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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37節(jié)

    忠順王這有什么聽不懂的,順著他的話說道:“忠敬王兄府上的戲班子不行??赡艹煤寐?,但論起身段、風姿,就不如我家的了

    。我最近新得了個戲子,叫琪官,乖巧聽話得很,哪天你去我家里,叫他出來唱給你聽?!?/br>
    “戲子不是唱得好聽最重要,旁的只是錦上添花?王叔可算了吧,叫皇祖母知道你帶我胡鬧,肯定把你叫進宮去罵你一頓?!眲⒂鍪浅隽嗣臐嵣碜院?,見到宮女們目不斜視,從不調笑,平時看戲最喜歡看武生翻筋斗,家里的幾個女官都干干凈凈的,到了年紀就放出去自行婚配。太后素來喜歡他這點,千叮嚀萬囑咐過,不許旁人帶壞了他。

    忠順王從永寧王府回去后,倒不像之前那樣閉門謝客了,他又納了幾房妾室,買了幾個戲子,府上的幾個側妃早就對王妃之位蠢蠢欲動了,見他精神恢復了,也輪番來伺候著,鬧了不少笑話,險些把忠敬王府的風頭蓋過去。

    皇帝笑著對劉遇道:“你怎么同他說的,他現(xiàn)在未免太刻意了吧?”

    劉遇道:“我什么也沒說???”

    皇帝把忠順王為劉翎請封的折子放到一邊,仔細問了兒子鹽課改革的事,最后略一沉吟:“林海的賬本你對過沒有,那賬本上記錄的都確有其事?”

    “目前只有顏慶和任上的虧空,和那賬本是對的上的,其他人,沒有證據(jù)。不過搜顏慶和家里的時候倒是找出了他和金陵省體仁院總裁交易的書信,數(shù)目和林侯賬本上的倒是一致?!眲⒂龅?,“現(xiàn)在林侯人也去了,他是從何處得到這些交易明細的也不知道,根據(jù)這個賬本定罪,有些武斷了?!?/br>
    皇帝笑道:“他做了這么多年鹽官,又有探花之才,前面還在都察院干了那么久,便是根據(jù)前任留給他的賬本,和實際庫房里的銀兩一比較,都能看出個不對勁來。甄應嘉是上皇當年下江南的時候接駕的人家?”

    “對,獨他家接駕了四次?!眲⒂龅?。

    皇帝這下心里有數(shù)了。甄應嘉一個金陵的官兒,手都伸到揚州去了,為什么歷任鹽官、揚州知府都不管他?因為他家給上皇接駕掏空了家底子,甚至欠下外債來。上皇的衣食住行本來就講究,下江南時只蘇州行宮一處就花了叫戶部頭疼的銀子,何況甄家要以一家之力接駕四次?上皇給的賞賜也不多,君臣之間仿佛約定俗成,甄家自掏腰包討好上皇,然后借上皇之勢撈些好處。之后甄應嘉幾度升遷,也是因為當年接駕有功。他在江南到處撈錢的事兒,上皇也不至于一丁點風聲都聽不見,但是聽見了,也只會默許。

    “那就從顏慶和入手,好好審,他跟誰做過生意,每一筆都給朕揪出來,這個賬本就算不做證據(jù),起碼是個引子,他想保下誰來,瞞不過?!被实鄣溃敖欣舨康娜讼潞菪牟?,要是漏了缺了,回頭朕拿他們是問。抽絲剝繭,這些人都是一條船上的,不愁沒法一網(wǎng)打盡?!?/br>
    劉遇應了一聲。

    “趕明兒遇到忠敬,和他說一聲,連忠順都上了折子了,就差他了?!?/br>
    劉遇笑道:“忠敬王叔怕是為難呢?!?/br>
    按理說,嫡庶有別,長幼有序,忠敬王本不必這么糾結。煩就煩在當年上皇對幾個兒子還真的是差別對待,忠敬王和當今一樣,元妻家世都不顯。他的續(xù)弦卻是崇蕊郡主的獨生女兒,說起來還是他遠房表妹,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元妻的兩個兒子壓著?又是找娘家,又是找宮里,忠敬王和表妹關系也更親近些,但長子畢竟成年了,手心手背都是rou,一時也是難以取舍。雖說都是皇帝的親侄子,最后總要封個什么,但親王世子和隨便封的爵位,差別可是太大了?;实邸班坂汀币宦曅Φ溃骸白屗麨殡y去。他的王妃也是不講道理,別管已故

