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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淵 第90節(jié)

    不同于客廳里的母子生疏又客氣的氛圍,套房內(nèi)的母親則是要被兒子氣死。

    肖韻看著一身是傷的周頌臣,也下不去手:“你跟穆于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弄錯了,你明明喜歡女生的啊,你高中的時(shí)候不是天天用車載著小姑娘到處玩嗎?”

    周頌臣坐在主臥的飄窗上,散漫地說:“現(xiàn)在喜歡男生了,不行嗎?”

    肖韻被氣得只覺得耳內(nèi)轟隆作響:“不行!”

    周頌臣直起腰身:“你和爸說過只要是我自己決定好的事情,你們都會支持我?!?/br>
    肖韻面色發(fā)白,不斷搖頭:“你這樣胡來,你爸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的。”

    周頌臣沒有半分在跟家長出柜的緊迫感:“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穆于當(dāng)你兒子嗎?”

    肖韻險(xiǎn)些一口氣沒能上來,她捂著心口:“你還敢跟我提這茬,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跟兄弟有什么區(qū)別,你們倆怎么能在一起! ”

    周頌臣用指腹撥了撥手上包扎好的紗布結(jié),他怎么覺得穆于給他扎得有點(diǎn)像蝴蝶結(jié)?

    “你就不提了,從小就愛招惹小姑娘,乖乖呢?我記得他小時(shí)候很喜歡電視上的女明星,說長大要娶她來著?!毙ろ嵭跣踹哆?,試圖找出兩個(gè)孩子不是同性戀的鐵證,“你前陣子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在一起了,我就覺得不對…… ”

    “確實(shí)不對?!敝茼灣贾鲃诱f道,“我們沒在一起?!?/br>
    肖韻一愣,未等她把心從沸騰的開水中撈出來,就聽到不孝子接了一句:“我在追穆于,還沒追到。”

    第84章

    肖韻終于沒忍住,一巴掌掄到了周頌臣的肩膀上。

    周頌臣被打得悶哼一聲,沒有躲:“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br>
    套房里傳來噼里啪啦一陣響,驚動了套房外的母子。

    穆心蘭猶疑地張望著,畢竟是別人家事,她不好理會,可穆于卻坐不住了,竟然起身挪到套房門口,敲門喊肖姨。

    套房里的動靜停了好一會,房門被拉開,肖韻神情尷尬道:“乖乖,你不是明天還有比賽嗎?早些回去休息吧?!?/br>
    穆于透過肖韻嬌小的身體,一眼看到坐在窗臺上的周頌臣。

    周頌臣一雙長腿放松舒展著,沖他慢悠悠地笑了笑,可模樣卻好狼狽,脖子連帶著耳廓的位置紅了一片,像是被扇了好幾下。

    穆于見肖韻目光閃避不愿看他,心頭那點(diǎn)僥幸終是落了空,肖韻知道了。

    “頌臣可能得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蹦掠谠噲D讓肖韻心軟,“他剛才是不是摔了一跤?”

    肖韻還未說話,里頭的周頌臣站起身來:“我媽說得沒錯,你明天還有比賽,你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br>
    說完他拿起手杖,一瘸一拐地來到母親身后,握著肖韻的肩膀?qū)⑷溯p輕往旁邊一推,不顧對方的警告目光,說:“媽,我先送穆于回去了?!?/br>
    穆于新?lián)Q的酒店不遠(yuǎn),步行四百米就能走到。

    剛坐電梯到酒店大堂時(shí),穆于就對周頌臣說:“不用送了?!?/br>
    周頌臣卻很堅(jiān)持,要陪他一同回去。

    長街盡頭是灰藍(lán)的夜,馬路邊緣的店鋪高高低低地錯落著,不時(shí)有車從身邊經(jīng)過。

    深市的夜好像要更靜謐些,周頌臣將穆于推到安全的內(nèi)側(cè),雖然他現(xiàn)在骨折未愈,持著手杖,比穆于不利于躲避意外。

    “肖姨跟你說了什么?”穆于問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事。

    周頌臣脖子上的紅印很快變成了一道道棱痕,腫了起來:“問我們怎么回事,說你小時(shí)候喜歡電視上的女明星?!?/br>
    說著他眼睛危險(xiǎn)地瞇了起來:“你什么時(shí)候喜歡過女明星?”

