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聲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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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泉不齒于黃之謙這種人,可還是應下了他的要求,會盡力保護他,這便起身去調查他所說的可是實情。 其實不必問百瓊樓里的人,便是這家客棧跑腿的小廝也對此有印象,那段時間繁城已經死了好幾個,外來的婦人大鬧之后被挖心,更叫人心惶惶,百瓊樓還因此停業(yè)了幾日。 人的忘性到底是大,也就停了那幾日,去百瓊樓內尋花問柳的又多了起來。 待謝靈峙回來后應泉便將此事說給他聽,謝靈峙也沒想到黃之謙居然會背叛新月,人為活命什么都能做得出來。 天色漸晚,謝靈峙與趙欣燕等人圍桌吃飯,等待衙門的消息。 為了辦案不引起恐慌,需得衙門配合,他們行云州人也不可破壞曦地規(guī)矩,貿貿然闖入七角樓內拿人只怕會叫那狐妖孤注一擲而誤傷百姓,只能讓衙門商量借官府的力量向銀妝小城借人。 新月是銀妝小城如今的招牌,輕易不外出獻藝,衙門的官員只說是繁城來了個京州里的貴人,不便去銀妝小城露面。為了不叫新月懷疑,除了新月之外,還借了蘇憐與季宜薇一并前往城外旖華庒里表演。 銀妝小城的樊mama自是沒那么容易松口,萬事都要講規(guī)矩,沒錢怎么能將人從七角樓里請出去? 衙門來傳話的是個機靈的,他將那暫住旖華庒里的人地位說得神秘些,低聲詢問:“mama可聽過龍生九子,其中有一個叫睚眥?你若不叫他高興了,睚眥必報,銀妝小城也別想落了好?!?/br> “老天爺,你說那里住的該不會是……皇子吧?”樊mama立時起了一身汗。 “這話我可不敢說,不敢說?!蹦侨诉B忙彎腰,對著空處一副恭敬的模樣,便叫樊mama斷定是京州皇城里的皇子來了繁城卻又不入繁城。 那可是未來或許當上皇帝的人,若叫旁人知道他來過繁城必會被官員參一本,如此謹慎才是對的。國公爺才從這里離開,想必是見了季宜薇回去說了才請來了這尊大佛,皇家人都愛面子,若這三個姑娘去伺候得好,還怕沒有足量的賞賜? 樊mama也想通了,但過幾日便是祈花節(jié),姑娘們在此之前必是離不開百瓊樓的,只等祈花節(jié)后便能得空,于是衙門與樊mama商定好,七日之后便要請人出城去旖華庒。 衙門說通了,便派人傳信告知謝靈峙,在銀妝小城內三名女子準備的時間里,謝靈峙等人還得在旖華庒布下牢固的伏妖陣。 他們向來捉鬼,捉妖沒碰上幾回,以前遇見的也都是一些小妖,從未見過大半年內連殺十幾人挖心提升自己修為的妖,只怕難以對付。何況……這妖的一枚妖丹幾百年前便已現世,以血殺了年城數萬人,當年活佛子的身份誰也不知,未必不是這狐妖的畫皮,故而他們行事需加倍謹慎。 旖華庒在繁城外武瓊山上,武瓊山不多大,山下卻有個滔天富貴的莊子,那莊子原是幾百年前黃家所設。那時黃家鼎盛,家中人口上百,光是家丁丫鬟便有上千,旖華庒里蓋房子用的都是上等的金絲楠木,下人吃飯用的都是通透的白瓷,生意做到遠名京州,將整個兒繁城帶成了臨風州富饒之首。 后來黃家落寞,又迅速衰竭,再后來不得已便將旖華庒抵給了官府換吃穿用度,直至如今,旖華庒因有人打理倒是一切如舊,黃家只剩個黃之謙默默無聞,靠說志怪故事討生存。 后來的這幾日奚茴還去了黃之謙說書的酒樓打算一邊吃叫花雞一邊聽故事,只是黃之謙一直沒出現,臺上說故事的講些歷史典故,奚茴又非曦地八州的人,對那些并不了解,覺得無趣吃完就走了。 這一日客棧里跑腿的小廝少了幾個,問過才知道這些人早早請了假,要去百瓊樓三條繁榮街市上去看熱鬧。 