    的王妃是什么出身,她給人家當續(xù)弦的時候就是要執(zhí)妾禮給人磕頭的,沒那么容易平起平坐的。更何況晟兒都那樣大了,不給他請封,給他乳臭未干的弟弟請封,要他在忠敬王府如何自處?”

    這話就是表明態(tài)度了,劉遇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太監(jiān),輕輕抬了抬下巴。

    皇帝笑著彈了彈他的腦門:“又在動什么歪心思?”

    “兒臣不敢?!?/br>
    皇帝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他最得意的兒子:“一轉眼你都這樣大了,朕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才比朕的手掌大那么丁點兒,屋里的人都不敢說話,怕聲音大點就會嚇到你?,F(xiàn)在竟然都快到你成家立業(yè)的年紀了。”

    劉遇悶著頭不說話。

    “你那顆珠子呢?”

    “擱在家里,沒戴出來?!?/br>
    “別人家有塊玉,就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你這正兒八經(jīng)的天龍神珠,不好好當回事。”皇帝嗔怪道。

    劉遇抿嘴笑了:“我的一身榮耀都是父皇給的,和珠子干系也不大。我便是生下來的時候毫無異相,有父皇寵我,還愁沒有寶玉明珠帶?”

    這話倒是很好地奉承到了皇帝,他笑道:“怪道皇太后最喜歡你,一天沒見著你就要念叨,誰勸都不好使,是比朕和皇后會說話些?!庇值?,“你說的是,朕會給你全天下最貴重的寶玉,你也配得上它?!?/br>
    這說得大約就是傳國玉璽了。養(yǎng)心殿里的太監(jiān)們一時都手足無措,只能低頭斂目,裝作什么也沒聽見。

    第100章 第100章

    這劉遇獲封太子, 端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尤其是南安王府,原先誰不說是林家女七出犯了兩條, 合該被休回家去,然而這消息一出來, 云嵩上朝的時候, 都覺得同僚看他的眼神透露著些許同情。其他人家雖未如馬家一般趨炎附勢, 直接上門提親, 但各種恭維的話也少不了的,自然沒人敢再提林馥環(huán)的錯處,加上夏金桂又實在扶不上臺面, 他們兩家那姻親破裂之事,如今又換了風向。加上云渡與馥環(huán)少年夫妻, 一向恩愛有加, 如今夫妻決裂,整日里唉聲嘆氣, 險些又氣出些病來。侯氏不敢說南安太妃的不好, 只好天天在云嵩面前抹眼淚心疼兒子,直說得他心情燥郁, 恨不得不用回家才好。

    南安太妃倒是另外想了法子,問他覺得榮國府的孫女兒如何:“我前些日子去看了,他家?guī)讉€女孩兒都生得水靈, 其中三姑娘最機靈,還是貴妃的親meimei,雖是庶出, 模樣、應答都不差?!?/br>
    云嵩聽了只能苦笑:“太妃還記得當初為什么想渡兒娶夏家的姑娘?戶部催著要賬,還不起吶!那榮國府是出了一個貴妃娘娘,那省親別墅蓋的,比吳家周家都風光,這風光不是銀子堆的?母親何必為了和林家慪氣,攤上這么個親家?”榮國府的庶女,若是擱以前,南安太妃必是看不上的。為了出氣娶回來,到時候又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孫兒,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和前一個孫媳婦一樣把日子過成仇人,何必呢?

    南安太妃道:“她家雖不濟,卻有個姓王的舅舅呢?!?/br>
    “那是她親舅舅么?王家自己又不是沒有親侄女、親外甥女。王子騰即便自己沒有親女兒,族里的姓王的女孩兒不比這個‘外甥女’更親近?”

