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淵 第50節(jié)
公寓門在身后關上,穆于從口袋里拿出那枚棋子,心想周頌臣會發(fā)現(xiàn)少了東西嗎? 大概不會吧。 一樣東西要變得珍貴,只有一個人給其賦予意義,是完全不夠的,正如那些不被人重視的禮物。 抵達圓一道場的,已是下午。 陳浩冬竟然也在,笑瞇瞇地上前攬住他的肩:“小于你來了啊?!?/br> 穆于詫異道:“冬叔,你怎么在這?” 陳浩冬回答:“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在怎么行,當然得有我在旁邊看顧著你?!?/br> 說罷陳浩冬帶著穆于上到三樓,徑直走向最里間的辦公室。 那辦公室平日里只有曲盛來了才會用。 陳浩冬沒給穆于心理準備的時間,一下帶著他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夏日陽光灑落滿地,明亮的光影里,曲盛和曲悠然對立而坐,兩人正垂首看著眼前的棋盤。 陳浩冬帶著穆于的突然闖入,好似驚擾了眼前的畫面。 陳浩冬渾然不覺,穆于卻覺面紅耳赤,如果不是有長輩在前,他都想第一時間垂首致歉。 曲盛手中捻著黑棋,不輕不重地看了陳浩冬一眼:“多大的人了,還學不會進屋先敲門?” 陳浩冬嘿嘿直笑,拉著穆于來到了棋盤旁邊:“又在下棋呢?” 曲悠然解釋道:“師父在幫我復盤我和林青六段在圣心杯里的那盤棋?!?/br> 陳浩冬拍了拍穆于肩膀:“你得好好看,不是馬上就要參加定段賽了嗎,記得多看多學?!?/br> 曲盛抬手,將穆于招至自己身邊,讓他看這盤棋:“如果是你,這里會怎么下?”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考驗,出題人還是曲盛,穆于緊張得無法呼吸。 但目光落在棋盤上,觀這棋盤中的局勢,他又什么都想不起來,一心沉進這盤棋子中。 見他觀棋沉默,曲悠然主動提醒:“這盤棋我輸給了林青六段,師父告訴我,行至中盤的時候,有一妙手,可助棋局起死回生,我……” 話音未落,就見穆于伸手執(zhí)起曲悠然所用的白子,往角落一點。 曲悠然目光順著過去,雙眸微怔。 曲盛目露滿意,不動聲色頷首。 陳浩冬在旁贊賞道:“實在妙啊,這一子下去,堪比扭轉乾坤?!?/br> 曲悠然同樣欣賞地望著穆于:“看來小于今年定段,是勢在必得了?!?/br> 穆于回過神來,意識到他自作主張地下了一子,又聽陳浩冬和曲悠然在旁邊吹捧,汗如雨下:“沒有沒有,如果不是曲哥的提醒,我也沒辦法找出來。” 曲盛頷首:“雖說旁觀者清,但你能這么快找出破局之法,確實不錯?!?/br> 曲盛也不兜圈子,直言問道:“你愿意成為我的弟子嗎?” 哪怕早有陳浩冬的預防針,但真聽到曲盛提出,穆于腦子發(fā)麻,傻在原地。 陳浩冬見狀,用力拍打他的背脊,讓他回神:“我們棋社不僅要多個職業(yè)棋手,還是曲盛的弟子!真不錯!又能換新的招生簡章了!” 曲盛無奈地看了自己師弟一眼:“我收徒,跟你有什么關系?” 陳浩冬立刻將穆于摟得緊緊的:“怎么沒關系,這可是從我棋社出來的好苗子,你一句收徒就想把人挖走?。俊?/br> 曲盛看向穆于:“你怎么想?” 穆于慌張道:“當然好啊,可是我還沒有定上段,您收我為徒,會不會…… ” 陳浩冬揉了下穆于腦袋:“小于老師,你要是今年就定上段,肯定有很多戰(zhàn)隊想要簽你,到時候咱們曲老師還得跟別人搶人,這多麻煩,當然是先下手為強啊?!?/br> 這話陳浩冬可以說,穆于可不能當真。 被各大戰(zhàn)隊爭搶的棋手,通常是年紀輕輕就展現(xiàn)出驚人天賦,全勝定段的棋手。 即使真如陳浩冬所說,曲盛是看中他未來的潛力,現(xiàn)在收他為徒,那也是花大價錢買了張空頭支票,很不劃算。 曲盛溫聲道:“以你的潛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定上段,不過也不用給自己太多壓力,正常發(fā)揮就行?!?/br> 穆于感激地沖曲盛鞠了一躬:“謝謝師父,今年定段賽我一定會加油!” 陳浩冬撫掌:“不錯,哪天拜師?我來當這個見證人!” 拜師宴需要磕頭敬茶給拜師貼,還要跟師兄弟們見個面,大家再一起留個影。 