聽人說今日是祈花節(jié),百瓊樓里道路兩側會被鮮花鋪滿,店鋪上掛著彩燈照明,如旁處的廟會卻比廟會還要熱鬧些。 賣面具糖人的,賣胭脂水粉葫蘆首飾的,賣團扇折扇刺繡手絹的幾乎要將街旁巷子給占滿了。因每家青樓里的姑娘都會些技藝手段,吹拉彈唱都被提了出來,路測的套圈、投壺、六博、斗百草類的比賽小游戲也能攔人大半日。 這祈花節(jié)是百瓊樓成立時便興起的了,百瓊亦有百花,繁城不以耽于享樂為恥,反而因這三條街給繁城乃至臨風州帶來了無數錢糧,祈花節(jié)年年都辦,祈禱年年花開,花開不敗。 奚茴聽說百瓊樓里有熱鬧看,立時拉著云之墨一并外出。 還沒入長安街,百瓊樓的牌樓下便擠滿了人,好似一夕間所有繁城的人都來了這里,人人手中提著花燈,臉上戴著面具,燈火輝煌照至天空,連月亮與繁星都黯然失色。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沸沸揚揚的人聲四面八方傳來,女子嬌俏,男兒豪爽,還有調皮的小孩兒在人群里亂竄,有兩個舉著糖葫蘆跑到了奚茴面前,做了個鬼臉轉身又跑開。 奚茴眨了眨眼,目光立刻在各路小攤里找那個賣糖葫蘆的身影。 糖葫蘆沒瞧見,倒是瞧見賣面具的。 因人多,她牽著云之墨的手便緊了些,可對方渾身發(fā)熱,奚茴的手心很快出汗,一個不留神便讓人脫了手,再回頭便見到云之墨又被小孩兒纏繞住了。 三兩個孩子紛紛昂著頭看向他,似乎是因為他相貌清正,瞧著和善,夸兩句好看富貴,想讓他給點兒賞錢再去賣糖吃。 云之墨眼底閃過不耐煩,低聲罵了一句滾開。 奚茴見他窘況忽而笑出了聲,她就站在面具攤旁,高架上掛著數十張顏色形狀各異的面具,映著燈光閃爍,像千奇百怪的鬼臉。而奚茴就在鬼臉前,燭火透過明紅的燈罩落在她的臉上,狐眼彎彎笑出梨渦,卻比仙人島里身著紅衣的新月更像個狐妖。 分外惑人。 郁悶被緩解,小孩兒也被其爹娘拖走,云之墨卻還站在原地目光掃過她的臉,她的腰身,聽身體里血液沸騰的聲音,還有胸腔里噗通噗通躍動的心跳。 奚茴迅速選了兩張面具,一張暗金的蝴蝶與烏黑的梟面,選好了便拿在手上舉高揮了揮,揚聲問他好不好看。 云之墨沒看見面具,因心口莫名涌上的暖流而愜意,少女的笑容比她身前身后的燈火還要璀璨,這一瞬周圍的行人、面具、攤位、樓閣皆在他眼里變得扭曲模糊,唯有一席紫衫的奚茴是清晰且與世界分離的特殊存在。 心跳聲更快了些,才意識到這一點的云之墨已不受控地朝她靠近,一步一步,越近便越能感受到胸腔的炙熱。 月隱入云層,連星光一并遮掩,晚風拂面,帶著寒意襲上心頭。 云之墨的腳步停頓,他與奚茴僅幾步之遙,又垂眸看了一眼僵硬的手掌,熟悉的寒冷順筋脈蔓延,血液里的咒印再度浮現于手背,他握緊拳頭垂下手臂藏于袖中。 “你要哪個?”奚茴晃了晃面具,湊上跟前。 溫暖靠近,云之墨回神,他定定地看向奚茴,低聲道:“隨便?!?/br> 于是奚茴將暗金色的蝴蝶面具戴在了云之墨的臉上,似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兒,頗為志得意滿地戴上梟面,手指撥弄了一下面具旁染色的羽毛對他道:“你自己說隨便的,不許摘下來啊。” 云之墨抬手觸碰了冰冷的面具,guntang的指尖卻使面具上開出一朵霜花,在他手指撤下后沒一會兒便被燥熱的夏夜融化,化作一滴水珠。 今晚來百瓊樓的人這么多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每年的祈花節(jié)花魁都會當眾獻藝,就在銀妝小城的聚星樓前,兩層樓高的舞臺已經架好,兩旁云梯掛上彩綢,許久不曾露面的季宜薇已經坐在椅子上了。 奚茴本在人群后,只能看見高臺上一個模糊的人影,這般距離連季宜薇是男是女也看不見。 