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淵 第55節(jié)
穆于當然怕,他不僅怕穆心蘭找過來,還怕周頌臣。 拉黑穆心蘭的那一天,他將周頌臣的聯(lián)系方式一并刪除,還換了新的電話卡。 江萊掰著手指頭細數(shù)好處:“你來我家我也可以照顧你啊,還可以給你燉點骨頭湯喝。” 不等穆于拒絕,江萊大手一揮:“這事就這么定了!” 說完江萊就拿出手機,興奮道:“我屯了好多r級血腥片,總算找到人陪我一起看了?!?/br> 雖然穆于從未在朋友面前表現(xiàn)出來情緒低落,但身邊人又如何不知。 光是看穆于那紅腫的眼皮,就知他在夜里偷偷難受。 不管是陳路還是江萊,擔心他的曲悠然還是再次給予他機會的曲盛。 所有人都在努力地將他拉出失敗的沼澤,用最直接,最熱忱的方式給予他幫助。 穆于既覺得溫暖,又感動,珍惜每一份給予他的善意。 江萊看了眼手機,不知刷到了什么,驚訝地將手機屏幕戳到他面前:“尋找十字路口的英雄,木木,這是你吧!” 穆于困惑地看向手機屏幕,上面是則被暫停的短視頻,是監(jiān)控錄像,內(nèi)容是他抱著孩子倒在地上的畫面。 因為監(jiān)控攝像頭距離較遠的緣故,拍攝像素只能呈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面部輪廓。 但是認識穆于的人,基本都能看出是他。 江萊坐到病床邊,同穆于一起將那個短視頻看完。 原來那日在穆于救下孩子離開后不久,小朋友的父母就趕了過來,他們非常想要找到孩子的救命恩人。 孩子的父母特地尋找網(wǎng)絡(luò)媒體,希望能幫他們找到救了孩子的英雄。 這則新聞在各大平臺上緩慢發(fā)酵,積累了一定的熱度。 江萊今天剛打開短視頻app,就刷到了這則新聞。 救人這事,穆于跟江萊在閑聊的時候說過,江萊迅速地對上了視頻里的人,正是穆于。 穆于把手機還給江萊:“這標題起得太夸張了,我算什么十字路口的英雄?!?/br> 江萊不贊同:“總比馬路天使來得好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趕緊聯(lián)系那孩子的家長啊?!?/br> 穆于搖了搖頭:“都過去了?!?/br> 江萊不能理解:“你為了救這個孩子影響到比賽,代價這么大,犧牲那么多,總該讓他們當面感謝一下!” 穆于沉靜道:“最后一輪我下完了,是我技不如人,所以輸了。能救下這個孩子,我很慶幸,不覺得這是犧牲。” 江萊看了他半天,忽然站起身,繞著病床走了圈:“讓我看看,也沒長翅膀啊,腦袋上也沒冒光圈啊?!?/br> 穆于肋骨疼,不愿笑:“你別逗我了。” 圍棋比賽或許是穆于當下最重要的,但它重不過一條生命。 即使讓穆于重來一次,他也會去救那個孩子。 一個月后,穆于去學(xué)校辦理了休學(xué),登上前往港城的飛機。 飛機駛向高空時,他透過窗戶看著逐漸變小的北市。 心中有對未知的期待與畏懼,有悵然若失,離情別緒,唯獨沒有后悔。 就像一直以來牽引在風(fēng)箏上的線被剪斷,或許會飛得更高更遠,或許會墜落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掌控在任何人手中。 除了他自己。 第49章 十一個月后。 北市機場,抵達口處人流如織,陳路撐住欄桿探著身體,望眼欲穿。 他和穆于雖然近一年未曾見面,手機上的聯(lián)絡(luò)卻沒斷過。 陳路不時低頭看手機,問人到哪了。 消息沒等到回復(fù),陳路再一抬頭,已有人站在他身前,沖他微微一笑。 陳路被這陌生人的笑容閃了一下,赧然地挪開目光。 然而挪開不過數(shù)秒,他瞠目結(jié)舌,滿臉驚詫地扭過頭,瞪著眼前這人。 穆于隔著欄桿抱住了他:“陳路,我回來了?!?/br> 直到被抱住,陳路仍未回神,又或者說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穆于。 蓬松的頭發(fā)被染成了暖色調(diào),皮膚白皙,唇色紅潤,連痣都好似變成美的點綴。 穆于那雙不再被眼鏡遮擋,形狀好看的大眼,正含著笑意隱隱望他。 望著眼前的人,陳路探頭往他身后看了眼:“我的小于呢,你趕緊把真小于給我交出來!” 穆于被逗笑了:“別鬧?!?