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一停頓：“自從知道那個消息之后，爸爸的狀態(tài)就很不好。其實我也想過，但是……”

    金瑞嘆了口氣，又道：“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讓我上去喊他下來吧，我爸爸的心臟病很嚴重，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了，我擔心你們直接沖上去會嚇壞他?！?/br>
    “但是我們還需要對所有的房間進行搜證?！标憰煶谅暤?。

    “我明白……等爸爸走了，隨便你們查吧?！苯鹑鸬吐暤溃骸拔蚁嘈虐职植粫惺碌摹！?/br>
    他搖搖頭，但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么，領(lǐng)著他們上了二樓。

    整個二樓只有三間房，最外面的一間就是金大誠的書房。金瑞站在書房的門口，輕輕扣了幾下門：“爸爸，警察到了，您能開個門嗎？”

    他喊了幾聲，房內(nèi)始終沒有人回應(yīng)。

    “他大概在發(fā)脾氣，這兩天也不怎么跟我說話了。”金瑞苦笑一聲，小心翼翼的扭開了房門把手。

    伴隨著房門慢慢打開，偌大的書房中，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整整擺滿了兩面墻的書籍。在眾多書籍的圍繞中，一張厚重的紅木書桌擺在房間一角。金大誠就坐在桌子前，趴在上面一動不動，就連他們開門的聲音也沒驚動他。

    氣氛微微有些詭異，金瑞輕咳一聲，又喊了一句：“爸爸？”

    然而金大誠依舊毫無反應(yīng)，金瑞這才察覺到不對勁，猛的沖了過去。

    金大誠臉色蒼白如紙，整張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睛緊閉著，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胸口部位，另一只手費力的向前伸著，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金瑞跪在他的身邊，接連喊了好幾聲，又顫抖著去試探他的鼻息，片刻后，頹然的癱軟在地。

    “快打120……”他喃喃道，急切的去摸身上的手機。

    同行的法醫(yī)立刻上前，摸了摸金大誠的心脈，又翻了下他的眼皮，半響后發(fā)出宣判：“是心臟病發(fā)作，已經(jīng)走了，而且應(yīng)該有一會了。”

    他掃了眼桌面，有些疑惑：“急救藥不是放在這的嗎？他應(yīng)該可以拿到的，怎么沒吃？”

    陸暉與江泠對視一眼，正如法醫(yī)所說，紅木書桌上就擺著一瓶心臟急救藥，而且完全是金大誠夠得到的距離，然而他卻沒有去動，就這么任由心臟病發(fā)作身亡。

    這只能讓他們聯(lián)想到一種可能，金大誠是故意求死的。

    “保護好現(xiàn)場，看看有什么線索?！标憰煶谅暤馈?/br>
    金瑞還癱在一邊，神情麻木，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整個人像是沒了主心骨一樣，連話都說不出來。

    江泠扶著他出了書房，金瑞指著一側(cè)的門：“去這里——”

    他們推開房門，這里是一個相對較小的休息室。金瑞跌跌撞撞的爬到沙發(fā)上躺下，江泠卻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他看見了金如的魂魄。

    就在金瑞所躺著的那張沙發(fā)上，金瑞的魂魄坐在他的身旁，還維持著她死之前的模樣。

    她就這么坐在那里，雙手死死的捂住了脖子。那是一個被人從后面勒住脖子的姿勢，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她瞪大了雙眼，后背靠在沙發(fā)上，頭顱用力上仰，似乎是想看見身后人的樣子。

    江泠定定的看著，片刻后將金瑞拉了起來。

    “下去休息吧，”他說：“這里可能跟案子有關(guān)系。”

    ……

    “你看見了什么？”

    趁著其他人正在搜查現(xiàn)場，陸暉靠近江泠身邊，壓低了聲音問。

    江泠抿了抿唇：“跟我們之前想的一樣?！?/br>
    他指了指沙發(fā)：“金如應(yīng)該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然后被人從后面勒住了脖子，窒息身亡的。”

    “剛剛我問了下，整個二樓基本都只有金大誠一人在使用，平時他也不許人隨便上來，家里來客人一般都是去樓下的會客室里的。金如的身份敏感，金大誠會讓她來這個房間并不奇怪。我猜是不是那次追捕之后，金如一逃出來就過來找金大誠。兩個人在聊天的過程中，金大誠意識到金如的存在對他是個威脅，選擇就殺了她，然后運到江灘邊拋尸?！币贿叺年愖语L聽見他們說話，過來插嘴道：“在聽說我們從他車里查到金如的線索后，金大誠明白自己跑不了了，所以就選擇不吃藥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想了想，摸了摸下巴：“感覺就是這樣?！?/br>
    江泠盯著不遠處的沙發(fā)，陳子風推測的案件過程十分合理，但他總覺得有點怪異，似乎還有些地方被他們疏忽了。

