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淵 第74節(jié)
早上醒來時,穆于迷糊記得中途醒了一次,周頌臣好像對他說了什么,可他記不清了。 睜開眼就見周頌臣早早醒了,正坐在單人間的沙發(fā)上回復消息。 留置針將他的手背插出大片瘀青,好像也沒有影響他回復消息的速度。 周頌臣手指靈活地在屏幕上敲打著,余光里看見穆于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坐起,張嘴像是想對他說點什么,不知為何又鬧了別扭,直到穆于離開時,他也沒多說一句。 穆于只在醫(yī)院陪護了一天,就回到家去。 他重新加了肖韻的聯(lián)系方式,他們在微信上偶爾會聊天。 穆于有想過穆心蘭大約已經(jīng)得知他回北市的消息,要是知道他簽約出了問題,大概會像從前那般,否定他對圍棋的堅持,嘲笑他不如考公。 他仍未準備好見穆心蘭,好在肖韻也未同他提起過這些,平時肖韻只給他發(fā)了些周頌臣在醫(yī)院的照片。 周頌臣不情不愿地喝著補湯,周頌臣躺在病床上還在看書看資料。 哪怕背景光線造型都很一般,但那張臉依舊帥得很突出,就像在單獨的另一個圖層。 光是從照片背景就能看出有不少人來探望過周頌臣,病房里到處都是鮮花水果,那股甜膩香氣仿佛要從照片里撲出來了。 肖韻十分憐惜穆于,甚至給他轉(zhuǎn)了筆錢,擔心他現(xiàn)在沒錢吃飯,遇到困境不愿同長輩求助。 穆于當然是將錢退了回去,他尚未困難到這種程度。 肖韻平日說話待他都挺溫和,就是給錢時的態(tài)度意外強硬,連語氣都變了不少。 不過他這邊堅持不收,肖韻也拿他沒什么辦法, 平日里,穆于照舊去星路棋途的基地訓練,晚上在棋社兼職,忙得不可開交。 穆于心態(tài)非常平穩(wěn),反正遲早都要解約,這段時間也不能平白浪費。 他心態(tài)是穩(wěn)了,謝青卻好似有些著急,將他喊進了辦公室,話里話外是哄他趕緊接個商務(wù),網(wǎng)上那點熱度如果沒有更多的事件維持,很快就會散去,而穆于巴不得那點熱度趕緊過去。 明面上他笑著同謝青虛與委蛇,私下卻想著那份咖啡廳的錄像到底該如何使用。 穆于疑心周頌臣是故意說一半藏一半,引著自己去找他。 這時周頌臣給他發(fā)來的消息,告訴他周霆最近在忙一個大案子,今天人已經(jīng)飛去海市,如果穆于有事,不必去律所了,去了也只會撲空,話里話外都是讓穆于來找他這個助理律師。 距離周頌臣住院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禮拜,成大開學了。 穆于抽了一天辦理了復學手續(xù),在把員工宿舍里的行李搬回了學生宿舍。 直至忙到傍晚,穆于才有空去探望周頌臣。 他到的時候,病房里只有周頌臣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面朝病房門口側(cè)躺,雙眸緊閉,很沉靜的一張睡臉。 床頭堆滿鮮花,花團錦簇,有束耀眼的紅玫瑰從萬花中殺出,頗為吸睛,叫人一眼只能望到它。 附近花店的鮮花,大概都叫周頌臣的追求者買完了,病房如穆于所想的那般滿是花香,買花的人也不怕周頌臣對花粉過敏。 他悄悄地關(guān)上門,輕手輕腳地來到病床前,落座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好像只有周頌臣閉著眼睡著了,他才能心緒平和地打量著這個人。 不用再像一個時時提著勁的斗士,揮舞著不像樣的武器,試圖戳傷周頌臣,也連帶傷了自己。 夕陽的光從窗里射了進來,拽出長長的影子,光中浮塵點點,眼前畫面似被渡了層老派電影的靡麗色調(diào),像場黃昏舊夢。 很美的夢,可惜不屬于穆于,好在他現(xiàn)在也不會再為了無法擁有這個夢而感到難過。 周頌臣睡得不算安穩(wěn),眼球在眼皮底下飛速震顫著,像是在做夢。