    他這么一說,南安太妃倒想起來:“紫薇舍人之后,薛家的女兒是不是也是王大人的外甥女?”

    越發(fā)不像了,云嵩道:“賈家姑娘好歹也是功勛之后,官宦之家,那薛家和夏家又有何不同?夏姑娘還沒有殺過人的哥哥呢,母親快別琢磨了,大過年的,吃好喝好,比什么都強?!?/br>
    南安太妃亦覺得自己思路、精力大不如前,只好唉聲嘆氣地替孫兒不值:“若當年沒娶林家女,何至于到今天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興許我膝下重孫兒都好幾個了?!?/br>
    “浩哥兒不是已經(jīng)有了兩個兒子,母親也看看別的孫子罷。”云嵩替庶子不平,“母親把用在渡哥兒身上的心轉一點給浩哥兒,他必定歡喜?!?/br>
    南安太妃不悅:“你真當我不知道穆氏怎么沒得?也就侯氏多了個心眼,才沒被那小蹄子害到,我看在她生了浩哥兒的份上由著她活到自己病死,你還指望著我對她兒子一視同仁?你也就高興我替你瞞著東平王府罷,不然他們家肯善罷甘休?”

    云嵩也沒承想自己隨口一句話勾得太妃說出這些來,有心替已故的愛妾辯解,又知母親認定了的事必不會聽人勸,只能訥訥告退。

    祖母和父親的爭論,云渡無從得知,他自馥環(huán)回家后,便一直渾渾噩噩,自怨自艾。尤其是馬兗去林家提親后,他更是知道馥環(huán)再無回頭的可能,又恨她鐵石心腸,說走就走。又憐她在自己家時郁郁寡歡,被人指指點點。幾番情緒交雜下,人都快魔怔了。忠勇侯夫人到底是他親姨母,不忍見他傷心難過,去林家替他探了探口風,回來對侯氏道:“讓渡哥兒絕了那心思吧,馥環(huán)是不嫁馬家大郎的,她嬸子擔心她現(xiàn)在想著出家呢!”

    云渡聽了,只覺得又悲又喜,一面想著“她若出家了,我該陪她去”,一面又知自己身為云家嫡長,萬不可能如此任性,拋下祖母、父母,遁入空門。他若當年能放下這一切,馥環(huán)何至于需要回娘家?小兩口自立門戶,有情飲水暖,哪用得著和離。一時間,竟是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更何

    況如今他和林征都在京里任職,林征更是搖身一變成了他的頂頭上司。倆人當年一起考的武舉,他身份還更高些,起點更好,如今卻倒過來了。林征如今官運亨通,林妃、永寧王固然出了力,他自己肯吃苦、屢獲戰(zhàn)功也是原因。云渡與他少年相識,知道他的本事,也不代表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如今的局面。林征待他倒是一切如舊,但他還是渾身不自在。

    云家有意拖著,南安太妃又一副要另尋孫媳的態(tài)度,夏家母女難免著急起來。原來那夏家老爺子雖沒了,仍有不少厲害族親還在,就惦記著夏家沒有兒子,想欺她們孤兒寡母的,來吃絕戶呢。夏家母女雖潑辣,手段厲害,那也只是對著正人君子耍潑無賴才有用,對真正的流氓有什么辦法?沒了老爺子,也沒法繼續(xù)和內務府走動,戶部那兒也撤了給他家掛著的虛職,如今雖依舊家財萬貫,卻是怕守不住的,扒著南安王府也是為著這個,就想借南安王府之勢,叫旁人欺她們不得。但若是為妻罷了,做個妾,還要把家產(chǎn)帶過去做嫁妝?那和叫族人吞并了有什么不同!夏家母女一邊覺著委屈,一邊又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成日里在家惴惴不安,倒是她家有個忠仆,給指了條明路出來。

