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燁蹲在他面前，雙手將他右手握住，將冰涼的指尖來回?fù)崦骸澳闶裁炊紱]做錯?！?/br>
    “那為什么就成這樣了呢？”付斯懷抬眼問，“那為什么我們要這么生活呢？”

    他看起來像是真的疑惑這個問題的答案。

    隋燁蹲得腿已經(jīng)麻木，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可惜的是他并不能給付斯懷提供這個答案，只能將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摟過來，按進(jìn)自己懷里。付斯懷囤積多年的淚水還沒有停，不間斷的啜泣讓他的胸膛起起伏伏，擾亂著隋燁的心跳。

    第四十六章 愿望

    二十分鐘后，付斯懷的淚水終于停了。

    現(xiàn)在的天氣還有些涼，衛(wèi)生間的地面也顯得格外冰人。隋燁緩慢放開懷里的人，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付斯懷的衣領(lǐng)還粘沾著一點被不小心沾上的嘔吐物，整個人都濕淋淋的，眼眶和雙頰都有點微紅，透著一種哭久了之后的專屬疲憊感。

    “你得洗一洗?！彼鍩疃嗽斨?/br>
    付斯懷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大概沒什么力氣再說話。只是在隋燁準(zhǔn)備脫掉他上衣的時候，還是條件反射握住了對方的手。

    “那你自己脫，”隋燁也沒有再堅持，“你這樣沒法睡，不洗會著涼。”

    說完也不再等付斯懷的反應(yīng)，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浴缸，剛才放的水已經(jīng)差不多快到了，隋燁關(guān)掉了水源，伸手試了試水溫。

    “自己脫了進(jìn)去，我去給你拿新的浴巾?！?/br>
    隋燁想了想，補(bǔ)充了一些讓可能付斯懷在意的點：“你現(xiàn)在有點難聞?！?/br>
    他回到樓上，從儲物柜里拿了一套全新的一次性浴巾，回到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付斯懷果然聽話，脫完衣服坐在浴缸里，露了半邊肩膀和一顆頭在外面。他瘦到鎖骨凸成一個小山峰，骨骼之間還有一道不明顯的疤痕，之前隋燁沒有看清。

    面對這種情形的付斯懷，一點旖旎心思都生不出來。隋燁過去，把他的頭扶到另一側(cè)，打開了浴缸右端的蓮蓬頭：“你別動，我給你沖頭發(fā)?！?/br>
    他直接放水，從付斯懷頭頂流下，頃刻間付斯懷瑟縮了下，終于沙啞著聲音說：“燙。”

    “等兩秒，馬上就不燙了，”隋燁伸手試探，“很好，溫度系統(tǒng)還能工作?！?/br>
    等水溫恢復(fù)了，隋燁也認(rèn)真幫他洗起來，隨便擠了一點洗發(fā)露，揉搓了兩下，出來一大堆白色泡沫，還有一點濺到付斯懷眼角，被隋燁順手擦掉了。

    “隋燁，”付斯懷對他的動作有一些不適應(yīng)，“你不用這樣的，我自己可以洗?！?/br>
    “看來語言系統(tǒng)還亂著，”隋燁沒有理睬他，“還說些有的沒的?！?/br>
    洗完后的付斯懷好像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坐在沙發(fā)上，討厭的那盞吊燈開著，但不知為什么，他也不覺得那么討厭了。

    隋燁還在衛(wèi)生間里收拾，付斯懷覺得有些冷，憑著記憶想去找之前常披的那床毯子。但找了幾個柜子都沒看見，在最后一個小柜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份熟悉的文件。

    幾張白紙裝在熟悉的透明文件夾里，里面是自己的一筆一畫的簽名——當(dāng)年被他寄過來的離婚申請書。上面沒有任何的紅章，寄過來時什么樣，現(xiàn)在就是什么樣。

    聽到身后的響聲，付斯懷把文件放回原處，關(guān)上了抽屜。

    “你找什么呢？”隋燁邊擦頭發(fā)邊問。

    “毯子?！?/br>
    “要毯子做什么？不睡覺？”

    “睡不著，”付斯懷問，“有酒嗎？”

    “你確定？”隋燁懷疑地看著他。

    付斯懷平靜與他對視。

    隋燁走到冰箱旁，取出了里面幾罐啤酒，順手拿了個面包，轉(zhuǎn)身先把面包扔給付斯懷：“先吃了墊肚子?！?/br>
    大概剛才那一串動作讓兩個人都有些疲倦，一段時間里沒有人說話，隋燁單手?jǐn)Q開一罐啤酒，遞到了付斯懷面前。

    “你不是不怎么愛喝酒？”

    付斯懷抿了一口，被口感刺激得一哆嗦，身體力行地證明了他的確不怎么喝酒。

    “因為喝酒誤事，”他縮在毯子里，“我不太喜歡自己不清醒的時候?！?/br>
    “今天沒關(guān)系了？”

    “今天例外?！?/br>
    付斯懷的喝法，有一點像剛成年的人第一次喝啤酒，明明被冰得不行，也不喜歡這個味道，但一口接一口，完全停不下來。

    隋燁看不下去，又想伸手奪過來：“你還是別喝了吧?！?/br>
    付斯懷躲了過去：“只是一罐啤酒?！?/br>
    “不是你這樣的喝法，”隋燁無奈道，“慕斯也不是你那樣的吃法?！?/br>
    付斯懷把喝到一半的酒放下了。

    “但我就是這樣的人，”付斯懷眼睛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看，“給我點什么，我就想抓住，又偏偏抓不住?！?/br>
    隋燁趁機(jī)把那罐啤酒拿到了比較遠(yuǎn)的地方。

    付斯懷還在自顧自說著：“楊疏蕓最后跟我們生活在一起那段時間，我總是夢見她走，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她還在，于是我就在想，我要做些什么呢，做些什么才能讓她愛我們一點？最后她走的那天，我反而什么都沒夢到，醒來之后人就不見了?！?/br>
    隋燁斟酌了下，小心翼翼問：“為什么會預(yù)想她走？楊錚說她小時候?qū)δ銈儾诲e?！?/br>
    付斯懷瞇著眼睛，像是在回憶：“你能感受到的，她那種想要掙脫一切的沖動。在我爸去世之前，她其實也是不甘不愿留在這里的，我外公以前家庭條件很好，突然政策變了，生意做不下去了，她陰差陽錯嫁了我爸，每一天都想自己是怎么都這個地步的。那天程文逸跟我說，她現(xiàn)在有了新的家庭，他們是在一個拍賣會偶然碰到的，因為我給他提過楊疏蕓的名字，所以他才認(rèn)了出來。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過得很好，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每天郁郁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