    話題往詭異的方向偏移了,穆于看了他一眼:“這有什么奇怪的?”

    周頌臣狐疑地打量著穆于:“你喜歡過女生嗎?”

    穆于沒說話。

    周頌臣驚愕不已地頓住腳步:“你喜歡過女生?!?/br>
    穆于小學(xué)時(shí)對班里的女班長有過朦朦朧朧的好感,那時(shí)班上大半的男孩都喜歡笑起來有一對酒窩的女班長。

    周頌臣在他沉默的片刻,已經(jīng)開始一個(gè)個(gè)篩選人選,從穆于初中時(shí)玩得好的女同學(xué),再到高中班上女生,甚至揣測到江萊身上。

    穆于知道周頌臣記憶力超群,卻沒想過對方竟然連自己初中時(shí)跟誰玩得好都記得一清二楚。

    “別亂猜了?!蹦掠诖驍嗟溃靶ひ虨槭裁匆蚰??”

    周頌臣顯然對穆于喜歡過女生這事耿耿于懷:“到底是誰?”

    穆于說:“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

    周頌臣很不甘愿地停止了這個(gè)話題,神情崩得有些緊:“我跟她說我在追你?!?/br>
    這回輪到穆于頓住腳步,說不清心頭是什么情緒。

    周頌臣這一說法,幾乎將他從這整件事中摘了出去。

    是周頌臣要追的穆于,所以跟穆于沒有關(guān)系。

    如果說主犯是周頌臣,穆于頂多算是脅從犯——被強(qiáng)迫著參與犯罪的人。

    周頌臣的心思仍沉浸在上一個(gè)話題里,想要追問又怕得罪穆于,追求這件事看著主動,實(shí)則被動,一舉一動都得契合穆于的心意。

    要是追求是類科目,那絕對是周頌臣最薄弱的一門。

    明黃的路燈照得人昏昏然,一些話便忍不住說出了口,穆于剛問就后悔地抿住唇。

    “你剛才為什么哭?”

    穆于脖子領(lǐng)口的那片濕潤早已被體溫烘干,可那寸皮膚卻像是被淚水浸透了,被深市的夜風(fēng)灌入,仍覺微涼。

    這個(gè)問題讓穆于心跳都加速了些許,卻叫周頌臣的面色沉了下去,他很不愿意想起那煎熬漫長的四個(gè)小時(shí)。

    穆于見狀也不再問了,他們安靜地并肩同行了一段路,哪怕放慢了腳步,終點(diǎn)仍舊到了。

    周頌臣站在原地,看著穆于朝光亮的酒店大門走去:“我不喜歡假設(shè),更不喜歡想象如果你在這場火災(zāi)中出事了,我會怎么樣?!?/br>
    周頌臣一直認(rèn)為情感是種負(fù)擔(dān),是不必要的混亂,是弱者的依賴。

    他自視甚高,將理性與自我控制奉為人生至理。

    當(dāng)穆于的生死攸關(guān)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時(shí),這種感覺比死亡的本身更加令人恐懼。

    周頌臣立在路邊,偶有車燈照映,亮出那雙被掩映在昏暗處的眼:“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钪娜藚s得過著連呼吸都在痛苦的生活,這不公平?!?/br>
    不知為何,穆于竟有種自己在欺負(fù)人的錯覺。

    從最初事故被誤傳,北市到深市足足四個(gè)小時(shí)的失聯(lián),趕赴災(zāi)后現(xiàn)場時(shí)尋不到人的崩潰,一整日地大起大落。

    作為造成這番動蕩的主人公,穆于本應(yīng)該更寬容些。

    所以他給穆心蘭遞了暖茶,也答應(yīng)了要有時(shí)間回家吃飯。

    因?yàn)樗宄滦奶m在這樣的一個(gè)夜晚,不能受到更多刺激。但他卻能夠這樣對周頌臣,好似成了那種以撕開他人傷痛,從中取樂的壞人。

    “對不起?!蹦掠谡\懇道歉,“我不該問的?!?/br>
    周頌臣似乎沒想到這番話能引來穆于的歉意,當(dāng)即打蛇棍上:“我今天受到了很嚴(yán)重的驚嚇?!?/br>
    穆于嗯了一聲,安慰道:“你不僅受到了驚嚇,你還應(yīng)該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腳踝?!?/br>
    對于自己的傷勢,周頌臣不以為意,并認(rèn)為穆于沒聽懂自己的潛臺詞:“我覺得我今晚回去會做噩夢,夢見你真的出事了。”