    這明路,卻是同她們家?guī)状缓?、同是皇商的薛家?/br>
    夏金桂自是不樂意,她小時候又不是沒見過薛蟠,頂粗魯俗氣的一人,長得又五大三粗的,和他meimei簡直不像一個爹娘生的。他那個meimei,也是個端著的,金桂一向不喜歡她那種“裝模作樣假正經(jīng)”的女孩兒,對薛家沒什么好印象。況且那云渡什么模樣,薛蟠什么模樣?但她母親卻覺得有幾分道理,勸她道:“都說寧做小戶妻,不做大門妾,況薛家也是大富之家,他家又有做官的親戚,旁人不敢欺負他,又只他一個兒子,將來偌大家財還不是他的。至于說他兇的,做生意像個軟柿子一樣怎么得行,難道我愿意被人罵破落戶兒?還不是怕有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來。就是要他這樣喊打喊殺的,你叔叔伯伯們才不敢覬覦咱們家的錢。你這樣的模樣,要嫁進王府那自然是夠的,他們卻想委屈你做???想得倒美!我養(yǎng)了你二十年,沒舍得使喚過你一次,難道讓你去婆家被大的欺負?”

    夏金桂泣道:“若非父親早逝,何需如此多慮!”又咬牙切齒道,“那云家應承了要娶我,如今想仗著咱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就翻臉不認賬,沒那么容易。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哪怕豁出了命去,也要叫他們不好過!”

    夏母急道:“可使不得,你是不知道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家的手段。退一萬步講,他們要是咬牙忍了,把你娶回去,不好好給你吃的穿的,凍死你餓死你,我又該找誰去替你伸冤?”

    “他們敢?!”夏金桂怒道,“那我必定先毒死他們!”

    “收聲!”夏母忙捂住女兒的嘴,“你一個女孩兒家家的,怎么能說這種話!要是叫別人聽見了,你連薛家的門都進不了!”

    夏金桂道:“進不了就進不了,難道誰還稀罕嫁給那種東西?mama剛剛也說了,養(yǎng)了我二十年,從沒委屈過我,我要是嫁給他,才是真委屈了呢!mama難道舍得?”

    夏母抹淚道:“別說了,都怪你那殺千刀的老子死得早?!蹦概畟z抱著哭成一團。

    夏金桂雖百般不樂意,但云家下定決心不提這茬,她們也真拿郡王府沒辦法。人家那高門大戶的,就算你想去他家門口撒潑打滾,那一條街都是人家的府邸,只能哭給他家下人看,臉面丟盡了,人家只當看戲,想進門都沒法。只能哭哭啼啼地聽那個親戚的意見,去見見薛姨媽。

    薛姨媽早就想給薛蟠說一門媳婦,好讓他收收心,別成天野在外面,惹是生非。只是一來她們初來京里,實在不認識幾個人,想托賈母幫著相看吧,賈家自己的幾個孫兒孫女都還沒定親,看起來真不著急。況且薛蟠是什么人品她最是清楚不過,在京里雖然沒兩年,名聲可不小,便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平時同他玩在一塊兒的,也不愿把自己家的女兒、meimei嫁給他的。夏金桂她早年也見過,模樣身段皆不差,為人也爽利,是個鎮(zhèn)得住丈夫的。夏家原本同他家一道給內務府供貨的,也是巨富之家,說起來,真真門當戶對了。只是那夏金桂先頭卻有和南安郡王府的一宗新聞,他們家委實不敢為了娶個媳婦得罪了郡王府去。薛姨媽拿不定主意,特特地去了大觀園蘅蕪苑,找女兒說話。

