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春暴雪[先婚后愛] 第12節(jié)
臺上咿咿呀呀唱著。 李羨很少聽戲,印象里李家的爺爺喜歡聽戲,整天用老式收音機收聽京劇豫劇,她小時候只覺得吵鬧無聊。 這會兒無事可做,只能看著臺上的一舉一動。 “現(xiàn)棠......現(xiàn)棠?!崩盍w被權(quán)齡叫回神,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坐在主座沙發(fā)上的孟恪和孟智元不知道什么時候看過來了,面上帶笑,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見李羨一時茫然,孟智元招手,權(quán)齡趕緊推李羨起身。 頂層包廂建在劇場制高點中心位置,孟智元爺孫倆坐在更中心的主座,正對著舞臺,視野開闊。 沙發(fā)寬敞,孟恪抬下頜示意李羨坐自己身旁,她理了理裙擺,輕輕坐下,他將手落在她肩頭,帶著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他身上有股艾葉煙絲的冷郁氣味,她下意識抬頭,孟恪眼睫立即垂下來,含情脈脈地,唇角勾起。 “這個演胡婆的?!泵现窃髦匣ㄧR,眉頭微皺,聚精會神看臺上,“唱的不錯,放在這些角兒里還是不扎實?!?/br> 孟恪說:“票友。聽說您來看,本來不想演這一出,怕露怯?!?/br> 孟智元這才看過來,神情松弛,不像平時那樣嚴厲,笑呵呵問李羨,“好聽吧?” 李羨點頭,孟智元又問:“覺得哪個唱得最好?” “我不懂這個,爺爺。聽這一段,覺得梅香最有意思。”李羨嗓音溫雅。 孟智元哈哈笑,“這出戲就梅香最有趣兒?!?/br> 臺上還是玩票的胡婆在念白。孟智元品茶,衰皺眼眶里眼神依舊銳利,不動聲色打量身旁的年輕夫婦。 “現(xiàn)棠。” “哎?!崩盍w應(yīng)聲,柔順披肩發(fā)顯得整個人乖巧。 “孟恪說你還在報社工作呢?!?/br> “嗯,做記者工作,爺爺。” “記者工作?!泵现窃泼拿總€字似的重復(fù)。 李羨搭在腿上的手無意識卷起長裙的毛邊流蘇裝飾,孟恪搭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偏頭低語,“我在這,怕什么?!?/br> 流蘇繃緊斷開,一條粉線在李羨指尖捏著,她縮了縮脖子,去桌上拿茶杯,孟恪搭在她肩頭的手臂也就滑落。 他笑著,閑散地蹺起二郎腿。 “年紀大了,眼睛不好,好久沒看報了?!泵现窃獓@息,“你在哪個報社?” “川陽日報?!泵香√嫠鹆恕?/br> 李羨嘴巴微張著看他,他也垂眸看過來,這點小動作落入孟智元眼中,叫兩個人吃糕點。 孟恪沒去拿,只有李羨拿了一塊糕點,鬢邊頭發(fā)散落下來,她思考片刻,一手托著,想將糕點送到孟恪唇邊,剛抬起手,被他扣住手腕。 臺上薛湘靈嬌俏婉轉(zhuǎn),孟恪看著她,沒看李羨。 他的掌心干燥溫暖,某處發(fā)燙,是無名指上的戒指導(dǎo)熱。李羨另只手將頭發(fā)撩回耳后,沒再有動作。 孟恪將手掌從她手腕滑落,從糕點上掰下一塊,送到嘴里。老爺子跟他聊戲,他有一搭沒一搭應(yīng)著。 李羨將剩下半塊糕點送到自己嘴里,甜膩過頭,難怪他剛才不拿,吃完用一杯茶送了送。 胡琴悠揚,鼓板干脆,臺上人水袖蹁躚。 老爺子膝下兩子一女,還有些旁支親戚,包廂坐滿了人。但大部分人跟權(quán)齡一樣,只在孟智元看過來時裝出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樣。 整個紅色長沙發(fā)上只有三個人,剛才老爺子叫晚輩過來,都推說不懂戲。 李羨想要坐直,后背繃得發(fā)酸,稍稍靠住沙發(fā)扶手。 身邊的男人倚靠著沙發(fā)靠背,眉眼垂落,氣質(zhì)慵懶,像是沉浸在咿呀唱腔里,亦或是真的疲憊。 孟恪半睞,覺察身側(cè)有道目光,偏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李羨唇邊不自覺帶了抹笑,三分揶揄,見他注意到自己,她清了清嗓子,看向舞臺。 “怎么了?”孟恪只當不解。 “剛才為什么不叫我喂你?”李羨問。 孟恪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頓了頓,看著舞臺,低聲說:“過頭了。” 她羞澀內(nèi)斂,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喂他,太刻意。 李羨聞言沉默。 “那你剛才笑什么?”孟恪又問。 “沒什么。”李羨說:“就是發(fā)現(xiàn)原來你也得演戲?!?/br> 孟恪偏頭看她。 