    說這話時(shí)他表情很嚴(yán)肅,弄得穆于也有點(diǎn)惴惴不安:“那怎么辦呢?”

    周頌臣不聲不響地加了層砝碼:“我現(xiàn)在回去,我媽肯定還要打我?!?/br>
    穆于這回聽懂了:“我跟羅哥一間房,你別想了?!?/br>
    周頌臣面不改色道:“我說什么了嗎?我只是想在這家酒店也開間房而已?!?/br>
    穆于回到房間時(shí),羅軍都已經(jīng)洗漱好了,跟他抱怨了許久假新聞的事情,又說因?yàn)檫@個(gè)意外嚇到了不少棋手的家屬。

    經(jīng)歷一天勞累,羅軍躺下便睡著了。

    每當(dāng)比賽前夜,也不知是否因?yàn)榻箲],穆于總是難以入睡。

    他拿起手機(jī)看了眼消息,周頌臣拍了自己受傷雙手的照片給他,加上一條文字休息:洗澡碰水了,好痛。

    穆于皺眉回復(fù):你買藥了嗎?

    周頌臣回得很快:自己一個(gè)人不方便上藥,我在1029。

    穆于沒再回復(fù),周頌臣握著手機(jī)安靜地等了一會,緩緩皺起眉心,難道是他的傷得不夠嚴(yán)重?

    周頌臣攤開掌心,猶豫著要不要再用加重傷勢,又擔(dān)心被穆于看出苗頭。

    就在這時(shí),門鈴響了。

    周頌臣滿意地勾起唇角,他說什么來著,穆于總是太心軟。

    他拉開門,穆于看起來好像剛才床上爬起,頭發(fā)柔軟蓬松,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黑色運(yùn)動短褲,露出一雙瘦白纖細(xì)的腿。

    穆于看了眼只穿著浴袍的周頌臣,目光從對方故意敞開的胸膛中毫無波瀾地越了過去:“藥在哪呢?給我。”

    周頌臣手上的傷口經(jīng)過熱水的沖刷,變得發(fā)白可怖,看起來根本沒做任何防水。

    穆于都數(shù)不清這是他第幾次給周頌臣上藥了:“好好保護(hù)自己的身體,別再受傷了?!?/br>
    周頌臣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根本沒往心里去,他在看穆于。

    看對方輕輕地眨著纖長的睫毛,白而軟的臉,唇上的那顆痣。

    可惜穆于下了禁令,不允許追求者周頌臣有過多的身體接觸。

    兩個(gè)人入住同家酒店,沐浴過后身上的氣味該是很相近的,可穆于聞起來卻完全不同,甜得周頌臣想將臉埋到對方頸項(xiàng)處咬一口。

    穆于坐在床上,盤著雙腿給周頌臣上藥,俯身給人傷口輕輕吹氣時(shí),圓型領(lǐng)口半敞,露出那抹淺粉。

    “要不要給你叫杯熱牛奶,可以安神?”穆于已經(jīng)有些困了,打了個(gè)哈欠說道。

    然后他上藥的動作頓住了,他看到了周頌臣浴袍下掩不住的那處的情態(tài)。

    他抬起眼,周頌臣卻很坦然,沒有絲毫遮掩的打算:“牛奶就不用了?!?/br>
    穆于將手里使用過的碘伏棉簽扔了,挪到床邊伸出雙腿尋找自己的拖鞋,準(zhǔn)備離開。

    周頌臣看那雙白皙的腳在深紅的地毯上踩來踩去,身體的溫度有持續(xù)上升的趨勢。

    穆于還未踩到拖鞋,就被人撈住的腰身拖回床上,他驚訝地喊了聲:“周頌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