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xiàn)給真千金的童話 第19節(jié)
牙齒很痛,手指也很痛,嘴里充斥著鐵屑的?味道,還有王富的?巴掌也很痛。 那天晚上,她爬上樹,把所有沒熟的?枇杷都摘了,囫圇吞下肚。 那枇杷酸得人直掉眼淚,王見?秋把眼淚抹了,咬著牙,蹲在?枇杷樹下一寸寸往下挖,挖到很深很深的?地方,把裝滿星星的?汽水瓶埋了下去?,然后坐到了天亮,也沒看?見?999顆紙星星能實現(xiàn)什么愿望。 她時常弄不明白,是因為太想念她了才無法夢見?她,還是因為不敢想念她而夢不到她。 那些記憶在?長久又?反復(fù)的?回憶中?,都已經(jīng)變得模糊了。 所有貪戀的?溫度,都抵不過歲月無情和時間的?碾壓。 王見?秋抱著自己的?星星瓶,仔細(xì)地擦拭每個?角落。瓶底的?紋理處嵌入不少泥,她就?用衣袖一點點抹去?。 被腐蝕的?木頭瓶蓋揭開時,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瓶子干凈時,會發(fā)出輕而快的?“?!甭?,還有汽水冒氣的?咕嚕呲聲,不像這樣難聽。 深秋的?夕陽很快就?要落下,斜斜的?光照在?一直蹲著的?少女身上,從金黃色變成灰色。 隨后夕陽落幕,夜色漸深,少女也變成了黑色的?一小團,安靜得如同死去?。 手機里發(fā)來幾條信息,祝風(fēng)休低頭看?了眼,從西裝中?掏出一支煙點煙,突然喊她:“王見?秋?!?/br> 王見?秋抬頭望過去?,撞進(jìn)祝風(fēng)休帶笑里的?眼睛里,他舉著燃燒著的?香煙,晃了兩圈,嘴里發(fā)出奇怪的?擬聲詞:“咻~” 王見?秋默默盯著他,想問:“你是不是有......病.......” “病”字還未說完,笑起來有點壞的?狐貍,懶洋洋站在?灰墻下,將煙往上轉(zhuǎn):“嘭~” 一團白色煙霧在?他身后冒出頭,直沖天虹,將寂寥夜空劃出白線,驟然發(fā)出“砰”的?聲響,而后煙火四濺,燦爛綻放。 漆黑的?眸里有光點晃動?,祝風(fēng)休的?金絲邊眼鏡被染成了彩色,猩紅的?煙彈下灰,燒得夜色里出現(xiàn)一個?洞,更刺眼了,他輕晃:“咻~砰~” 煙花在?他身后成直線飛入夜幕,轟轟烈烈熱切地綻放,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他眼底的?寵溺幾乎化作實質(zhì)籠罩住王見?秋:“星星來了?!?/br> 璀璨煙火下,祝風(fēng)休指尖夾著煙,任由頭頂煙花肆意?炸開,笑意?加深:“種星星會得到星星哦?!?/br> 整個?上空都被染成了彩色,夜幕越深,煙火越閃爍耀目。 彩色光團快速上升,在?巨響中?分裂成無數(shù)小小的?光點,在?天際處拖著長尾滑落。 火樹銀花,玉壺光轉(zhuǎn),猶如星雨墜落。 星星掉落了,王見?秋站起身,玻璃瓶滾落在?腳邊,彩色的?五角折紙迫不及待地冒出頭,好像要看?到點什么。 房產(chǎn)證掉了、文?件掉了、她顧不上了也記不得了,只伸出手,去?抓煙火落下的?影子。 像是出現(xiàn)缺氧的?幻覺,有落下的?星星砸到了手心,又?砸到她的?心,哐哐哐又?砰砰砰,急促又?不講道理,guntang的?煙火星光一路滾到心底去?,敲鼓般劇烈震動?,嚇人得很。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空中?的?煙花像是永遠(yuǎn)不會停歇,她踉蹌往前,踮著腳去?夠,去?追,仿佛讓人陷入不真實的?心悸中?,想抓到夢幻中?的?虛無。 “你可別摔了?!弊oL(fēng)休本想再調(diào)侃兩句,突然瞥見?少女仰著滿面淚痕,他慌了,心底一亂,身體快過思緒,在?那剎那飛奔往前,用力抱住了人。 手里的?煙掉落在?半空,他小心翼翼抱著她,卻見?少女面無表情,烏黑眼里卻不斷滾落大顆淚珠。 