(guān)門前，隋燁叫住了他，說了最后的話：“不要想太多，我說了我們之間的選擇權(quán)永遠在你身上，我沒有逼你，也不會干什么?！?/br>
    付斯懷上樓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用了全身力氣。

    到家門口半天沒掏出鑰匙，還是楊錚聽到動靜前來開的門：“你忘帶鑰匙了？”

    付斯懷搖搖頭，有點疲倦地進門坐進沙發(fā)里。桌上放著楊錚吃一半的方便面，按理來說他不該吃這類食品，但付斯懷此刻也當沒看見。

    “你喝牛奶嗎？”楊錚問他，“我多買了瓶?！?/br>
    “你自己喝掉吧?！?/br>
    “行?！?/br>
    楊錚把方便面倒掉，收拾了桌上的包裝盒，準備換鞋去樓下倒垃圾的時候，突然被付斯懷叫住了：“楊錚。”

    “怎么了？”

    付斯懷從沙發(fā)上抬眼看他：“隋燁是不是來找過你？”

    楊錚突然停住不動了。

    過了一小會兒，他點頭承認道：“對，他來過這里?！?/br>
    “他問什么了嗎？”付斯懷歪了歪頭，又換了個問法，“你給他說什么了嗎？”

    付斯懷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畢竟楊錚以前是最不親人、性格固執(zhí)、沉默寡言的。然而楊錚靜了兩秒，把手里垃圾袋突然放到柜子上，回答說：“我說了我知道的所有?！?/br>
    付斯懷表情有一絲錯愕：“你......為什么？”

    楊錚聳聳肩：“不知道，想說就說了?！?/br>
    “我記得我們以前說好，”付斯懷垂下眼，“不會跟別人提起之前的事情?！?/br>
    “那是你單方面說好的?！?/br>
    楊錚就站在門口，像一個晾衣架：“我來這里上學(xué)，也是你單方面決定的，你要用剩余的存款加存起來的工資給我買房，也是你單方面想買的，我說過不用，但你選擇性忽略了?！?/br>
    付斯懷像是理解了很久這句話，良久才緩緩回答：“我這么做，讓你不舒服了嗎？”

    楊錚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不是不舒服，我是你養(yǎng)大的，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是覺得，你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意愿?！?/br>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但付斯懷明白楊錚話中的意思，及時打斷他：“好了，就這樣——”

    “不好，”但楊錚沒有放過他，繼續(xù)說著，“這樣不行，付斯懷，從程文逸走之后，你就一直這樣，用我的生活、我的未來給你自己設(shè)目標，然后繼續(xù)機械地執(zhí)行你的工作。有時候我很害怕，如果我長大了，如果你設(shè)立的目標實現(xiàn)了，到時候你會怎么生活呢？”

    付斯懷扭開了頭：“還不是正常過?！?/br>
    楊錚重新回到門口，把垃圾袋撿起來，臨出門前回頭說：“我只希望你能真的正常過，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你自己想要的東西。”

    楊錚這次垃圾倒得尤其久，去了很久都沒回來。

    畢竟從下午到現(xiàn)在沒吃過真正的飯，胃又開始隱隱作痛，付斯懷在兜里摸了摸，摸到一個吃了一半的草莓面包。當時太過詫異，糊里糊涂就把剩下的面包塞在了兜里。

    端詳了幾秒，付斯懷一口一口咬起來。

    過了幾個小時，已經(jīng)有點硬了，本身也就是普通的便利店面包，現(xiàn)在更沒什么口感。

    付斯懷知道楊錚說的是對的，因為他就是這樣過的。因為他是一個天生脆弱而多慮的人，也曾經(jīng)是一個愛哭的小孩，想要做到不計較得失，只能放棄得失，想要做到不回溯過往，只能保持運轉(zhuǎn)，久而久之他也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顧楊錚的想法，要還原楊錚正常人的生活，為了讓他換學(xué)校而多打幾份工，為了給他存首付，沒有多想就接受了隋燁的提議。他不知道自己要運轉(zhuǎn)多久，但抽離掉自己的喜怒哀樂已經(jīng)像一種習慣，直到隋燁今天正大光明地對他說，付斯懷，我不想你勉強；付斯懷，患得患失的人一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