    寶釵正和香菱、鶯兒一起做針線,看到mama過來,忙引她到炕上坐下,母女倆也不閑話,薛姨媽直接把這難題拋出來,問女兒怎么看。

    香菱身份尷尬,借口給太太倒茶躲了出去,寶釵嘆道:“我小時候似乎是見過那位夏jiejie的,脾氣不大好呢,還同哥哥吵了一架,險些打起來?!?/br>
    “正是應了古人那句歡喜冤家呢。”薛姨媽道,“不瞞你說,都說鳳丫頭潑辣厲害,我卻想著,也要找個她這樣能干的媳婦,管住你哥哥才好呢?!?/br>
    雖然薛蟠是自己親哥哥,但寶釵也要說句公道話,他比賈璉,身份、品貌、能力都差了遠了去了,是萬萬不可能娶到王熙鳳這樣的媳婦的。又怕隔墻有耳,傳到鳳姐耳朵里去,她當個玩笑聽了也就罷了,她要是生氣了,自己家實在沒臉,便道:“母親可別說了,鳳丫頭和哥哥到底是表兄妹,要避嫌的,你拿她打個比方,到了有心人耳朵里,一通亂傳,好沒意思?!?/br>
    薛姨媽知道女兒一向小心謹慎,忙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是我說得不好?!庇謫?,“你的意思呢?”

    寶釵道:“這事兒哪有我說話的份兒?!?/br>
    薛姨媽道:“你哥哥平時再胡鬧,對咱們母女可是沒話說,這是他一輩子的大事,我就你們兩個兒女,不同你商量還能跟誰商量?也要先問過你的意見,我才好去問問你姨媽、姨夫他們。”

    姨夫幾時管過這些,他連自己的兒女房里的事都不過問的。不過她也不好拂母親的興,遂笑道:“我猜姨媽也是和mama一樣的顧慮,那夏姑娘畢竟是和南安郡王府有過交集的,郡王府是什么樣的門第,等閑人攀得上?攀上了還不扒著,敢撒手么?如今她又想我們家,總得有個原因罷!南安太妃和史太君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母親不妨托老太君幫著打聽打聽,問出個具體原因來,再做打算。”

    薛姨媽道:“果真按你說的做,我又怎么回夏家人呢?”

    “正好哥哥在外面做生意,母親推說他如今才是家主,他不在,你不敢替他拿主意。等史太君問好了,要是沒什么事兒,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要是有什么事兒,也能用哥哥的名義去推脫。橫豎他做事不管不顧的名聲已經(jīng)傳出去了,也不在乎多出這一條來。到時候母親去給夏太太賠禮道歉,在她面前哭一哭,也就罷了?!?/br>
    薛姨媽喜道:“就按你說得辦?!?/br>
    她求到了賈母處,賈母雖應承了下來,卻對鳳姐道:“你這姨媽,給可我找了個燙手山芋。”

    鳳姐問道:“我倒是駑鈍了,還請老祖宗指教?!?/br>
    賈母嘆道:“不管云家和夏家當初到底怎么說的,林家女因為夏家姑娘同云家的小公子和離了回家去這事兒是真的??勺詈笤萍曳槻徽J人,能有幾個原因?要么是云小將軍逢場作戲,夏姑娘當了真,那這么個姑娘,配你表兄弟,怕是他同你姨媽也要膈應。要么呢,是這夏家得罪了南安郡王府,不管是哪個原因,我去問

    了,不都是撞槍口上了?”

    鳳姐咋舌道:“老祖宗說得是,那老祖宗怎么就答應下姨媽來呢?”

    “都是親里親戚的,你姨媽在咱們家住了這么久,這是頭一次開口求人,我還能拒絕她”賈母道,“正巧上回南安太妃夸了咱們家的酒好喝,少不得請她再喝一席,到時候舍著我這張老臉,替你姨媽問一問。”

    鳳姐笑道:“南安太妃可不止夸了酒好喝哩!”

