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聲 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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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墨是剎那驚醒的,記憶里的溫暖變成了炙熱,竟叫他一瞬呼吸困難,而靈魂彷如一腳踏空墜入深淵。睜眼的剎那,一滴汗珠順著他眼前滑落,刺痛了眼眶,紊亂了他的心跳。 早已過了辰時(shí),山洞外的天卻依舊是灰蒙蒙的,大雨沖刷著山林中茂盛的樹葉,紛亂的聲音在此刻變得格外清晰了起來。 干凈、純澈。 云之墨此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將所有脆弱都在奚茴面前袒露的獸,高大的身軀縮在她瘦小的懷中,而他與奚茴貼近的衣襟處還因?yàn)檫^熱的溫度染上了薄薄的汗。 汗水不是奚茴的,卻是他自己的。 云之墨知道只要他的魂魄沒有得到自由,他便永遠(yuǎn)都墜于寒冷,無非是能忍受與不能承受的區(qū)別。可如今身體里沸騰的血液燙著皮膚,而被他吞噬的命火透過他的四肢散發(fā)著遠(yuǎn)高于常人的溫度,連帶著他的衣衫也常年溫?zé)帷?/br> 這些是他過去不曾感受過的,此時(shí)卻異常明顯。 他以手背擦去額前的汗水,再去碰奚茴的臉,心口的悸動紊亂地撞擊著胸腔,風(fēng)聲雨聲心跳聲呼吸聲,曾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布的畫,而此時(shí)畫面揭開,真實(shí)的世界,真實(shí)的感受奔涌而來,幾乎將他淹沒。 新奇,又刺激。 興奮,又惶恐。 云之墨在這一瞬險(xiǎn)些失了安全感,摟緊了懷中的人才慢慢將心定下來。 他去感受咒印的束縛,而曾經(jīng)隨時(shí)都能冰封他的法術(shù)如今像是將其本身冰封,化作云之墨身體里貼近心口的一根骨,沉寂了下去。 他于內(nèi)心深處喚了一句“司玄”,黑暗中無人回應(yīng),云之墨此刻才徹底放下了心,他將臉埋在了奚茴的肩膀處只露出一雙眼,眨也不舍得,一聲聲呢喃的小鈴鐺被悶在了唇齒間,這種感受無法言說,又急迫地想要分享出去。 奚茴被熱得漸漸清醒,本能地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熱源,口中含含糊糊說了聲熱,便被云之墨一吻吞了回去。 這回她是徹底醒過來了。 唇珠發(fā)疼,奚茴吃痛地瞪了云之墨一眼,用眼神責(zé)怪他為何要咬自己。 云之墨卻在笑,眉眼彎彎的,與往日沉穩(wěn)不同,意外地顯出了幾分年輕的沖動來,就連眼神也鮮活了許多。他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又不必去說。 無需奚茴去問,看他此刻精神奕奕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徹底好了。 “我們……”奚茴想問他們要去哪兒。 云之墨立時(shí)接話:“我們?nèi)タ慈粘霭?。?/br> 他第一眼看見的世界,便是與奚茴一起,從問天峰下爬出攀上渡厄崖,那是一抹燦爛的日出,得云之墨夸贊了一句“不錯(cuò)”。 銀葉小舟逆風(fēng)而行,雨水撞上了結(jié)界朝兩邊分去,京州有一小半地區(qū)都在淪陷,也不知要飛行多久才能看見太陽。 小舟很窄,云之墨坐下后奚茴便只能坐在他的腿上,她背對著他倚靠在對方的懷中,瞇起雙眼看向灰蒙蒙的天。