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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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干澀的枯井,最后灌滿春雨。 她韌帶好,平時訓(xùn)練,從背后腿被分得再開也輕松,只是脫離訓(xùn)練動作,要做一只被反復(fù)推進抽出的風(fēng)箱,高頻的工作強度,超越了這只小風(fēng)箱所能承受的極限。 烈焰燒了多久,等他終于熄火。 她的身體隱處仍顫顫萌動,如藏一個瑟縮驚蟄。 薄薄的眼皮外,有光晃動,可鐘彌并不想睜眼,后頸黏住一些發(fā)絲的熱汗,在漸漸降溫,她也正處于這樣緩緩?fù)藷臓顟B(tài)。 累,但也享受這個時刻。 尤其是沈弗崢抱著她,用手指一點點拂順?biāo)㈤_的發(fā),動作輕柔,好似精心修復(fù)一幅昂貴的畫。 這樣的平靜沒持續(xù)多久。 他忽然出聲說餓了。 輕輕的兩個字,又配上親吻鐘彌額頭的動作,好似她是什么大功臣,叫他終于食欲大振。 鐘彌暗暗咬牙,不打算理這恩將仇報的黑心資本家。 偏遇上得寸進尺,他連自己吃個夜宵都霸道要人作陪。 秀色可餐不該是鐘彌穿著他的寬大襯衫,身外裹著薄毯,收攏一雙細(xì)長白腿靠坐在餐廳椅子上,眼含nongnong怨色,看著沈弗崢吃面條的樣子。 但他扶一碗清湯面,邊看鐘彌邊進食的斯文樣子,好像她真是什么最佳小菜,異常開胃。 能叫湯見底。 鐘彌心想,這人是懂什么叫吃干抹凈的。 事后算賬無意義,但鐘彌還是要在良心層面試圖譴責(zé)資本家:“你一點都不擔(dān)心會把病傳染給我嗎?” 他漱口回來,帶回一壺泡好的清茶,徐徐斟倒,徐徐出聲。 “如果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我會譴責(zé)自己?!?/br> 這話聽起來特別耳熟,絕對的耳熟,那種大集團出事故,但凡被通報批評,千篇一律都是這樣的抱歉語調(diào),官方到?jīng)]有一點愧意。 鐘彌目瞪口呆:“你譴責(zé)自己,對我來說有什么用?” 他答得干脆:“沒有,一點用處沒有。” “彌彌,人的需求是有層次的,生理需求完全是動物性的,擔(dān)心你生病的前提是,我在做人?!?/br> 第一次聽人把“不做人”說得這么文雅書面化。 鐘彌咬住唇,仿佛身體里正在攢氣,但張不開口,話說不出一句。 沈弗崢繼續(xù)說,“所以不要問別人要愧疚,這種東西,是真是假,都沒有用。” 鐘彌感覺自己在無形被教育,還不太開悟的樣子:“那我應(yīng)該問你要什么?” 沈弗崢提示她:“要你想要的?!?/br> 一時想不出什么需求,鐘彌視線在這個燈火通明的房子里打轉(zhuǎn),忽然—— “我想要進你負(fù)二樓的那個玻璃房子?!?/br> 沈弗崢有點意外:“你感興趣?” 鐘彌如實說:“我對你感興趣,我對侵犯你的私人領(lǐng)地感興趣。” 沈弗崢挑了挑眉,那樣子既有興味,又頗縱容,似乎很喜歡她這個回答。 她剛剛是從樓上被沈弗崢直接抱下來的,只穿了內(nèi)衣,裹了襯衫,慧姨端來面碗,怕她會冷,才找來一張藍白花紋的小毯子給她披。 此刻她的手由沈弗崢牽著,腳上沒有拖鞋,也不愿意穿,仿佛在領(lǐng)會他剛剛所說的動物性,以自身的皮膚體溫,去感受他不為人知的領(lǐng)地。 蜿蜒的黑色大理石臺階,朝下伸去,觸底冰涼,鐘彌的腳纖細(xì)白皙,腳趾微微縮起,格格不入地一步步踩下去。 明明這棟別墅恒溫,不知是不是地勢低的緣故,她總覺得負(fù)二樓空到有回音的空間里,有一種幽僻生寒的感覺,可能只是心理層面上的幻覺。 “你喜歡這里嗎?” 沈弗崢的回答沒有一秒思考:“不喜歡?!?/br> 他牽著她走到入口的玻璃門前,告訴鐘彌數(shù)字密碼,又以她的食指錄入新的指紋密碼。 他站在鐘彌身后,叫她自己解密進入。 鐘彌按下數(shù)字,又將手指按上去。 精密的門鎖忽閃紅燈,發(fā)出尖銳的嘀聲警報,她嚇了一跳,披肩都掉下半截,倉惶回頭望著沈弗崢:“錯了?” 沈弗崢垂眼看她,抓起她的手往感應(yīng)區(qū)重新按,鐘彌的注意力落在因感溫而一層層擴開的暗紅紋路上,注意力集中到,仿佛加載即將完成。 而耳邊,是沈弗崢俯低一些,輕輕擦著她軟白耳廓的聲音。 “沒有錯。你要堅信自己沒有錯,因為有時候,錯誤只是虛晃一槍的考驗,你覺得錯了就是錯了,你覺得沒錯就是沒錯。” 話落一瞬,復(fù)雜而機械的解鎖聲音也停止了。 門,無聲地彈開一隙。 歡迎堅信自己的第二個造訪者進入。 沈弗崢替她將滑落的毯子提回肩上,鐘彌伸入一只腳,腳心落在釉面一樣溫涼的私人領(lǐng)地。 