她聽說季宜薇會出面,還特地趕來想瞧一眼,那個能讓國公爺豪擲千金也碰不上袖角的仙女究竟美成什么模樣,到跟前了卻看不見,奚茴難免可惜。 云之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也不怎么好看?!?/br> “你倒是能看見,也得讓我看一眼才知究竟好不好看啊?!鞭绍铛谄鹉_往前湊。 見她往人群里擠,云之墨提著她的衣襟往后拉,免得人擠人把她這把瘦弱的身子骨給擠沒了。 奚茴被迫往后退了兩步,方站的位置又被旁人擠了,她不解地朝云之墨看去。蝴蝶面具背著燈光,連他的眼神一并遮掩,僅有黑漆漆的瞳仁閃著些許光澤,云之墨低聲道:“抱緊我。” 雙手環(huán)住男人勁瘦的腰,奚茴不疑有他甚至還在笑。 “哇——” 隨著眾人一聲驚呼,一男一女立時化作黑煙在人前消失,再出現便是離季宜薇表演舞臺最近的春華樓二樓的飛檐上,那里檐角寬且翹,想站穩(wěn)兩個人完全沒問題。 碧青的琉璃瓦因前幾日下雨被洗刷得干凈,奚茴低頭看向腳下人群,再看不遠處的舞臺,踩一踩屋瓦,頗為滿意。臺上季宜薇臉上掛著珠簾半遮面容,露出的雙眼驚訝地看向左斜角飛檐上突然出現的二人,嚇得險些將手中的琵琶也摔了。 “這地方好!”奚茴眉眼彎彎,直接坐在了身后的狻猊背上,還拍了拍身旁位置對云之墨道:“哥哥也坐。” 云之墨站得筆直,奚茴一直扯他的衣擺,還晃了晃,連著束于腰間的腰帶都歪了一小段,他終于隨著她一般不顧形象地坐在飛檐角上,壓著狻猊,并肩看向戲臺。 見季宜薇還戴著珠簾面紗,奚茴的聲音于人群嘈雜的聲音里破出,隨旁人一并起哄道:“摘下面紗,叫我們看看吶!” 一聲琵琶響叫臺下的人都止了聲音。 季宜薇橫抱著琵琶,緩慢將臉上的珠簾摘下,細圓的翠玉珠子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珠簾之下驚人的面容露出,那的確是能讓人忍不住吸氣的美貌。她氣質清冷卻有一雙嫵媚的眼,臺下十多歲的年輕姑娘露胳膊露腿也比不上她僅露出一小截扶琵琶而卷袖露出的手腕。 奚茴往云之墨手臂上一靠,毫無分寸地貼上:“乖乖,這是真好看啊,難怪有人愿意花錢去摸她的衣角?!?/br> 如此想著,奚茴順手抓起云之墨的袖擺也摸了一把滑膩溫暖的面料與上面暗紅夾著金絲的繡紋。 細瘦的肩貼著云之墨的胳膊,她身上的溫度隔著衣衫源源不斷地涌來,云之墨盯著奚茴拂過他袖口的手指,指尖微動,慢慢攥緊。 一曲琵琶聽得臺下眾人如癡如醉,也不知究竟是被她琵琶樂吸引還是被她那張面孔蠱惑。 “她是妖嗎?”奚茴聽不懂琵琶,只是好奇地問出一句。 云之墨道:“是人?!?/br> 雖著素紗卻滿身鮮紅的人。 “那哥哥覺得她這琵琶彈得如何?”奚茴又問。 云之墨不通音律,不覺得有多好聽,倒是二樓趴在圍欄朝外探的中年男子說了句:“季宜薇這這些年的琵琶彈的都沒以往好了,以往還沒當上花魁時她在西巧樓里彈,那時一把不值錢的琵琶都能彈出經典,如今雖有技藝,卻少了許多感情?!?/br> 奚茴轉身朝那男子看去一眼,男子青衫折扇,是個書生打扮,他朝奚茴拱手一笑:“姑娘好身手。” 竟能爬到這飛檐上來觀琵琶樂。 奚茴沒回應,那男子身邊的年輕人倒沒忍住問:“季宜薇還去過西巧樓呢?那不是個小茶館兒嗎?” “她非繁城人,初來繁城時分文沒有,一把舊琵琶破了弦沒錢買說要去西巧樓里演,險些被西巧樓里的人趕出去,后來倒是買了一把琵琶,亦是那時一曲成名的?!蹦凶诱f著又道:“我記得那時她總去一家糖水鋪喝糖水,那鋪子老板娘與她是同鄉(xiāng)呢?!?/br> “記得這么清?”旁人問。 男子道:“我亦喜歡喝那家糖水鋪,季宜薇未成角兒前我時常能在糖水鋪里碰見她,可惜后來糖水鋪沒開,她也再沒從百瓊樓里出來?!?/br> 說到這兒,男人哀嘆一聲,擺了擺手道:“到底是物是人非?!?/br> “糖水好喝嗎?”