    在金大誠家做完搜證，陸暉跟江泠將金瑞跟家里的阿姨一并帶了回去。

    坐到問話室里，金瑞依舊有些失魂落魄。江泠坐到他的面前，遞給他一杯水：“還好嗎？”

    金瑞接過水杯握在手里，卻沒有喝，而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多謝了?！?/br>
    他的手指在微微發(fā)抖：“我爸爸他到底牽扯進了什么案子？”

    “人口拐賣，”江泠說：“金如是一個人口拐賣團伙的小頭目，我們查到她與你的父親有聯(lián)系。如今證實了她在死前確實見過你的父親，也就是金大誠先生。接下來我們可能需要對大誠集團的一些業(yè)務(wù)進行調(diào)查，希望你能配合我們?！?/br>
    金瑞緊緊的握著手杯，他明明還沉浸在父親突然去世的痛苦中，但聽見了江泠的話后，他的雙眸瞬間清明。

    “這件事——”他慢慢道：“我可以配合你們，但是我也有條件。”

    “大誠集團業(yè)務(wù)面很廣，所涉及的經(jīng)營范圍也非常大，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多少人就會隨之失業(yè)。就算是你們警察查案，想必也不愿意鬧出大太的負面影響。所以如果你們想查大誠集團，我可以答應(yīng)，但必須低調(diào)，而且不能以案件調(diào)查的理由進行?！?/br>
    江泠沉默了一會：“這件事我會向上面報告。但是今天喊你過來，除了這個，還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問你?！?/br>
    “你說?！苯鹑饐÷暤馈?/br>
    “你之前跟我說過，你不認識金如這個人，是嗎？”

    金瑞點點頭。

    “那你父親的老家金家村你知道嗎？”江泠問。

    “金家村——”金瑞略一遲疑：“是這樣的，其實在我出生后，我爸爸的事業(yè)就已經(jīng)發(fā)展的很不錯了。我當時跟著他和mama一直住在深港市，爸爸沒有帶我們回過老家，我也是偶爾聽見他打電話才知道金家村這么個地方。后來我mama去世了，爸爸怕他照顧不好我，就直接將我送去了國外的寄宿學校，從那以后我就更少見到他了?！?/br>
    “所以你只知道有金家村這個地方，但沒去過?！?/br>
    “嗯?！?/br>
    “那你見過什么來自金家村的人嗎？”江泠又問。

    金瑞搖搖頭：“沒見過，實不相瞞，從去年開始我爸爸身體狀況就越來越差，醫(yī)生說他不能夠再繼續(xù)耗費心力了，所以他就將公司的事情一點點的轉(zhuǎn)交給我。后來我的成績還不錯，爸爸也就放心了，到現(xiàn)在為止，大誠集團所有的業(yè)務(wù)都是我在掌控，爸爸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集團業(yè)務(wù)。”

    他盯著江泠，慢慢道：“我可以向你保證，現(xiàn)在的大誠集團，至少在我手上的大誠集團是完全沒有一點不干凈的地方?！?/br>
    “我也聽我媽說過，你很厲害?！苯稣f：“而且我聽說從去年開始你就在給大誠集團做轉(zhuǎn)型，集團的業(yè)務(wù)方向也做了很大的調(diào)整，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你爸爸的想法？”

    第91章 鬼蜮13

    金瑞的眼眶仍舊泛著紅意， 他沉默了一會，啞聲道：“我不知道原來你們警察查案還會關(guān)心這些事?！?/br>
    “金先生你可以選擇不說，”江泠注視著他， 淡淡道：“但即便你不說，我們也會去調(diào)查。不過你應(yīng)該清楚，有時候一件事情從你口中親自說出來， 和跟我們調(diào)查出來的，或許會有完全不同的結(jié)果?！?/br>
    金瑞點點頭。

    “我明白了，”他雙手交握，兩眼盯著桌面， 深吸了一口氣：“是， 我跟我爸爸在轉(zhuǎn)型這件事上是有些矛盾。他是從老路子上闖出來的，思維方式永遠都固定過去的套路上。而大誠集團走到如今這一步， 已經(jīng)不是靠著他的那些老辦法就能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市場每天都在變化， 機遇稍縱即逝， 我那么小他就送我出國，我想他也是希望我能去接觸外面的新思維新思想，長大后可以幫到他?！?/br>
    “你的意思是——”江泠聽懂了他的話：“所以你跟金大誠先生在轉(zhuǎn)型上有很大的分歧?！?/br>
    “是的，”金瑞直截了當?shù)幕卮鹚骸瓣P(guān)于轉(zhuǎn)型的事， 我跟我爸爸一度鬧的很僵。爸爸有他的堅持，但我卻認為集團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拋棄一些無用的累贅去尋求斷尾求新生的階段。也正是因為這個，去年我一度被我爸爸剝奪了在公司里的職務(wù)， 這些事我也不瞞你們，你們都能查的出來。但是后來由于我爸爸的心臟不好，所以不得不又讓我回去了?！?/br>
    “江警官， 我很清楚你想問的是什么，”金瑞淡淡道：“我爸爸的死亡是來的太過突然， 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對他下手的理由。他是我在這世界唯一的親人，而且即便是不同意我的理念，他終究也是將公司全部交給了我，我沒有理由也沒有動機要對我的爸爸做那樣的事?！?/br>
    他的態(tài)度極度坦然，江泠站了起來，朝他道：“明白了，我們會好好調(diào)查的，接下來還希望你能在漢楚市多留一段時間?！?/br>
    金瑞點頭：“這是自然?！?/br>
    他站起身來，略一猶豫，又道：“我什么時能帶我爸爸回去？”

