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秋慧非常抱歉，扯幾張紙巾，叫她坐下。

    捏著水杯的?靈靈手足無?措，愣在原地。

    李羨趕緊說?沒事，擦擦就好了。

    “對不起......”靈靈囁嚅。

    孟恪躬身?，揉了下女孩的?發(fā)頂，聲線溫沉，“阿姨沒有怪靈靈，再去給她倒一杯好不好，嗯？”

    靈靈眨眨眼睛，眼淚沒落下來，點頭說?：“好?！?/br>
    轉(zhuǎn)身?跑開了。

    孟恪收回視線，到李羨身?邊坐下。

    李羨低頭擦褲子。

    劉秋慧和李羨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坐下來閑聊幾句，聊到從前?的?事，十幾年過去，都有些唏噓。

    “是吧，那個時候怎么會想到現(xiàn)在呢?！眲⑶锘坌φf?，“嬸嬸說?你在電視臺播新聞呢，播音員，多好呀。”

    李羨的?人生在去年發(fā)生巨大轉(zhuǎn)折，特意跟父母交代過低調(diào)行事，所以李戍朝和劉秋慧對許多事并不知情。

    她只笑一笑。

    劉秋慧打開話匣子，繼續(xù)道：“那個誰，你記不記得，馮和暢，帥帥的?那個，比你還大兩歲，小學就跟‘校花’戀愛......”

    馮和暢。

    大約十年了沒聽?過這個名字了吧，李羨幾乎是生理?性地，心臟緊了緊，隨后?有些恍惚。

    孟恪偏頭，留意到她一瞬間的?失神。

    劉秋慧仍自顧自講著，“他家不是很有錢嗎，只上了兩年就轉(zhuǎn)走了，后?來又去俄羅斯留學，前?兩個月回咱們那一趟，說?是娶了個臺長的?女兒呢......”

    -

    從劉秋慧家出來，李羨才知道今天是端午節(jié)，要去山頂吃飯。

    “那我還要回家換一套衣服吧。”她坐上副駕駛。

    “嗯。”孟恪坐在駕駛座，將安全帶插進鎖扣，低頭看手里被紙張包裝起來的?東西?，“這是你的?字？”

    包裝紙是泛黃的?a4紙，空白處密密麻麻寫著小字，字跡稚嫩模糊。

    “嗯？”李羨扭頭看過去，“不知道我媽從哪里翻出來的?紙，可能是以前?的?作文吧?！?/br>
    她接過這東西?，放自己腿上。

    劉紅霞不太識字，小時候?qū)⒗盍w的?作業(yè)本當廢紙燒掉過，后?來再沒動過她的?東西?，那時的?書本也就留到現(xiàn)在。

    “我看看.......”她將手指對上去，饒有興趣地湊近，試圖回憶小時候的?自己會寫什么。

    -3月4日，晴，今天是情人節(jié)，班里開始互相送花，我不禁失落起來。到底什么時候可以遇見?我的?白馬王子......

    面皮忽然發(fā)熱緊繃，李羨抽手將這幾行字蓋住，吞咽口水。

    “寫了什么？”孟恪打方向盤，拐出巷子。

    “沒什么。一些流水賬。”李羨按著封皮，目視前?方。

    “日記么?！?/br>
    李羨俯身?打開車載音樂，順手將這書塞進包里，“嗯？.......不是日記，小學語文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已經(jīng)?看不出是什么字了?！?/br>
    孟恪不再開口，只當沒注意她欲蓋彌彰的?小動作。

    回家換了身?衣服，兩人一起去山頂吃晚飯。

    山頂別墅是兩棟白墻紅瓦的?歐式建筑，花園被打通，停車坪上已經(jīng)?有兩輛紅旗汽車。

    家里很熱鬧，該到的?差不多都到了。

    老爺子老太太、孟世坤夫婦連帶膝下的?兒孫、二叔一家三代。

    孟家地位強勢，所以小姑逢年過節(jié)也過來，而不是去子瑋爸爸那邊。

    四?世同堂，人多起來像過年，進門就開始寒暄。

    “頭疼吧。這么多人?！币粋€jiejie悄悄打趣。

    李羨沒來得及說?什么，垂落身?側(cè)的?左手被輕輕握住。她抬眼，孟恪微揚下頜，示意道：“子瑋在廚房?！?/br>
    溫熱觸感稍縱即逝。

    李羨借口脫身?。

    往外走時聽?見?身?后?人打趣：“二哥干嘛，我們還能把她吃了嗎，真是的??！?/br>
    孟恪回什么她沒聽?清，只用右手掌心貼了下發(fā)燙的?左手。

    今晚權(quán)齡和小姑親自下廚，孟子瑋忙著試吃，見?李羨過去了，趕緊跑出來，“二嫂，你可來了?！?/br>
    家里跟她差不多年齡的?人只有李羨一個，家庭聚會愛往她身?邊湊。

