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聲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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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尋去過往,寧卿還記得滿山的紅楓,碧波天池里倒映著楓樹的影子,像是一團火,司玄會從落葉中選出最好的看的那一片捂在心口,一路帶回,再送給她。 似乎一切都變了。 他擁抱著另一名陌生的少女,看不見她尋到他的驚喜,卻撕開結界,對她說出再也不見。 他還說……他不是司玄,司玄已死。 可他分明就是司玄,這具與天地同壽的身軀,這縷隨上古神靈初開而誕生的神魂,與她的彼此糾纏,即便神力微弱,可寧卿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們流著同樣來自萬物匯聚而成的血液。 寧卿忽而想起,司玄似乎對那名少女分外在意,而少女的名字她也似曾聽人說過。 行云州的長老曾將些許發(fā)生過的事說給她聽,其中包括了那個兩萬多年前死去渾身眼珠子的惡鬼千目,還有一個曾在凌風渡中關了十年,養(yǎng)了一株由神力化作的銀杏樹的少女。 她叫——奚茴。 - 再醒來,已是晌午。 奚茴伸了個懶腰,這一覺連夢都沒有,腦袋昏沉身上也酸痛得厲害,待她睜開雙眼,便能看見陽光已經落在了屋內,曬在熟悉的人身上了。 云之墨坐在桌旁,桌案上放了一盞熱茶,浮起幾縷輕飄飄的煙,散發(fā)著清明前炒出的嫩茶香味。 陽光照在他半邊身軀上,連他的輪廓都籠罩了一層金色的光,而他手中捧著一本書,藍皮封面,有些眼熟,奚茴不止一次見他翻看,每次都很認真的模樣。 她想了想,記起這本書是什么了。 “金庭夜雨?!?/br> 四個字脫口而出,那邊看書的云之墨渾身一怔,抬眸的剎那便合上了書本,手腕翻轉將其收藏,再若無其事地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道:“你醒了?” 奚茴點了點頭,她是醒了,可她覺得自己可能還在做夢。 否則為何云之墨會看《金庭夜雨》? 而且……他怎么喝茶了?他不是從來都不吃不喝的嗎? 以前奚茴以為云之墨是惡鬼,鬼魂自然不用吃喝,可后來她知道他不是鬼卻也沒見他有口腹之欲,似乎只要呼吸便能長久地活下去,可原來他竟然能吃東西? 奚茴起床,隨手披了件外衣在身上,也沒仔細穿好,襟口松松地掛著,襪子沒穿便屐著鞋一路小跑到云之墨的跟前。她雙肘撐在桌面,身子前傾去看他茶杯里的東西,不是簡單的白水,嫩芽茶葉如細針般漂浮其中,淺綠色的茶湯散發(fā)微苦的香味,看上去還挺名貴。 “你在做什么?”奚茴睜圓了眼睛問他。 云之墨瞥了一眼手上端著的東西,眨了眨眼道:“喝茶。” “可你為何能喝茶?”奚茴端起他的茶杯抿了一口,沒嘗出什么其他的味兒:“你不是練了什么奇特的功法,不能吃這些東西嗎?” “……”云之墨一時語塞。 他竟不知要如何解釋,其實他不是不能吃,只是沒吃過,而之前從來不吃,是因為這具身體根本無需進食。 司玄的身由這世間萬物所化,天生地養(yǎng)而來,不老不死不傷不滅,比起蒼穹上那些尋常神仙還要傳奇許多,自然是用不到靠吃曦地的食物來維持生命。 云之墨不吃不喝,是因為他過去因自身由來產生了些許自卑感,即便心中將他與司玄分得徹底,卻總揮之不去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他用的就是司玄的身。 如今這具身體已然是他的了,便是昨夜打傷了寧卿也不見反噬,更沒有司玄的神識于他耳邊聒噪,企圖重新掌控身軀,他也徹底放心了下來。 “并非不能,而是以前不想。”云之墨將茶水遞給奚茴,道:“漱漱口,我們一起吃早食?” 奚茴眨巴眨巴眼,實在是有些高興:“我以前就很想與你一起吃東西了!你可不知道,曦地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可惜你都沒嘗到!便說昨晚那道魚生,絕對稱得上是新奇的美食呢!” 