/br> 沒多久陳路就接受了穆于的變化,他親熱地摟著人的胳膊,一同從機場走出:“怎么回事啊,去了趟港城怎么帥這么多?頭發(fā)都給染了!” 穆于摸了摸腦袋:“小師兄幫我算了一下,說我在比賽前換個發(fā)型,會有好運?!?/br> 港城人重玄學(xué),陳路是知道的,但是換發(fā)型轉(zhuǎn)運,他可聽都沒聽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陳路覺得穆于去年是有些倒霉,今年換個發(fā)型,說不定有新氣象,否極泰來。 “師兄今天有比賽,才沒來接你?!标惵犯掠诮忉?。 將近一年里,曲悠然從職業(yè)三段升到六段,比賽越來越多,行程很是繁忙。 陳路又問:“李蟄不是要跟你一起回來嗎?” 穆于好笑地答:“棋院那邊才放假,小師兄還沒玩夠,過陣子再回來。” 陳路嘖了聲:“叫什么小師兄啊,叫小花少得了,看把他給浪的。” 陳路和李蟄,兩人素來不對盤。 李蟄覺得陳路是個冒牌師弟,曲悠然更應(yīng)該關(guān)心愛護自己這個正牌師弟。 陳路卻覺得這是哪來的小屁孩,敢跟他搶師兄。 這些年下來,兩人見面就懟。 去之前穆于還十分忐忑,相處了這段時間,卻覺得李蟄人挺不錯。 李蟄愛恨分明,相當好哄。 雖然沒少當穆于的面,罵陳路是頭蠢鹿。 陳路笑瞇瞇道:“算啦,不提那個晦氣東西,你這段時間跟我一起住吧,定完段還有一個月才能開學(xué)呢。” 穆于這次回來,除了參加定段,還得完成學(xué)業(yè),拿到畢業(yè)證書。 等定段賽結(jié)束,他得回成大繼續(xù)上學(xué)。 他是臨期回來的,剛抵達北市,沒過兩日就是全國圍棋定段賽。 穆于其實不算太有把握,他仍然記得去年的艱難。 即便后來是因為意外,導(dǎo)致最后一盤棋有些波折。 可當他重新復(fù)盤和張嶺的那盤棋,心知就算沒有受傷,也不一定能贏。 在港城棋院,人才輩出,月月大比,穆于的成績只排得到中上。 當初在圓一道場還能排名前幾,在港城棋院,排名維持著不往下跌,就已經(jīng)不錯。 別的不說,光是小師兄李蟄,穆于同他下棋,從沒贏過,屢戰(zhàn)屢敗,深刻地感受到這個十五歲就成功定段的天才,究竟有多可怕。 論棋力,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論天賦,穆于自認為他只是一個努力的普通人。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穆于參加了定段賽。 定段賽是一座攀登失敗的高峰,是他壓在心頭的大山。 然而經(jīng)過近一年的時間,再次回到這座山峰時,穆于卻發(fā)現(xiàn)眼前這山,早已沒有記憶中的那樣可怕,那么的高不可攀。 比賽一天天地過去,隨著勝利的次數(shù)增加,穆于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李蟄曾說過,于圍棋一道上的開悟,十分玄妙,一旦開悟,棋力就會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在港城棋院,穆于幾次都覺得自己抵達臨界點,卻始終沒有跨過去。 在定段賽上,他很突然地開悟了。 全局觀好似瞬息擴大,布局比以往更加凌厲,甚至能預(yù)判到對手未來的十步,二十步。 他勢不可擋,無往不勝。 直至拿下全勝后,穆于站在積分榜前,久久沒能回神。 是陳路撲過來一把將他抱住,興奮地直喊:“小于!我們定上了!終于定上了!三年啊!花了三年,老子終于定上啦!” 話音剛落,陳路嚎啕大哭,哭得像小孩一樣冒出了鼻涕泡。 穆于反手抱住了陳路,同樣眼眶濕潤:“定上了,我們……定上了!” 得知穆于全勝定段,曲盛挺高興,特地開了包廂,叫上了其他弟子,打算給穆于搞個慶功宴。 正好李蟄今年來北市參賽,師門難得匯聚一堂,得熱熱鬧鬧辦上一場。 穆于親自去給李蟄接的機,當然也是因為李蟄在微信上給他發(fā)了一連串的消息,再三告知他,如果不去接機,后果會很嚴重。 在抵達口等了好一陣,才終于等到李蟄從里面出來。 周遭人的視線,或多或少地落在李蟄身上。 十八歲的李蟄,擁有淺色卷發(fā)和一對琉璃似的眼,精致的五官,漂亮得不像話。 好在他身高已由184,加上寬肩窄腰,無人能將他認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