    兩人躲起來聊天，聊到上次打電話聊天那事，孟子瑋哈哈一笑，表示是誤會，那人是真的?有事才過去的?，今早已經(jīng)?飛回來了。

    兩人站在一個類似書房的?房間，風格拙樸，紅木長桌擺筆墨紙硯，墻上掛了許多副字畫。

    李羨正盯著其中一幅畫的?落款看，聽?見?孟子瑋的?解釋，有些意外。

    “你在看什么？”孟子瑋好奇。

    “這個人的?名字，有點眼熟?！?/br>
    “這個？”孟子瑋仔細辨認，“這是爺爺?shù)?朋友吧，忘年交，跟二哥關(guān)系也不錯。”

    “是那個社會學院的?院長嗎？”

    “院長，是的?吧，反正不是院長就是副院長之類的??！?/br>
    李羨若有所思。

    不多時，阿姨過來叫兩人去吃飯。

    席間又是一陣熱鬧。

    “羨羨二十五了吧？”有人忽然問。

    李羨抬頭，笑說?：“是二十五，下個月就二十六了。”

    小姑接話：“二十五六，那正合適要孩子啊?！?/br>
    這個話題似乎全桌人都很關(guān)注，李羨感受到數(shù)道似有若無?的?目光朝自己投來。

    她維持笑意，正要開口，孟恪說?：“這兩年忙，再等等?！?/br>
    松了口氣。

    “您是大忙人。但是爺爺可盼你家這個重孫盼很久了?！倍鹫f?。

    李羨看她，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掠過身?側(cè)的?男人。

    孟恪不露聲色。

    筷子伸過來，她餐碗里多了筷魚rou，聽?見?他淡聲：“往后?日子還長著呢，早晚能盼到?！?/br>
    孟智元哈哈大笑，“別看這副身?子骨三天兩頭出毛病，再等三五年，等乖孫長大都不是問題?！?/br>
    周圍人紛紛笑著應和。

    懸起的?心落地，李羨低頭吃魚。

    餐敘還在繼續(xù)。

    有人提：“現(xiàn)瓊那孩子是不是去英國?了？”

    權(quán)齡說?：“嗯，前?段時間去了。今天回來了呢，下午兩點多落地連城?！?/br>
    “來連城了？怎么沒叫來家里坐坐?！?/br>
    “今天過節(jié)嘛，不方便?！?/br>
    權(quán)齡是曾現(xiàn)瓊小姨。

    李羨垂眸聽?著，手里捏著瓷勺舀酸丸子湯，忽然想起是什么，瞥了眼孟恪身?。

    清湯寡淡，入口酸得尖銳沖鼻，潰瘍處辣痛，液體從口腔混著津液滑進喉嚨。

    她忍不住皺眉。

    幾個月沒有聚齊，餐后?就算不樂意也要假裝親近。

    李羨坐在女人們這里，她們聊些美容育兒之類的?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她可以陪幾句不露怯，后?來聊到孟子瑋和陳序的?婚事。

    孟子瑋本人對此興致缺缺，轉(zhuǎn)到一邊摳指甲，李羨也就不說?話了。

    她抽空看了眼手機，工作群里有人在吐槽聯(lián)系受訪人的?事。

    【我聯(lián)系不到，沒回復。其他人呢？】

    【教授最近很忙，我被婉拒了，但我在廣府有個表妹在讀社會學，也許可以試一下她的?導師......】

    【能不能換一些比較好接觸的?學者？】

    最近有個選題在推進，需要聯(lián)系相關(guān)領(lǐng)域?qū)＜覍W者。怎么聯(lián)系是個問題。

    李羨拿一只鮮橘，指甲掐進橘皮一圈圈轉(zhuǎn)開，不時看向不遠處聊天的?男人們。

    將最后?一瓣橘子填進口中，酸甜汁液好吃卻蟄嘴，李羨搓了搓指腹，又要去拿下一個，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孟子瑋的?視線。

    也許她頻頻看過去引起一些誤會。

    孟子瑋曖昧地挑眉，視線從她臉上轉(zhuǎn)到孟恪身?上，來回流轉(zhuǎn)，然后?低頭看手機，似乎在發(fā)消息。

    李羨預感事情不太妙。

    三秒后?，孟恪低頭看手機，然后?掠過來一眼。

    李羨手里橘子皮快速滾圈，差點剝斷，掰開果rou，看對面說?話的?小姑時視線放得稍遠一些。

    剛才孟恪坐的?位置空了。

    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