雨水順著銀葉小舟的舟身流去,云之墨伸出手朝風(fēng)中探了探,微涼的風(fēng)夾雜著寒冷的雨打濕了他的手指與袖口,也濺了奚茴一臉雨珠。 奚茴回頭問:“你在干嗎?” 云之墨新奇地看向被風(fēng)吹得微涼的手,那是皮膚上的涼度與濕度。 他笑著替奚茴擦臉,可他滿手都是雨水,越擦越多,最后被奚茴拽著他的袖擺囫圇擦了擦。 銀葉小舟沖出了雨幕,飛越半邊陰沉的天,終于迎來了陽光。 早已過了日出時(shí)刻,但云之墨看見了太陽,它高升于白云之上,從云層中透出暖光,因他們飛在上空靠近太陽,八月的陽光竟也熱烈地曬出了人一身薄汗。 云之墨撤去了結(jié)界,烈陽下的風(fēng)吹上了臉,小舟緩慢下來懸浮于半空。 他閉上眼睛去感受陽光的溫度,感受風(fēng)劃過臉上的溫度,也于這一刻確定,他已與司玄徹底劃分,這具身體完完整整地屬于他,他不再是過去司玄靈魂的一角,他的靈魂完整。 云之墨忽而道:“小鈴鐺為我心愛之人?!?/br> 突如其來的一句叫奚茴耳朵都燒紅了,她哦了聲,回應(yīng)道:“哥哥也是我心愛之人。” 云之墨的心分外柔軟,他說出自己的身世:“其實(shí)我不是渡厄崖下的惡鬼?!?/br> “我知道?!鞭绍顩]回頭,聲音幾乎淹沒于風(fēng)中中:“荀硯知說我沒有鬼使,那哥哥就不會是鬼魂,這世上恐怕沒有一個(gè)鬼能有你這般厲害,任誰也看不透?!?/br> 云之墨抱緊了她,下巴磕在奚茴的頭頂上,引她將他的秘密挖出:“你不想問問我的過去?” 奚茴認(rèn)真道:“我以前很在意的?!?/br> 在意他分明什么也不記得,卻又有一個(gè)不想見的故人。 “現(xiàn)在不在意了?!鞭绍蠲蜃欤骸耙?yàn)槟闶俏业?,你自己說過你屬于我,那就是我的?!?/br> 她要的不是過去的云之墨,幾萬年前她還未出生也不認(rèn)得他,他經(jīng)歷過什么是什么模樣,奚茴改變不了也不想去了解,她要的是現(xiàn)在與以后的云之墨。 只要她知道,從今往后云之墨只會屬于她,那就足夠了。 “嗯,我屬于你。”云之墨慎重地承諾:“云之墨只會屬于小鈴鐺。” 從今時(shí)起,他是他自己,所以他能決定,他永遠(yuǎn)屬于奚茴。 第69章 凌霄鎖月:一 ◎那個(gè)女人,叫寧卿?!?/br> 潼州多湖泊, 大部分的百姓都臨水而居,雖算不上多富饒,卻是難得的安靜祥和之地。 奚茴的銀葉小舟一路向著太陽的方向, 行了兩日穿過京州邊境,才逐漸看見了潼州的樣貌。 比起京州大半地區(qū)已經(jīng)陷入了鬼域與曦地重合的亂象, 潼州猶如世外桃源, 一眼望過去幾乎無山, 倒是大大小小的湖泊于陽光下仿佛能發(fā)光的翡翠, 花叢長林, 方田百里,白墻黑瓦,好似一副人間小畫。 此時(shí)的奚茴正靠在云之墨的懷中睡著了, 一柄金骨墨扇展開遮在了她的頭頂,舉扇為她擋住陽光的人忽而蹙眉,半回身瞥了一眼后方, 能從那片蔚藍(lán)的天空看穿至盡頭, 直看到京州烏云密布的方向。 收回眼神, 云之墨越過小舟邊緣瞥了一眼潼州眾城,選了塊臨湖的土地準(zhǔn)備停下。 銀葉小舟落入了小湖邊緣, 順著風(fēng)輕飄飄地往岸上靠去, 湖岸上種了許多銀杏樹,古怪的卻是這個(gè)季節(jié)銀杏樹沒有一片葉子黃了, 始終是初夏時(shí)青翠欲滴地的模樣。 金骨墨扇被法術(shù)懸于空中, 云之墨輕輕放倒了奚茴讓她依偎在小舟內(nèi), 一個(gè)閃身便上了岸, 放眼望去皆是樹林, 除去銀杏樹還有大片楠樹和柳樹。 他伸手摘了一片葉在指腹搓磨, 不過一會兒那樹葉就被指尖的命火給燒成了灰燼,黑影閃過隱藏于樹林的陰影處,千目匍匐于地面。 “焱君,軒轅城沒了?!?