    “可能需要等法醫(yī)那邊出了結(jié)果，”江泠道：“畢竟牽涉到了重大案件，還請你理解。”

    送走了金瑞，江泠回到辦公室里，就見到陸暉正站在小黑板前默默出神，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問過金大誠家的保姆了嗎？”江泠在他的身邊站定。

    陸暉微皺著眉：“已經(jīng)問過了，她是從去年開始就在金家做保姆，主要負責日常打掃跟照顧金大誠。金家出的工資比較高，但金大誠這個人脾氣卻很古怪，一般不讓她主動上二樓，除非他自己去喊她。”

    “我記得金瑞曾經(jīng)說過，他不住在佛嶺山莊。”江泠說：“看起來金大誠似乎是有意隔絕出了一個私人空間，禁止任何人探訪他的秘密?！?/br>
    “對，按照金大誠的保姆所說，金瑞基本沒有留宿過佛嶺山莊，就像這一次他來漢楚市工作，一來就是幾個月，金瑞也是選擇去外面的酒店居住，而金大誠也沒有主動留過他。我感覺金大誠是不是有意想拉開自己跟金瑞之間的距離，應(yīng)該是不想讓金瑞摻和進他的事情里?！?/br>
    “那她有沒有在金家見過金如？”江泠問。

    陸暉搖搖頭：“問過了，沒有。她說她很少在佛嶺山莊看見外人，而金大誠最大的愛好就是躲在二樓書房里，經(jīng)常一待就是一整天。而且金大誠要求她每晚九點之前必須離開，不管當天的事情有沒有做好，都一定要走。金大誠的理由是說自己要休息，不希望被人打擾?！?/br>
    “九點之前一定要離開？”江泠不由得愣了一下。

    “對，九點鐘?！标憰煹溃骸岸以谶@一點上金大誠十分堅持，有好幾次他都是剛剛從醫(yī)院里回家，明明非常需要人看護，但他都堅持將所有人趕走，禁止任何人留下來?！?/br>
    “九點……九點……”江泠小聲重復(fù)了幾遍，突然道：“我記得金瑞曾經(jīng)說過，金如死亡那晚他也是九點鐘離開的。”

    他看向陸暉：“其實一直以來都有個問題我們還沒有解決，金如是怎么去到金家的？”

    之前他們翻出了那幾天小區(qū)的監(jiān)控視頻，并沒有查出金如是如何出現(xiàn)在金家的。

    陸暉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手機打給了江顏，讓她去找佛嶺山莊的物業(yè)要來了更多的監(jiān)控視頻，從金大誠前幾個月住在這里以來的所有視頻都拿了過來。

    他們盯緊了九點這個時間點，將所有的視頻都過了一遍，但仍舊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金如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金家一樣。

    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天色已經(jīng)大黑。

    江泠站在門口揉了揉發(fā)酸的后頸，陸暉從里面出來伸手幫他按了按。

    “累了嗎？”陸暉看了看手表：“不如去吃個宵夜吧，吃完我送你回家休息?！?/br>
    “幾點了？”江泠問。

    “快八點了。”

    “你今晚有事嗎？”江泠問：“能不能陪我走走？”

    陸暉愣愣的看著他，「啊」了一聲。

    “我沒事，”他忙道：“你想去哪里都行，現(xiàn)在也才八點而已，附近的商場都還沒關(guān)門。”

    他手忙腳亂的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想查查最近有什么新電影上映。

    江泠點點頭，徑直走向他的車子，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陸暉急忙追上：“那你想好去哪里了嗎？”

    “佛嶺山莊，”江泠說：“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不堵車，過去差不多九點左右?！?/br>
    陸暉詫異的看向他：“去佛嶺山莊？”

    江泠眨眨眼：“怎么了？”

    “沒什么?！标憰煋u搖頭，明白了江泠的意圖。

    監(jiān)控視頻里始終找不到線索，他應(yīng)該是想親自去現(xiàn)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