他手開始抖了起來,游刃有余消失了,從容不迫也沒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虛偽也沒了,只干巴巴地、小聲喊她:“秋秋兒?” 煙花下的?聲音顯得很小,但王見?秋聽見?了。她的?目光從天空中?收回,緩緩下落,最終和祝風(fēng)休的?目光相遇。她呆呆地抬高下巴仰視他,好像如夢初醒,又?好像剛剛從虛無追逐醒來,漸漸地認(rèn)清了現(xiàn)實中?的?人。 黑夜到來,可暗中?四處都是光源,五光十色灑在?兩人身上。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像黑夜中?流浪了很久的?小動?物,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 她很瘦,很小,蹲在?那里時顯得很小,抱在?懷里時也很小。祝風(fēng)休要很用力收攏手臂,才能挨到她。 頭頂?shù)?煙花越來越亮,那光讓人漸漸地恢復(fù)溫暖。 照著地面上渺小的?兩人。 她小聲反駁:“那是奶奶叫的??!?/br> 祝風(fēng)休微笑道:“meimei?!?/br> 在?煙花拖著長尾落下的?時候,有道小小的?聲音傳出來。 “謝謝,” “哥哥.......” 第22章 良久, 久到風(fēng)把夜色都吹冷了,煙花才逐漸落入尾聲。 王見秋仰頭看?最后一朵煙花隱入夜空, 說:“我想睡在這里。” 殘垣斷壁,墻壁被鑿出?破洞,站在八米外就能窺見屋子?里破破爛爛的地板了。 祝風(fēng)休被吹僵的臉露不出笑意:“頂都沒有的地方怎么睡?” 王見秋走入房子?里,掃開一地磚頭和石灰,回他:“買個睡袋過來睡?!?/br> “科技改變生活?!彼?難得露出?些年輕人的輕松隨意,“隨時都能同城購買?!?/br> 祝風(fēng)休安靜地站在原地,看?她?卸下負(fù)擔(dān)般的背影,心情也隨著她?一起輕松隨意起來,“真的要睡這里?” 王見秋扒拉出?一小塊地, 頭也沒抬:“真的啊?!?/br> 祝風(fēng)休單手執(zhí)兜, 跟著她?進(jìn)屋, 跨入房門時還稍稍彎腰低頭才能進(jìn),“我讓人送露營用品過來?!?/br> 他用實際財力告訴王見秋, 睡袋和睡袋也是有區(qū)別的。 厚實又保暖的野營帳篷被送來時, 王見秋一陣無言,這房子?一樣的東西?是睡袋,那她?以?前睡的是什么?兒童玩具嗎? 祝風(fēng)休接過箱子?,高大身?影蹲在一側(cè), 嫻熟地鋪上底墊,四?角打樁, 拉開防風(fēng)布, 很快就將帳篷架了起來。 半個小時后,王見秋鉆入帳篷中, 雙手搭在腹前,透過缺了半角的房頂望著星空。 小城市的星空沒有被科技遮蓋, 煙霧逐漸散去,露出?繁星滿天。 她?望著天空,眨也不眨。 祝風(fēng)休坐在她?旁邊,“怎么還不睡?” 夜風(fēng)吹過門簾往里鉆,王見秋蓋上被子?,罕見地睡姿板正起來,“你搭帳篷的時候很熟練,為什么?” 和她?鋤地一樣,不需要看?說明書就能上手,就像是做了很多?遍一樣。 祝風(fēng)休笑了起來:“以?前常去露營看?星星?!?/br> “你喜歡看?星星?” “大學(xué)時學(xué)的天文學(xué),總?cè)ト僳E罕至的地方觀察天象,”他撐起下巴,語氣中帶著一貫的清冽好聽,“觀察星星也是研究宇宙空間?天體、宇宙的結(jié)構(gòu)和發(fā)展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br> “天文專業(yè)?”王見秋一直以?為他是商科學(xué)生,沒想到是這樣毫不相干,甚至有些浪漫的專業(yè),烏黑的眸子?轉(zhuǎn)向坐在一旁的祝風(fēng)休,好奇道,“不學(xué)商也能當(dāng)總裁?” 祝風(fēng)休矜持地笑著:“商科很簡單。” “哦,”王見秋默默挪開視線,繼續(xù)望著天空,不再問他為什么不學(xué)天文學(xué)了。 祝風(fēng)休垂眸,“還不睡?” 