曲盛名下的弟子不多,加上穆于也才五個。 還有一個在港城棋院學習的師兄,年紀比穆于小四歲,今年才十七,就已經(jīng)成功定段。 聽說曲盛收徒,另外兩個師兄都提前趕回,只有這個小師兄回不來,拍大合照時,只能由曲悠然幫忙舉著手機,小師兄只在視頻里露面。 穆于看了眼視頻,發(fā)現(xiàn)這個小師兄一頭褐色卷發(fā),眸色淺如琥珀,漂亮極了。 隨后曲悠然同他介紹小師兄,告訴他對方是港城人,能拜到曲盛名下,是因為家中長輩同曲盛有淵源。 小師兄十五歲成功定段,被譽為天才少年,當年風頭無兩,結果被曲盛送到港城棋院壓了兩年,不讓出來比賽。 穆于聽得入神,更不解為什么曲盛能夠看上自己。 他幾乎是所有弟子中,天賦最差的一位。 拜師宴后,曲悠然送穆于回家。 “定段賽你不用太有壓力?!鼻迫话参克?/br> “很少有人第一年就能成功定段的,不說每年遇到的對手棋力不同,有些倒霉的棋手,在比賽前生病或者出點意外,導致定段失敗的也有。” 穆于小聲反問:“那師兄你們都是第幾年定的段?” 曲悠然摸了摸鼻子:“我是第一年?!?/br> “大師兄和二師兄呢?” 曲悠然忙道:“我是說你要是今年沒成,那也不能說明什么?!?/br> 穆于笑了,從曲悠然生硬地轉移話題,他就知道曲盛麾下無弱將。 確實很少人能第一年就定段,但曲盛的弟子們,都是第一年就成功定段的。 有了這一層壓力,穆于暫時同棋社那邊請了假,決定在圓一道場緊急集訓兩周,再去參加比賽。 穆于拿出手機給周頌臣留言,告知對方自己這兩個禮拜很少用手機,讓其有事留言。 周頌臣回得很快:為什么? 發(fā)完消息后,周頌臣就將手機倒扣在桌上。 雖是實習工作,但部門的會議極多,下班還要回復工作消息,加班開會,更是家常便飯。 哪怕周頌臣只是一名實習員工,但手頭的煩瑣事務只多不少。 他目光落在會議廳的投屏上,看起來認真在聽會議內容,實則注意力已經(jīng)逐漸發(fā)散。 穆于以前回復消息很快,現(xiàn)在總是很慢。 再次收到回復時,周頌臣會議已經(jīng)結束,他正在忙著準備明日的資料。 手機震動的那瞬間,他知道回復來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看。 直到同組的員工何姐喊了聲他的名字:“頌臣,你剛剛給我的那份文件傳錯了,不是這一份?!?/br> 周頌臣自從入職后,在私下獲得過人形ai的別稱,因為他很少犯錯,實習生的尷尬與局促,在他身上幾乎不曾見過。 何姐理解地笑道:“是不是最近加班太多,累了啊。” 周頌臣沖何姐禮貌笑道:“不好意思何姐,我重新給你傳一次?!?/br> 將臉朝向電腦屏幕時,周頌臣的臉徹底陰了下來。 這種被影響的感覺,讓周頌臣十分厭惡。 就好似感染了某種無法治愈的病毒,程序沒有立即崩潰,卻在緩慢出現(xiàn)低級的bug。 好比現(xiàn)在,他犯了平日里根本不會犯的低級錯誤。 他的專注力被影響了,僅僅是因為一條信息。 周頌臣暫時還不能找到能夠清理病毒的方法。 為了避免出現(xiàn)更多bug,周頌臣拿起手機,看了眼穆于給他發(fā)的消息。 穆于說:因為要集訓。 簡短的五個字,沒有前因后果和解釋,只是一句通知。 通知周頌臣接下來半個月,他穆于很忙,所以有事留言。 潛臺詞即是,沒事就不用聯(lián)系了。 周頌臣攥著手機的胳膊,因為用力而青筋畢露。 他哈了一聲,被氣笑了。 第45章 正式比賽總歸比預選賽要讓人緊張,何況穆于現(xiàn)在已經(jīng)拜入曲盛門下。 如果和先前那樣,只是自己一人,或許真能順著穆心蘭,失敗以后放棄圍棋,回家準備考公。 可現(xiàn)在他得到了這樣多,在圍棋中尋到久違的快樂,又怎么愿意輕易放手。 最好的結果是他成功定段,這樣既對得起曲盛,也能給穆心蘭一個交代。 他希望穆心蘭能夠相信他,認可他。 哪怕不是穆心蘭替他選的路,是他自己選的,他也能好好走下去。 在圓一道場集訓了一個星期后,穆于每天晚上都會拿手機出來看,是否有新的消息。 這次集訓陳路沒有跟他一塊,因為曲悠然給他安排了單獨培訓,沒日沒夜押著他下棋。 陳路對此苦不堪言,在微信上和他說,還不如在圓一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