她說完,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又轉身去洗臉,弄得額前發(fā)絲上全是水漬。 云之墨重新倒了一杯茶,道:“魚生還是別吃了,生魚容易壞腸胃?!?/br> 更何況奚茴三杯酒下肚便人事不省,他哪兒還會再帶他去吃魚生,喝燒花紅? 提起魚生,奚茴才想起來自己昨晚好似的確喝多了,看云之墨像是看見了重影,便道:“我是第一次喝酒,從未有過這般經歷,好神奇,腦袋暈乎乎的,可心里卻分外暢快!哥哥,你不知道,我當時看你成了兩個影,左邊一個是金色的,右邊一個是紅色的,可有趣!” 奚茴說罷,云之墨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杯中的茶水險些灑了出來。 他臉上的笑容收斂,目光緩緩落在奚茴的背影上,聲音略啞地問:“兩個我,有何不同嗎?” “我都喝醉了,哪兒會看得那么仔細?”奚茴擦好了臉,簡單梳了一下發(fā)絲便要穿鞋。 云之墨見她焦急忙慌地洗漱,才嘗過一口的茶還是放回了桌面上。他知這世間神魂皆有顏色,曦地凡人的大多為綠或藍,唯有神明的神魂為金,云之墨不認為自己是神仙,可被他困縛于身體深處黑暗中連氣息都被封鎖的另一縷魂魄,的確是金色的。 紅色的,大約是他在鬼域幾萬年修成的魂。 可奚茴為何能看見他身體里的雙魂?甚至能看見……早已不在的司玄。 將衣裳穿整齊了,奚茴便跳到云之墨的面前,拉著他的手道:“好啦,我們一起去吃東西?!?/br> 她臉上還掛著燦爛的笑,比起窗外的陽光還要和煦,云之墨沉默著沒說話,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對著她,隨奚茴一并起身后,想起了鬼域輪回泉中那一汪被岑碧青飲下的水。 想起了奚茴能夠融化上古咒印,溫暖他靈魂的力量,似乎有聲音提醒他,他離真相很近。 客棧的早食里有魚片粥,用的雖然不是凜湖里的瓷魚,卻也是無骨且鮮美的活魚早間現(xiàn)殺現(xiàn)煮的,灑上蔥花淋上幾滴麻油,奚茴一口氣能吃兩碗。 除去魚片粥,還有兩碟子小菜和槐花蛋羹,奚茴每一個都先嘗了一口,覺得好吃了才遞給云之墨。 云之墨看了一眼舀在魚片粥上的槐花蛋羹,奚茴特地介紹道:“我從未吃過,可是很鮮香,槐花不苦,蛋也不腥,你絕對會喜歡的?!?/br> 云之墨雖也想嘗嘗曦地的美食,卻也沒必要一上來便弄這種完全沒見過的菜色,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尖,見奚茴誠懇地對他點頭,他才將那勺放在了嘴里。 槐花微澀的清香與蒸得柔嫩的雞蛋,入口立時便融化了,順著喉嚨往下,自然咽了一口,口齒間殘余些許鮮香味兒。 “好吃吧!”奚茴道。 云之墨意外也驚喜,他點了點頭,的確好吃,正欲再嘗一小口,奚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他的手腕問道:“我險些忘了,你早間是不是在看《金庭夜雨》?” 云之墨:“……” 奚茴見他沉默,便知道答案:“那還是在我這里拿去的書,為何不與我一起看?” “……” 奚茴撇嘴:“你先前還說這是什么功法秘籍,不許我去問旁人,但狐妖新月告訴我她那日在銀妝小城的七角樓做的那種事,也不全是練功。” 云之墨的視線緩慢落在奚茴說話一張一合的嘴上,聽她繼續(xù)。 “她說那種事是與心愛之人一起行歡,行歡你可知是什么?便是《金庭夜雨》上畫的那些,那畫里的人也親……”話音未落,奚茴的嘴里便被塞了一勺槐花蛋羹。 云之墨避開眼神,道一句:“先吃飯?!?/br> 畫里的人也親什么? 自然是親吻。 除去親吻,那畫了還畫了許多更加露骨的內容,行歡二字非口頭上說說。 奚茴的聲音很低,她又不是沒腦子的,如今哪兒還能不知道那種事不好為外人所知,之所以能肆無忌憚地與云之墨說,那是因為云之墨為她心愛之人。 她何止現(xiàn)在說,日后她還要與云之墨做呢! 低下頭繼續(xù)吃著飯,奚茴偶爾抬眸朝云之墨笑一笑,待碗中的魚片粥喝了一半她又道:“下回我們一起看好不好?之前我沒看幾頁紙,還沒學會呢,這行歡要如何行?哥哥看了多少?可學到了?” 