她之前在負(fù)一樓的欄桿邊,以俯視角度匆匆欣賞過,近距離參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斗彩,青花,甜白,眼花繚亂的瓶樽瓷器,隔著透明玻璃,錯落擺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拿取方便,這些玻璃都沒有頂。 “這些玻璃是那種特殊定制,起保護作用的嗎?”鐘彌忽然問。 沈弗崢回答:“很脆,一敲就會全部碎掉。” 鐘彌回身奇怪地看他:“你敲過?” 他稍稍沉吟:“還沒有?!?/br> “這些瓷器買來是用于收藏保值的嗎?” “可能有這個原因。” 鐘彌看到一張豇豆紅的軟皮躺椅,放置中央空地處,造型復(fù)古,冷調(diào)空間里,碩大一抹紅,即使飽和度極低,也足夠亮眼。 腳心輕踩幾下,走過去,鐘彌往上一躺,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眼皮外,沈弗崢的聲音仿佛被空寂的環(huán)境浸得清冷:“在感覺什么?” 鐘彌睜開眼,環(huán)顧四周后,緩緩說著:“椅子很軟很舒服,環(huán)境也很好很安靜,但我感覺,人躺在這里,是睡不著的。” 他走過來,單膝蹲在鐘彌身側(cè),像是不想再俯視看她,于是換做這種親近的、平視的姿態(tài):“怎么得出的?” “就是感覺?!?/br> 鐘彌想了想說,“這里很像一個無菌環(huán)境,但無菌環(huán)境會限制人,就像有些展覽,不許攜帶食物飲料,不許說話交談,禁止氣味,禁止聲音,禁止一切,這種安靜是不會讓人放松的,人只是屏住一口氣,在這種安靜里忍。” 她的話,未經(jīng)思考,也沒有特意概括,想到什么就去說什么,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講得過分嚴(yán)肅。 鐘彌兩臂搭扶手,俯下身,湊近沈弗崢在冷光源下平靜俊朗的面孔,輕輕吻他嘴角,稍觸即離,小聲如情人低語。 “沒有你說的那種動物性的快樂?!?/br> 什么是動物性的快樂? 冷了就去靠近火,渴了就喝水,累了就躺下睡覺,這些都屬于人之本能,但有時候越是作為人越是不能順應(yīng)這些本能。 要克制,要帶著鐐銬舞蹈,帶著面具社交。 不做我,才算聰明人入門。 沈弗崢起身拉她起來:“很晚了,去睡覺?!?/br> 次日早上,鐘彌不肯起來,也纏身邊的人,拿被子裹,拿腿勾。 一夜恢復(fù),沈先生的精神狀態(tài)很好,想著多一次少一次也沒區(qū)別,干脆不委屈自己,再多一次。 鐘彌更累,抱著他酣睡,不讓他下床。 沈弗崢跟她商量:“拿一下/體溫計,馬上回來?!?/br> 鐘彌睡得迷迷糊糊不記事,也不知道他去了又歸,花了多長時間。 確定鐘彌沒有發(fā)燒,沈弗崢又摸了摸她潔白的額頭,想著可能是早起運動,又裹著被子睡得太暖,體溫偏高,有點像發(fā)熱。 男人的手掌寬大,手指又修長,掐在鐘彌纖細(xì)的脖頸上,幾乎要環(huán)過來,他的拇指落在鐘彌脆弱的喉骨上,輕輕揉,低聲問著:“嗓子有沒有不舒服。” 鐘彌只覺得他吵,被摸得脊背發(fā)麻不舒服,哼聲要躲,推著一床的方枕長枕想把自己藏起來。 沈弗崢不放過她,手臂一伸就把人撈回來。 “說句話我聽聽,彌彌,我看你嗓子發(fā)炎沒有?!?/br> 人一旦開始做人,就會有禮貌和愧疚。 沈弗崢自查自己一覺起來,好似余病盡愈,昨晚跟鐘彌在電話里還微啞的聲線也仿佛恢復(fù)如常。 鐘彌被他折騰得不像樣子,這會兒想睡不能睡,被動的起床氣更是原地翻倍,她終于睜開眼睛。 也配合沈老板的需求。 “王八蛋!可以了嗎!” 沈老板失笑,連薄綢睡衣下胸腔都跟著欣悅共振,也確定了,會不會發(fā)炎有待商榷,已經(jīng)發(fā)火板上釘釘。 他現(xiàn)在哄人本事嫻熟,也清楚了,鐘彌真就是一只傲嬌小貓,在外高冷,平等地跟所有人若即若離,只有喜歡你,你哄好了,她才肯收起小爪子撒嬌。 “好了,讓你睡覺,今天下午幾點的課?” 鐘彌閉著眼喃喃,像是怕了,話說得好可憐:“三點,你別再弄我了?!?/br> “好,不弄了,睡吧。” 沈老板溫?zé)崾终拼钤谒鳖i根,手指落在她后背,輕輕點拍著。 人就快要哄睡著,偏偏這時候鐘彌手機響起來,顯示的還是無備注的號碼。 見枕被間那張小臉煩躁蹙起眉,沈弗崢手上動作沒停,稍稍將頻率加快,拍著她,另一只手去拿她的手機,溫聲說:“我?guī)湍憬??!?/br> 鐘彌這才安心睡過去。 電話里就算天塌了,也有沈老板頂著。 一覺睡到十二點后,鐘彌滿意起床,窗簾一拉,陽光滿室,她坐在床上伸懶腰,想起電話的事問沈弗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