    這就是賈母的心事了。南安太妃到她家來,見了幾個姑娘,獨獨地把探春夸了一次,她也是經(jīng)了一輩子事的老人家了,會看不出太妃的意思心里自然十分樂意,如今聽說夏家另尋親事,更是喜歡。只是有些怕黛玉多心,但是心一橫:是三丫頭一輩子的事,由不得她多想了。因此只想找著個機會,再去探探南安太妃的口風,也問問夏金桂和云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做打算。

    鳳姐賣乖,把賈母說的這番話去學給了薛姨媽聽,薛姨媽自是感激不盡,只等著賈母去打聽的結果了。

    第101章 第101章

    賈母擔心若是和南安王府結親, 黛玉知道了要不高興,倒也是不無道理, 不過也不全是賈母猜的那樣少年意氣、替自己jiejie不平。而是在黛玉心里,南安王府是個頂磨人、頂不講道理的地方, 馥環(huán)已經(jīng)證明了夫妻恩愛、貴妃賜婚都沒法在那家過下去, 難道其他人能比馥環(huán)開始的條件更穩(wěn)當?也不怕自己好好的女兒到了那里也被磨得生氣全無。不過黛玉本來也想不通賈母為什么會舍得把元春送進宮去做女官, 后來封了貴妃也算出人頭地了, 但前面十年的凄苦也是無人可說,若是最后沒有那個機會,做一輩子女官, 就一輩子見不到家人了?她永遠想不明白那些事,索性便也不去想了。

    而那廂, 賈母問了聲南安太妃, 倒是不用擔心夏金桂了,卻也知道探春的希望不大。原來南安太妃道:“夏家在背后竟是這么說我家的么?反倒成了我家說話不算數(shù)了不成?老jiejie, 你也是知道的, 最開始那姑娘湊上來的時候,林氏可還在我家呢, 那畢竟是文慧皇貴妃的親侄女,還是我媳婦的meimei說的媒,就算她生不出孩子, 難道我們還能為了個商人家的女孩兒休了她?我不知道他們家怎么想的,一開始說的就不是正室啊。她們不想做小,我們也不逼著她, 她自去婚配罷,怎么就成了我們家的錯了?難道誰應承過她什么?咱們這么多年的老姐妹,我也不瞞你,現(xiàn)在林氏回去了,大家都憋著一股氣呢,我家渡哥兒下一個也不是續(xù)弦,還當元妻娶呢,怎么也要找個不輸林氏的,否則,家里的臉面往哪兒擱?”

    探春比馥環(huán)如何?說真的,賈母還真不知道,如果三丫頭是王夫人肚子里出來的,那論身份,和馥環(huán)比也不差,可偏偏她是趙姨娘生的,南安太妃說起別人家的事時一口一個“嫡的庶的重要么”,可對待自己兩個孫子的態(tài)度都不同,就不是那種不在意嫡庶的人。況且林馥環(huán)的兄弟們爭氣,寶玉雖好,畢竟還沒去考取功名,和人家一個內大臣,一個侍讀學士比起來,就談不上什么了。這么一比起來,南安太妃這話難免聽起來像是在勸她不必多想。賈母雖失望,但到底探春還小,況且孫女兒們的婚事她本意也是讓她們老子自己做主,能像元春一樣為家里添光自然是好的,不能,那也不必強求。只去說給薛姨媽:“南安太妃的意思,最早就是想納夏姑娘的,夏家當成了‘娶’,如今談不攏罷了。”

    薛姨媽也猜是這樣,嘆道:“也是,南安郡王府那是什么樣的人家,夏家說起來,人脈、底氣都差些,確實夠不上郡王府的。要她做小,又怕是不服氣。”

    賈母心底不覺得那夏金桂是個好媳婦的人選,不過說到底,薛蟠也不過是王夫人的外甥罷了,橫豎他還有mama、舅舅在,她連他家親戚長輩都不算,也犯不著在這事兒上插嘴多話。萬一人家以后有什么不好,埋怨到她頭上來,得不償失。因此只道:“橫豎我是舍了這張老臉打聽好了,不過太妃到底也是詩禮簪纓世族人家出來的,多余的對那夏姑娘的評價也沒說幾句,恐怕還得姨媽親自派人去打聽了?!?/br>
    薛姨媽道:“那是自然,原就麻煩老太太了。誰家娶媳婦不得好好相看相看,少不得得再托人去打聽打聽。橫豎蟠兒還在外面,這事倒也不急?!?/br>
    薛家不急,夏家那些叔伯們可就沒那么好的耐心了。夏母急得連夜把掌柜們叫來,細細叮囑過,就算本家親戚去了,也不許叫他們看見自己家生意怎么做的,不許多同他們說話。又多聘了看家護院的侍衛(wèi),命令家里的下人們嚴防死守,夏金桂見她這樣急,也是又氣又心疼:“mama何須這樣一副要抹脖子和他們同歸于盡的樣子,實在不行,請周總管出面,或者咱們報官去?”