奚茴聽見有好吃的便又回頭問了一句:“為何不開了?” 男人頓了頓,道:“糖水鋪的老板娘……她死了?!?/br> 第45章 琵琶有語:九 ◎一切反常,皆有跡可循。◎ 祈花節(jié)以季宜薇的琵琶曲開場, 又以新月的一舞結束。 奚茴沒等到新月出場就因為無趣想要提前回去了,此類欣賞她大約只能看看那些相貌漂亮的女子,要她從中品出個什么來倒是沒有的。 銀妝小城前擠滿了人, 這些人對新月的熱情似乎比對季宜薇更重,奚茴與云之墨上飛檐容易, 再想下去卻是沒有落腳之處, 便只能選個偏僻空曠的地方, 于銀妝小城的西側踩下。 銀妝小城的西側靠近小河邊, 與來時長安街的熱鬧繁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里連地燈都沒鋪上, 行人亦很少,小路貼著樓閣后門,碎石板鋪成窄窄一條, 上頭早有了裂紋,一兩艘小船??堪秱?,風聲中帶著野狗細微嘶吼的聲音, 黑暗陰森。 隔著長長的宅巷, 另一邊的燈光偶爾在潮濕小路上照出一條暗黃色的光線, 映著地面斑斑駁駁。 奚茴與云之墨打算走過這半條小路從巷子里串到另一邊去,還能途徑街道買兩樣吃食一并帶回。 才越過幾株歪斜扭曲的柳樹, 二人便聽見了碎語聲。 一陣陰風傳來, 掃過湖面伴隨涼意穿過窄巷,奚茴瞇起眼隱約于黑暗中見到了一抹鬼影, 女子就站在柳樹下, 看不清五官面容, 似是哀愁地嘆了許多口氣。 她面對的方向正是一條微微閃爍光芒的窄巷, 細微的聲響從里面?zhèn)鱽? 壓抑的聲音不知在說些什么, 混在了另一條街道嘈雜的人聲中。 奚茴忽而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在看季宜薇彈琵琶時遇見的男人說過,糖水鋪的老板娘死了,好似就是死在祈花節(jié)前后。因為他很愛吃那家鋪子的糖水,所以在老板娘死后稍打聽了一下死因,說是因為關鋪子太晚回去的途中走近道,被發(fā)瘋的野狗咬死的,叫人發(fā)現時已腸穿肚爛,慘不忍睹。 “很快就要結束了,夢姐?!?/br> 女子的聲音壓得很低,隨著奚茴靠近越來越清晰:“我以前每夜都會做噩夢,近來卻睡得極好,想必是大事將成心里暢快。我前些年時常在想若你當初沒有隨我一并來繁城,就在啟揚老家,說定現在孩子都能說親了吧?不過我也想開了,只盼望你能在黃泉路上多等我一會兒?!?/br> “真的,再等等我吧,也無需等太久了……” 奚茴靠近了才看清那巷子里閃閃爍爍的光原來是火光,不是從另一頭街道里照過來的,火光將人影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灰煙順風飄出,像是有人在燒紙錢。 淡薄的血腥味隨著河風一并飄過來,野狗的嘶聲越發(fā)清晰,就像是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的領地,那狗突然吠了一下,驚嚇了巷子另一邊路過的人。 “慢點吃,又沒人與你們搶?!迸拥穆曇艉艿?,聽不出情緒好壞。若說她在燒紙錢卻沒半分難過哭泣,甚至在與野狗說話時都能柔下聲音好生哄著。 不止一條野狗,而是三條漆黑細瘦的狗,目光晶亮在黑夜里發(fā)著光,齜牙咧嘴地露出尖利的獠牙,猙獰的面孔埋在了一地生rou中。猩紅的血染上了它們的毛發(fā),而它們撕咬著冰冷的骨rou,張嘴便能將一大塊吞入腹中。 巷子盡頭忽而傳來一道人聲,男人煩躁地問了句:“又是誰在喂狗?!” 這聲一出,樹下模糊的鬼影霎時消失,昏黃的燈光從二樓的窗戶上探了出來,中年男人的聲音罵罵咧咧道:“此處不許喂狗!便是你們這些人喂的,幾條瘋狗將我家雞都給吃光了,快滾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