云之墨輕輕嘆了口氣,他是一口早食也吃不下了。 一記眼神朝奚茴投去,深邃的黑瞳中倒映少女揶揄的眉眼,云之墨立刻就明白了,奚茴哪兒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分明什么都知道了,才故意說這些逗弄他,尋他開心。 云之墨也不遜色:“你若想知道我學了多少,不如入夜試一試?” 奚茴有些害羞,臉紅了卻未退縮,她點點頭,蚊子似的聲音哼了一句:“好的呀?!?/br> 云之墨霎時紅了耳廓。 第72章 凌霄鎖月:四 ◎奚茴好端端的,如何會五臟衰竭?◎ 潼州已經持續(xù)幾十年適宜的溫度, 會應氣候而下雨,卻從未入過冬。 汪縣除了凜湖盛產瓷魚外,還有個梨花湖, 若想吃東西便挨著凜湖,若想游玩便可去梨花湖。 梨花湖旁有數(shù)條小舟, 舟上蓋著韌草編制而成的棚子, 可供二人對坐遮陽。 小舟前后尖尖, 似一片柳葉, 劃過湖面帶動兩條魚兒尾鰭似的水紋。梨花湖的水面上浮著許多水生花, 白色的花瓣嫩黃的蕊,個個兒只有銅錢大小,花朵直接長在根須上, 浮長于水,遠看猶如滿池梨花,才得梨花湖此名。 碧空如洗, 陽光溫暖卻不曬人, 若按四季論, 此時的潼州應當處于春末清明前,正是涼爽的好時候。 奚茴與云之墨沒進棚子里, 而是一起坐在了小舟尾部, 船夫立于另一側,手中一根竹竿撐著, 偶爾濺起的水花中夾著幾朵白花, 順著水面蕩漾, 落在甲板上。 奚茴瞥了一眼身邊坐著的人, 心想這一次他倒是很自覺。 云之墨不知何時養(yǎng)成的一股高貴氣質, 不輕易落座于那些不尋常的位置, 好比屋檐、臺階,又或是沒有凳子的甲板。 之前奚茴想要他坐在自己身邊還要去扯他的衣服,多扯幾次他也便順從了,這回她才坐下沒一會兒,云之墨便將奚茴的袖擺理了理,主動坐在了她的身邊,墨色的廣袖蓋上了奚茴煙紫色的長裙,二人擠在一起。 云之墨的坐姿有些恣意豪放,右腿曲著支起,手肘撐在了上方,袖口滑下露出一截手腕來。奚茴看向他執(zhí)扇的手,想了想還是奪去了他手中的折扇,再手指穿過他的指縫,與云之墨握在一起。 云之墨略詫異地朝她看去,奚茴笑盈盈地對向他。 少女面對感情尤為坦蕩,在確定自己對云之墨是男女之愛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顧忌場合,因為她篤定云之墨屬于她,那她做什么都是合適合理的。 金骨墨扇展開,奚茴一邊扇風一邊用腳尖去挑小舟兩側的水紋,冰涼的水穿過趾縫,湖面上除了他們這一艘便再無其他船只了,安靜、愜意,直叫人生出懶散的滿足感。 奚茴靠在云之墨的肩頭道:“我最喜歡哥哥了?!?/br> 她是有感而發(fā),心里的感情到了,便不會壓抑自己說出來,奚茴每一次真情表露,云之墨都會回應她。 他握緊了她的手,順著奚茴的話笑說:“哥哥也喜歡你。” 涼風拂面,濺起的水珠落在湖面的水生花上,朵朵白花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爍著水光,仿若星芒墜海,淡淡的花香味隨風四散。 這是云之墨以前從未想過的自由散漫。 曦地山河雖美,在云之墨以往的計劃中也只有他一個人去看去經歷,意外生于十年前遇見奚茴的那一刻,從那時起他便再沒丟下過她了。孤獨與寒冷是一樣的,問天峰下長久的封印讓云之墨習慣了孤獨,可一旦自由便忍受不了分毫束縛。 他也習慣了鬼域封印之地的寒冷,習慣了靈魂深處上古咒印冰封的痛,但只要感受到了溫暖,便是尋常涼風吹過片刻,他也會忍不住將人抱緊取溫。 生命因一人而有了特殊意義,也因一人所見世界都覆上了新的顏色。 云之墨極其享受當下,享受奚茴直白的表達,享受感情充斥著胸腔愈發(fā)滋生的充盈感,享受奚茴的依賴,享受她肆無忌憚地與他手牽著手,享受有關于她的一切。 他與心中喟嘆,何其有幸。 一個曾屬于另一個人的思想意識游離片刻而分裂出來的殘缺的靈魂,竟能擁有一個人全部的愛。 云之墨問奚茴:“可想好了等會兒小船靠岸,你想去哪兒吃?又或是去哪兒玩?” 奚茴沒吭聲,云之墨這才低頭朝她看去,只見少女靠在他的肩頭不知何時睡去,抿著嘴疏懶著眉頭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