/br> 云之墨與奚茴乘坐銀葉小舟離開軒轅城范圍雖才過短短幾日,可那里已然是天翻地覆的改變。因?yàn)檐庌@城中鬼魂眾多,對于千目而言那簡直是一場隨陰雨而來的饕餮盛宴,故而他沒及時(shí)跟上二人,留在軒轅城吞下許多鬼魂。 正因千目沒離開,反倒看見了軒轅城的后來,以及那位突然出現(xiàn)在軒轅城中的神女。 “焱君與奚茴姑娘離開后的第二天,寧古寺中包圍的舊寺被驟雨沖破圍墻,推倒了白龍塔,引起了一段不小的山體滑坡。山間巨石墜落,撞壞了軒轅城的西城門與城墻,埋了四、五個(gè)村莊?!鼻康溃骸白匀唬@些也不全是因?yàn)橛晁率?,依屬下看,更多的還是因?yàn)楣碛驔_上曦地改變地勢所致,便是城中凡是超過三層的高樓,不是坍塌便是滿墻裂縫,存不久了?!?/br> 好在行云州的人在中秋前將城中百姓撤離出去,還有城外村落里的那些人也及時(shí)離開,否則死傷何止幾千? 可依舊有些固執(zhí)的留在原地等死,到底是沒了許多人命。 “對了,那個(gè)長老險(xiǎn)些死在里頭了,不過可惜被人救起來了?!鼻繃@了口氣,表示可惜。 行云州的長老有兩個(gè),若是張典千目便會喊其老頭兒,能得稱一聲長老,便只可能是奚茴的母親了。 他是個(gè)沒什么感情的鬼,卻也聽說過什么親情血濃于水,奚茴雖與岑碧青鬧翻也未必將來不會和好,故而他對岑碧青始終保持著遠(yuǎn)距離觀看,若其有個(gè)什么三長兩短,也好及時(shí)回來稟報(bào)。 岑碧青在行云州落住的地方正好背靠著一棟小樓,那小樓是深夜塌下的,彼時(shí)她正與鬼魂纏斗顧及不暇,又被一根房梁壓住了腰,差點(diǎn)兒被那些瘋魔的鬼魂給吞了,是謝靈峙出面救了她,除了救她,謝靈峙還救了許多人。 鬼域上升得越來越快,軒轅城幾乎每一個(gè)時(shí)辰一個(gè)變化,云之墨曾用命火在軒轅城內(nèi)外燒出了一個(gè)暫且安全的天地,待他收回命火后沒多久軒轅城便遭鬼域反噬得更重。行云州人本想留下處理鬼魂以免這些沾染了鬼域陰氣的鬼魂順著人氣而去禍害活著的人,可他們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如今鬼域到底有多少未能及時(shí)投胎的鬼。 一行幾十個(gè)行云州的弟子皆被鬼魂纏繞,陷入了進(jìn)退兩難的地步,而千目的眼珠子遍布軒轅城四周,高高興興地吞噬著那些鬼魂,便是此時(shí),那位神女突然降臨了。 五彩的霞光剎那破開了軒轅城上空的陰云,招引一道陽光墜落,曬出一條寬廣大道,逼退了那些鬼魂,也曬傷了千目好幾顆眼珠。 千目在看見對方出現(xiàn)的那一瞬便立刻逃了,他還記得這神女曾在他的眼珠子里藏了一縷金光,害得他從行云州逃回云之墨身邊這一路都痛苦難當(dāng)。 好在這一次他跑得快,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棄車保帥,丟了的眼珠子一個(gè)也沒撿回來,灰溜溜地往潼州方向跟來,這次千目沒帶上小尾巴,這才敢現(xiàn)身將軒轅城的事說給云之墨聽。 “行云州的陣法已然失效,她追出來也不足為奇?!痹浦灾讣鈸哿藫勐湓谛鋽[上的幾絲飄絮,目光掃向四周樹木。 之前那么多日寧卿沒有追過來是因?yàn)樗€要守陣,不到大陣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是不會相信司玄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于世間的。而云之墨先前在軒轅城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她既不用守陣必會第一時(shí)間前來查探,在他走后的第三日才趕到,已然算慢了。 