    夏母道:“你小孩兒不懂事,去年那永寧王查了一下宮里,太監(jiān)總管都沒了,內務府也下去了好幾個,周總管雖然還當著職,也不

    敢再隨便收咱們家的好處了。報官,說得也輕巧,和你爹處得好的那些大人們,那關系也是靠錢處出來的,你叔叔伯伯應承一聲,等得了咱們家的家產(chǎn),斷不會少了大人們的,你猜他們還管不管這事了?人家一句你是個女孩兒,你爹絕后了,這事兒就算理所當然了,哪條律法都管不了,你說氣人不氣人?遠的不說,就京里現(xiàn)在風頭最盛的那林家,他家那個小侄女,不也是她爹的獨生女兒,家產(chǎn)都歸了叔叔家,你看她敢說什么嗎?”

    夏金桂道:“那是她窩囊不頂用,若換做是我,哪怕是拼了個你死我活,也不能忍這事的。”

    夏母也無法,只得托人再打聽,橫豎她家家財萬貫,她女兒又有這樣的模樣身段,本來也不愁嫁人。只是也要找個家大業(yè)大,爺們又鎮(zhèn)得住場子的人家才好。結果她家開始張羅了,薛姨媽心里又犯了嘀咕,同寶釵道:“我還道夏家是真心實意地想同咱們結親,怎么如今聽來,她們還在打聽別的人家?”

    寶釵勸道:“這原也是尋常的事。誰家結親,不打聽相看,比較一二呢?她們這樣,我倒是放心了,如果什么也不說,只急哄哄地說要嫁給哥哥,我才要擔心是不是有什么麻煩事呢。或者說和那南安郡王府的小公子——”她到底是閨閣女兒,那些腌臜話說不出口,略帶過去,道,“如今看來,倒也是正常給女兒說親的流程了?!?/br>
    薛姨媽對自己兒子的斤兩心里有數(shù),嘆道:“我就怕她相看著相看著,倒看不上你哥哥了?!?/br>
    寶釵笑道:“那也就是哥哥同她無緣罷?!?/br>
    薛姨媽卻道:“我這一生唯有你們這對兒女,哪怕傾我所有,也要你們過得好的。”她注視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薛蟠也罷了,將來便是娶個誰,也是在家里,難道還能被媳婦欺負了不成?倒是寶釵,也過了十五歲生日了,女孩兒家拖不得,原來進京來,是要送她去選公主侍讀的,可嘆她哥哥出了事,小選的名額也沒了,不能似元春那樣一步登天,只能另做打算。幸好王夫人同她姐妹一心,寶玉也算得才貌俱佳,更是全家的寶貝,難得的是性情也好,將來定是對妻子溫柔小意之人,又有“金玉良緣”的巧合在,薛姨媽看他也滿心歡喜??扇魧氂竦幕槭轮煌醴蛉苏f了算也罷了,上頭還有個賈母。那賈母,一開始就更偏心自己的親外孫女,好容易黛玉回她自己叔叔家了,她也整天揣著明白當糊涂。王夫人特特在進宮拜見貴妃的時候同元春說了“金玉良緣”,元春賞下東西來,獨寶釵和寶玉的一樣,賈母卻只做不知,弄得寶釵也覺得十分沒意思。去年在清虛觀打譙的時候,更是說出“上回有和尚說了,這孩子命里不該早娶,等再大一大兒再定罷”。張道士說的那姑娘十五歲,寶釵也十五,若非薛姨媽為人寬厚,險些要以為那張道士和賈母是在一唱一和地勸她家放棄這門心思。畢竟后頭張道士呈上來的禮物里總共就那么幾樣,竟然就有一個和史湘云一樣的金麒麟來,偏寶玉還挑了那個。寶釵回來,對鶯兒強笑道:“這下好了,我看園子里那些愛嚼舌頭根的也別老說什么‘金玉良緣’了,天底下的金多得是呢,這不就有了金麒麟,寶玉如今還和她有成雙成對的呢。”