王見秋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問道:“你不需要去洗澡嗎?”她?可以?忍受,直接睡下,那一天要洗八回澡,回回三小時的祝風(fēng)休呢? 祝風(fēng)休微微笑起來,鏡片后眸色深深,“請不要再提醒我?!?/br> 王見秋問他:“你在催眠自己?” 祝風(fēng)休伸手拍拍她?的被子?:“乖孩子?要早點睡才能長高?!?/br> 王見秋閉上眼,還想問什么,祝風(fēng)休輕拍她?的被子?,嗓音低沉溫和:“快睡吧?!?/br> 睡袋里的少女很快睡熟過去,緩緩?fù)屡?,蓋在胸前的毯子?被她?拉到頭頂,又將眼睛埋進(jìn)去,最后整顆毛茸茸的腦袋都埋了進(jìn)去。 祝風(fēng)休坐在矮凳上,兩只大長腿無從安放,只垂眸盯著逐漸變小的一團被子?,被子?里隆出?一個小山丘,里面睡著他唯一的meimei。 伸手將被子?提了提,露出?上半截的面容白皙精致,她?睡得很熟,閉上眼睛后顯得很乖,眼睫很長很卷翹,眉眼標(biāo)致,鼻梁小巧。 眼鏡順著鼻梁滑落,他取了下來,雙腿自然分開,單手撐著額角,微傾身?仔細(xì)注視著她?,像是第一次觀察星星那樣去觀察他的meimei。 在眺望-藏匿理?論中,「能夠看?而?不被看?」是天文學(xué)中的浪漫。 在隱藏的地方凝視自然,既有捕食者的視野,又無需擔(dān)心背后的注視。 就像是人對?自然有著更超脫的視角。 他第一次看?到宇宙之?戒時,驚嘆于這樣美麗的事?物終將消散于一億年后。 他曾仔細(xì)觀察過寶瓶座的“上帝之?眼”、天鵝座的面紗星云、南半球最漂亮的人馬座礁湖星云、來自坦普爾-塔特爾彗星的碎片流引發(fā)的每小時1000顆以?上的流星暴,但都不如此時內(nèi)心寧靜。 天空中能看?到的星星距離我們或有幾萬光年、或許幾億光年,就連所看?到的陽光,也在rou眼能見的八分鐘前就離開太陽。 我們所能看?到的不過是宇宙時間?維度下的一種假象,是宇宙賜予人類這種的浮游生物一場絢爛夢境。 但宇宙的爆炸散發(fā)出?鐵元素匯入人體血液,食物中的碳元素,也曾是大爆炸時的萬千星辰散落后組成的,是遺落在地球的星辰產(chǎn)物。 他伸手,指腹輕而?柔地劃過王見秋毛茸茸的眉梢,順著眉尾方向撥過。 王見秋,我們每個人都是星星,你也是。 你是一顆真實的星星。 * 城郊有人養(yǎng)雞,天剛剛要亮,公?雞就扯著脖子?打鳴起來:“咯咯咯~” 很久沒聽到這樣的聲音了,蜷縮著的身?體舒展,王見秋從被子?里鉆出?來,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走出?去。 樹影婆娑,沙沙聲傳來,彎腰系繩結(jié)的男人直起身?來,西?裝微亂,“醒了?” 一棵很大的枇杷樹迎風(fēng)飄揚,十一月,正是枇杷開花的季節(jié)。乳白色的花唰唰掉落滿地,掃去磚塊的泥土地鋪上一層枇杷花。 樹下立了一座白色的圓拱門,拱門上掛著一架秋千,祝風(fēng)休就站在秋千前,薄白的唇微微上揚。 “你在......”天際線升起一道白光,王見秋站在破舊的房門前,問道,“你在干嘛?” 祝風(fēng)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推推眼鏡,單手執(zhí)著秋千,笑得像引誘小紅帽的大灰狼:“大概在等一個推秋千的機會。”伸手往前拂過秋千椅架,他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掃榻相迎?!?/br> 空曠安靜的院子?里響起風(fēng)聲,樹葉聲,王見秋沉靜眼眸微微劃過一道亮光,抓著繩索,遲疑著坐了下去。 背后一道推力,還未等感?受,身?體已然懸空,半顆心浮在空中,又隨著身?體落下來。 往上看?去,連夜被搬來的枇杷樹傷了不少枝干,花骨朵掛不住枝,紛紛飛舞起來,繞著瑩白色天空,沾在隨風(fēng)散落的烏黑發(fā)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