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的人不知道，季園園綁著低馬尾或者干脆披頭散發(fā)來上學(xué)的日子，其實都變相說明了季延之起晚了，沒能趕上她起床的時候給她綁好頭發(fā)。

    她的洗發(fā)水、護發(fā)素、護法精油是他買的，她的梳子是他挑的，她的發(fā)繩是他選的。她的吹風機經(jīng)他手吹她的頭發(fā)最多。毫不夸張的講，季延之都能通過季園園每天掉頭發(fā)的程度來判斷她最近的心情以及焦慮程度。

    季延之六歲的時候回國，他趕到寒潮來的時候落地。他太小了，于是覺得機場是那么大，一眼看不到盡頭，無邊的玻璃透著冷藍光。這時他看到季女士牽著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孩蹦蹦跳跳的走來。那個時候的她留著蘑菇頭，穿著天藍色金絲襖子，袖子邊有一圈毛絨絨的白毛，看著就很暖和，走起路來搖頭晃腦的就像一只小企鵝。

    別人都說季園園長得像貼在門上的年畫娃娃，能給季家?guī)砀狻?/br>
    小孩子的頭發(fā)總是嫩生生的，很柔，還散發(fā)著一股香香的的味道，要湊近聞才能聞到。季延之有事沒事就摸摸她的腦袋，摸著摸著就順手給她綁了兩個小揪揪。他雙手按在她rourou的肩膀上，離遠了一看——整一個小哪吒。

    她笑得甜甜的，月牙形的眼睛瞇起來，完全信任他的樣子，“哥哥，你給我綁得素森莫呀？好看嗎？”

    季延之很難準確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心臟酸酸澀澀的，像是一雙小手揪住。他知道自己的記憶里會存在一個鮮明的季園園，他看待很多事情都與她單個的身影相連。

    從那之后季園園的發(fā)型都讓季延之包圓了。他什么都會綁，季園園是班上頭發(fā)綁得最好看的小孩。老師也很喜歡季園園的發(fā)型，因為小孩鬧起來很瘋，有些發(fā)型撐不住很容易松掉，他們就要幫忙再綁一個新的。而季園園的發(fā)型，上學(xué)的時候是什么樣子，放學(xué)之后還是什么樣子。

    時間飛馳而過，兩兄妹逐漸長高，季延之更是一路拔高的長，從一開始兩個站在鏡子前的小孩變成季園園站著季延之坐著給她綁。季延之一路以來上的學(xué)校作風都屬于自然派，沒那么多規(guī)矩，遲到早退通通不管。他睡得遲，起得晚，卻會在早上訂個鬧鐘提醒自己爬起來給meimei綁頭發(fā)，她離開之后再睡個回籠覺。

    在她還是他單純意義上的meimei時，兩個人一天見面的時間往往只有早上給她綁頭發(fā)的時候。季延之無論如何也要爬起來的。

    但是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季延之連著三天沒能起來，季園園也就連著三天披著頭發(fā)來上課。

    他在她旁邊坐下，勾起一縷她的頭發(fā)纏繞在指間，她甚至連綁個低馬尾都不綁。意識到這點，他心情突然大好。圓圓怎么會離開他？她連自己的頭發(fā)都不會照顧。

    “季園園，”他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不想和mama一起去國外。”

    “你在那邊又沒有熟悉的人，你又從來沒有學(xué)過法語。我知道你會很害怕?！?/br>
    “別擔心，我不會讓mama帶你走的。她就是想逼我干點什么，我聽她的就是了?！?/br>
    季園園轉(zhuǎn)過頭，季延之看到她咬著下嘴唇，似乎很難受，“哥，你不用管我。”

    她停下筆，“我說真的，你不用管我，我和mama去法國你有空也可以來看我。”

    “你在這邊照常做你的事情就好了，你不是還要準備你的作品集申請大學(xué)嗎？”

    那種心臟被小手揪住的感覺又來了。季延之可不想在班上哭唧唧的，“圓圓，我懂你的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