李羨正對著舞臺,今天眉眼畫得清晰干凈,他才注意到她右眼眉梢有顆小痣。 “平衡了?”孟恪問。 她點了點頭。 孟恪牽起她的手,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碰到,稍頓,雙手交扣,“那就好好演?!?/br> 第10章 演員在臺上唱,李羨在臺下演。 半場下來,她一句詞都沒聽進去。 中場休息,演員暫時下臺,觀眾席輕微sao動。 服務(wù)生將包廂門打開,周圍的人紛紛起身。 孟恪亦起身,剛才兩人交握的手早已分開,點到為止。他伸手扶她,李羨猶豫片刻,將手搭上去,“要去哪里?” “休息室?!泵香≌f。 中場休息只有十分鐘而已,她沒想到這樣也會有專門的休息室。 包廂漸漸安靜下來,她回頭,問:“都要去嗎?” “可以不去?!?/br> “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們。 ”李羨于是將手從他掌心抽出,走到一旁單人沙發(fā)前坐下,閉眼休息。 一個小時而已,她整個人像跑了一場馬拉松,蔫兮兮,闔上眼的下一刻就陷入沉睡似的。 舞臺燈光暫時暗下來,觀眾席顯得明亮,燈光昭昭,她單手托著腮,臉頰飽滿的嫩rou從掌心溢出。眉毛天生濃密,眉形修得沒有峰棱,依舊透著幾分英氣。 隔壁的談話聲通過敞開的窗臺傳過來,吵吵鬧鬧。 李羨迷蒙中聽見有人有人叩門,說話,篤篤聲不斷,她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睛。 孟恪沒走,坐在原來的位置,手里拿了個茶杯。她有點意外。 有人推門進來,手里提著保溫壺,小心翼翼地走近,“后勤處燒水的機器壞了,孟總?!?/br> 李羨覺得這人聲音很耳熟,而且年紀不小了,穿著打扮講究,不像是這里的服務(wù)生。 他扭過頭來,笑容里恭敬帶著諂媚,“孟太太。” 李羨疑惑,微笑頷首,“你好?!?/br> 男人屈膝,蹲在桌邊,將桌上壺蓋打開,熱水倒進去,“剛才我叫人去找水,想著這里可能也缺,就自作主張多要了一壺?!?/br> 孟恪坐在紅色沙發(fā)上,肩背寬闊,背影興致缺缺,沒有搭話的意思。 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懊惱,笑了笑繼續(xù)說:“我那馬場,孟總還記得嗎?前段時間來了匹鹿皮色阿哈爾捷金馬,脾氣特別烈......” 一句話不敢說太長,他觀察沙發(fā)上的人的臉色。 頂層建在制高點,距離樓下的吵鬧聲很遠,室內(nèi)安靜,隔壁包廂的談話聲傳過來。 “都是頂層,怎么只有孟家有專屬休息室?!?/br> “誰叫人家姓孟呢。那個許建明是不是去找孟總了?現(xiàn)在獻殷勤有什么用。人家說不用他就不用他了?!?/br> “說起來許太是真大膽,也是真倒霉,叫誰不好,叫曾小姐給她倒水。” “誰讓她這么囂張,早該有個人治治她了?!?/br> 李羨忽然明白這男人是誰了。 那天叫她倒水的許太太的丈夫。 那天許建明穿著體面西裝,跟一眾富商名流坐在一起談笑風聲,現(xiàn)在拎著茶壺蹲在桌邊,整個人矮下一截,聽著隔壁的議論,臉色沒有分毫變化。 “你看曾小姐,哦不,孟太太,雖然說從小流落在外,但是這一回來,才倆月,就嫁進孟家,曾老爺子給她一大筆信托基金作新婚賀禮?!?/br> “哎,這曾小姐你們見過沒?我只在婚禮上遠遠看過一眼......” 孟氏衣角拖曳的尾風,足夠外人討論一盞茶。 許建明看了看包廂里這對夫婦的臉色,一個事不關(guān)己隔岸觀火,一個靠在沙發(fā)扶手上若有所思么,他僵硬的唇角放松片刻,重新?lián)P起諂笑,“那我就先走了,您們好好休息,繼續(xù)欣賞表演。” “孟太太?!彼x開時跟李羨告別。 休息時間差不多結(jié)束,侍應(yīng)生重新打開包廂門。 李羨站起身,整理裙子,猶豫片刻,還是走回主座沙發(fā)旁。 孟恪沒看她,從手邊撈了個抱枕墊在她腰后,她坐下,問下半場還有多久。 “跟上半場差不多?!泵香⑺乜陧楁湌靿嫇苷?。 孟恪骨相成熟,眼窩有些凹陷,近看瞳孔并不全然是黑色,只是常低調(diào)隱在暗處,燈光照映時,成了深棕,層疊漸變,深處顏色最濃。 他眼睛里仿佛有她,又沒有她,細看發(fā)現(xiàn)只有項鏈上代表曾現(xiàn)棠的z字母罷了。 圓圈鑲鉆的藤蔓吊墜熠熠折光,隔著衣服,指尖的仿佛溫度燙進來。 孟智元坐下,跟另一側(cè)的老太太聊天,李羨用手背輕推孟恪的指尖 。 她手背微涼,孟恪收了手,看向舞臺。 整場戲結(jié)束,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因為開場稍晚,劇院為了補償?shù)紫碌挠^眾,請大家憑票免費去隔壁五星級酒店餐廳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