他嘴唇微張,似乎努力地喊著什么。 穆于下意識湊了過去,想聽清楚他唇邊低語。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小提琴曲,將穆于驚了一驚,他扭過頭,才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放著一個被制成留聲機樣式的藍牙音箱。 曲子正是從里面?zhèn)鱽?,是周頌臣的鬧鐘響了。 音樂音量很小,輕得低迷,周頌臣睜開眼時,穆于尚未抬起身來。 他意識到自己與周頌臣的距離近得有些曖昧,剛想撐著病床直起腰,就被人伸手扣住了后頸。 穆于錯愕地睜大眼,還未反應(yīng)過來,周頌臣就已經(jīng)抬手將他攬到了病床上。 周頌臣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沒從夢中醒來,只一探身便攫住了他的唇。 攬住穆于腰的手力氣很大,彼此胸膛緊貼,咚咚地響著不知是誰的心跳聲。 周頌臣抱住他,吻著他,將他嘴唇吮得生疼,泛起麻癢。 穆于用力地咬了一口周頌臣,血腥味霎時彌漫,周頌臣只是眉心皺了皺,固執(zhí)地將這染了血的親吻進行到底。 掙扎間穆于揮倒了床邊的花,玻璃瓶倒了下來,玫瑰撒了一地,水花濺到了穆于的手背,涼得厲害,唇上的溫度,燙得過火。 玻璃瓶斜倚了下去,在地上碎出驚人的動靜。 恰好有護士聽見了動靜,她尋了過來,先是敲了敲門,等了半晌才聽到一聲請進。 護士推門而入,就見病人躺在床上,床前站著個人,地上是花瓶碎片和滿地的玫瑰。 站著的那個男生轉(zhuǎn)過頭來,客氣地向護士致歉。 護士負責這片的病房,對這間病房的患者尤為印象深刻,帥得如同明星一樣,還是混血的病人十分少見。 而眼前這人大概是病人的朋友,她沒見過。 男生的雙眼稱得上是漂亮,更引人矚目的卻是他的嘴唇,血漬暈在唇角,像暈開的口脂,有種別樣的誘惑。 病床上的混血帥哥嘴唇同樣破了皮,血還未來得及止住。 護士突然明白自己撞破了什么,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慌張地說了下打掃工具在走廊盡頭的小房間后,隨即紅著臉退出病房。 身后病房的門剛關(guān)上,穆于就對病床上的周頌臣怒目而視:“你瘋了嗎?” 周頌臣抽了張紙巾,按在自己嘴唇上,惡人先告狀似的皺著眉:“你咬得可真狠?!?/br> 穆于氣得手都在抖,剛才護士震驚的神色仍歷歷在目,讓他羞恥得恨不能立即離開醫(yī)院,再也不要踏入這個地方。 周頌臣靠在床頭,解釋道:“我一睜開眼就見到你,你還離我這么近,不怪我誤以為還在夢里。” 這番解釋一點可信度也無,稱得上胡言亂語,穆于轉(zhuǎn)身就想走,卻被周頌臣喊?。骸澳氵^來是因為解約的事吧?!?/br> 穆于能屈能伸,立在病房門口半晌,最后決定回到病床前。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拖得越久,他和周頌臣糾纏得就越深。 穆于想要快刀斬亂麻,偏偏事與愿違。 周頌臣看著穆于坐下,笑了笑:“現(xiàn)在案子的關(guān)鍵是你得拿到謝青答應(yīng)你參加青秀賽的證據(jù),并且要明確參加青秀賽是你簽約的條件,這段時間你有在微信上套他的話嗎?” 穆于點了點頭:“我有,不過他很謹慎,基本都不正面回答我?!?/br> 周頌臣了然道:“他們應(yīng)該也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手段了,可能早就想好該怎么規(guī)避風險?!?/br>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穆于有些憂慮,以至于他都忘記了自己剛被輕薄過的事。 周頌臣輕咳了幾聲,再次成功讓穆于將視線落在他唇上,隨即穆于便像碰了火一般,迅速地挪開了視線。 “你拿那段咖啡廳的視頻去詐他一下,告訴他你已經(jīng)有證據(jù)了,先攻破他的心理防線再進行套話,這個過程中你要用錄音工具將你們的對話記錄下來?!?/br> 周頌臣一口氣說完,輕輕喘了口氣,似乎仍有些虛弱。 但穆于已經(jīng)不太相信周頌臣這病弱模樣,畢竟這人剛才將他強硬地攬到床上的樣子,可不像是沒有力氣。 周頌臣望著穆于:“到時你戴個隱蔽性很強,能夠藏在耳朵里的耳機,你們對話的時候,我可以輔助你跟他進行交涉?!?/br>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為了避免錄音有誘供的嫌疑,你得等騙完他以后再錄音?!?/br> 穆于疑惑道:“你們律師平時都是這樣辦案的嗎?” 周頌臣笑了,嘴唇上未干的鮮血讓他的笑容都多了幾分邪性:“當然不是,律師得受職業(yè)道德約束,不能采取不當?shù)氖侄蝐ao縱證據(jù)。” 穆于遲疑道:“那你…… ” 周頌臣坦然地說:“我沒有道德。” 穆于被他理直氣壯的回答震得半晌無言:“我覺得你還是多少有點比較好。” 聊完正事后,穆于出去拿回了掃把,將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凈。 天漸漸暗了下去,病房中仍是只有周頌臣一人,穆于忍不住問:“叔叔阿姨呢?” 周頌臣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穆于走到哪,他的視線就跟到哪:“我爸陪了我三天就出差去了,我媽陪了我兩天,身體就有點不舒服,我讓她回家休息了?!?/br> 穆于收拾好地上的殘渣:“所以你現(xiàn)在是自己一個人住院?” 周頌臣不答反問:“你說我剛才親了你一下,你會不會被我傳染?” 穆于握著掃把的手微微用力,努力忍耐用掃帚將周頌臣從病床上打下來的心情:“怎么?如果我被傳染了,你會很高興?” 周頌臣散漫地笑著:“那你就可以跟我一個病房,我來照顧你。” 穆于深吸了口氣:“正常人會盼著別人好,還有……我現(xiàn)在不是單身,偷襲強吻這種事情,你以后不要做了?!?/br> 周頌臣嗯了聲,敷衍地應(yīng)了下來。 穆于狐疑望去時,他又露出笑容,一字一句地對穆于道:“我說過了,我沒有道德?!?/br> 第68章 穆于對周頌臣所說的話以及所展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既覺得十分意外,又覺是情理之中。 周頌臣從來都是這般,行事只管自己高興,倫理與道德若成為枷鎖,就會被他毫不猶豫地盡數(shù)拋開。 本以為編造有男友的謊言能讓周頌臣對自己迅速失去興趣,哪知弄巧成拙,倒激起周頌臣的勝負欲,現(xiàn)在也不能承認自己當初撒了謊,只能將錯就錯,盡量把人冷處理。 將手中的掃把還回去后,穆于看了眼手表:“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br> 周頌臣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表拎到自己眼前:“這表誰送你的?那雜……咳,李蟄?” 穆于仍覺嘴唇火辣,血管在被吻過的緊薄皮rou下用力跳動,他掙開了周頌臣的禁錮,把手飛快地收了回來,不欲再增加不清不楚的肢體接觸:“這是圍棋考試的獎品。”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前十名才有?!?/br> 周頌臣聽到表的來處不如他所想,徹底滿意了,隨口道:“是嗎,這么厲害啊?!?/br> 穆于抿住嘴唇,周頌臣總有辦法讓他后悔自己剛說出口的話。 “我送你的那個呢?”周頌臣像是閑聊般不經(jīng)意地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