其實(shí)不必千目小心翼翼,他也知道憑著寧卿的本事,只要她到了軒轅城查詢到云之墨如今的氣息,便能立刻追上來,找到他。 躲是躲不掉的,云之墨也不打算躲著,他又不怕那個(gè)女人。 之前略有忌憚,也是怕他身體里的司玄對那女人有情,而他也非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如今情況顛倒,不如被其找到,好讓她死心歸去。 只是神女憐惜世人,她既看見軒轅城的慘況,又如何能那么快脫身? “千目,這是何地?”云之墨不再去想寧卿。 千目雖死了兩萬余年,一直被關(guān)渡厄崖下,可他耳目眾多,出了行云州后對曦地其余八州也有些了解,一看這處特殊的構(gòu)造便知是潼州。 “此地為潼州汪縣?!鼻炕卮稹?/br> “何人管轄?”云之墨又問。 千目于各處收回了幾個(gè)眼珠子才將近來潼州摸清:“潼州為晉嵐王的封地,不過這里倒是古怪,竟有三十余年不曾入冬,氣候宜人,春暖花開……還有一點(diǎn)琢磨不透的,這里竟無鬼魂?!?/br> 這世間不論哪一處有無行云州人,都必然會有鬼魂,善惡不論,每日總有死人的,只要人死了就會化作鬼,哪怕是游魂也算,可千目的眼珠子達(dá)汪縣百里,竟沒找到一個(gè)鬼。 汪縣只能算作潼州中的一個(gè)小縣城,那晉嵐王所住的玉子城才是潼州中心。 云之墨久久沒再問話,千目便自作主張地散去了一小半眼珠子查探一番潼州的情況。 湖面細(xì)風(fēng)吹過,黑影消散在樹蔭下,云之墨又撣去肩頭的柳絮,瞥了一眼銀葉小舟的方向,問:“你還打算裝睡多久?” 銀葉小舟的邊緣冒出了個(gè)腦袋,奚茴雙手搭在舟側(cè),頭頂著那柄金骨墨扇,露出一雙彎彎的狐貍眼朝云之墨笑。 “你怎知我醒了?”奚茴取下扇子扇風(fēng),利落地從銀葉小舟內(nèi)跳上了岸,再將小舟收回。 “你睡著了會打呼,呼聲停了,你自然是醒了。”云之墨道。 奚茴聞言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 云之墨笑了笑,坦然點(diǎn)頭:“嗯,小鈴鐺怎會打呼?那豈不是叮鈴鈴的聲響?” 奚茴:“……” 她不與云之墨辯駁這種無意義的話,伸了個(gè)懶腰問:“方才千目說的那個(gè)突然出現(xiàn)在軒轅城中的女人,便是你過去不想見的人?” 千目自不會給其尊稱,通常以“那個(gè)女人”形容,云之墨知道他說的是寧卿,奚茴卻不知道寧卿為上古神女。 “是?!痹浦溃骸安贿^恐怕躲不掉,既然避不開,倒不如見一面的好。” “唔。”奚茴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似不在意,可心里在知道他過去不想見的那個(gè)人竟是個(gè)女子后,又變得在意得很。 少女吃起醋來大多是一個(gè)模樣,奚茴的眼神時(shí)不時(shí)朝云之墨身上瞥,就連她鼻尖落了一片柳絮也未發(fā)現(xiàn),撇著嘴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可偏偏云之墨以詢問眼神去看她時(shí),她又故作看周圍的湖泊花草,也不主動說話。 心里酸溜溜的,很不好受。 云之墨看奚茴,奚茴便將頭扭去另一側(cè),待他直起身子了,她又鼓著臉踢路邊的花。 如此反復(fù)幾回,云之墨掐住了奚茴的臉,掐著手心里的小臉擺出一副明顯不高興又什么也不肯說的別扭表情,他微微挑眉,忍著笑意道:“其實(shí)我還挺喜歡看你這幅樣子的?!?/br> 有種異常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