    薛姨媽心疼女兒,卻也無可奈何,連王夫人都同她訴苦,說老太太自己心疼寶玉,卻也不許她同賈政管教孩子,如今寶玉讀書的,自秦鐘走后,就沒上過一天學堂。賈政偶爾去查他的功課,屋里那些老太太賞的丫頭還幫著他說謊躲掉,老太太也發(fā)話讓賈政不要再逼著寶玉了。賈政無奈之下,只能放棄。王夫人卻還要指望著寶玉將來出人頭地

    的,畢竟他們家的爵位在大房身上,賈政的這一官半職的,還是老國公臨終前向太上皇求來的,可老國公在太上皇那兒有這份體面,賈政卻在那五品官位上一待幾十年,都沒面過圣,他為人又方正,不做那中飽私囊的事兒,更別說將來給兒女們謀劃什么了。元春雖然封了妃,可是后宮不能干政,皇后都沒給她兄弟謀個實缺呢,何況是她。且王夫人心里也苦,那元春在宮里雖然風光,可每次她進宮去,元春只抱著她涕淚連連,想來日子過得也不是十分順遂。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怎能不心疼?可這話她也不敢對別人說,哪怕是自己的親jiejie,畢竟,如今一大家子的爺們不得上話,家里這日子真不用過下去了。原先有賈珠倒還好,偏偏賈珠還去了,只留下一個寶貝疙瘩寶玉,她一心盼著寶玉上進,難得賈政肯管教,賈母卻不依,讓她怎么不著急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薛姨媽倒是看得開,姐妹們把下人支開,悄悄說私房話的時候,她也對王夫人道:“你聽我不也是時常抱怨我婆婆?偏心蟠兒他堂兄弟,把和外國人的生意都交給他老子做了,還弄得像是我們這房占了大便宜似的,當著我們老爺?shù)拿嬲f懷疑蟠兒守不住家產(chǎn)。我能說什么?還不是只好躲在屋子里哭。有什么辦法,只能熬著,橫豎當婆婆的,年紀大了那么多呢,熬過去了,就好了?!?/br>
    王夫人心里卻苦不堪言,她同薛姨媽情況又不同了,薛姨媽嫁的是薛家家主,公公婆婆沒了,他就當家做主了,但賈政卻是家里的老二,如今也就是因為賈母看不慣賈赦的為人,抬舉二房罷了,等她真的沒了,他們怕是連榮禧堂都不能住了,誰知道大伯能給他們留點什么?那可是個罵他混賬都罵輕了的主兒,憋了這么多年氣呢。因此王夫人哪怕再看不慣賈母對他們教養(yǎng)寶玉的事兒插手,也心里日夜祈求著老太太多活兩年的。若是賈母一朝去了,他們二房沒個靠山,恐怕也真的只能指望寶玉了。雖然寶玉是老太太心里頭的寶貝疙瘩,老太太的私房里肯定不會少了寶玉的這一份,只是以后沒了理家管事的路子,怕是手頭上再沒什么閑錢了。因此她是一心想著寶玉能娶寶釵過門的,一來到底是自己親外甥女,知根知底的,模樣又萬里挑一,性子又沉穩(wěn)端重,二來,寶釵自己也是個拎得清的,常常規(guī)勸寶玉讀書考學,研究研究“仕途經(jīng)濟”,雖則寶玉不耐,倒也沒為了討他高興改過口。三來么,自然就是薛家巨富,薛姨媽又疼女兒,寶釵將來的嫁妝不會少,便是他們將來有什么不測,寶玉也能靠著媳婦過活。因為這個,她這些苦便不能同jiejie說了,只能順著薛姨媽的話頭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