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72節(jié)
常夫妻那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了。 明哲保身一向不是她的處事風格,可皇宮是什么地方?劉遇那樣的出身都得小心翼翼地打點各方關系,盡量做到滴水不漏,何況是她?她在宮里也只認識一個皇后而已,皇后娘娘待她寬厚,可她心里也清楚那是為了什么。若她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可能會保護她的也只有一個劉遇。所以她無論如何,都得與劉遇好好相處才是。 第196章 第196章 黛玉出了祠堂, 去宋氏屋里吃了飯,又問融山:“二哥明天在家罷?我想明天找他,求他幫我辦件事兒?!比谏矫Φ溃骸懊魈於敳划敳? 有什么事兒?要我?guī)蚼eimei轉告嗎?”黛玉笑著搖了搖頭:“嫂子替我跟二哥說聲, 明兒個上午騰出時間來,先別出去了。” 她這么一說, 連宋氏也好奇了:“你和阿徹能有什么事,要這么鄭重其事地?”只是既然黛玉沒有當著大家伙兒的面說,想來也是他們兄妹的私事,宋氏自然不會刨根問底, 只笑道, “明兒個我吃藥粥, 你們想吃什么, 自己跟廚房說,也不必來我這兒了,自己在自己院子里吃飯吧,藥味聞著怪難受的。我看著你們吃好的, 也不痛快?!?/br> 融山笑道:“既然meimei明早要來我們那兒,索性用好了飯回去?!?/br> 黛玉道:“多謝二嫂子好意, 只是明兒個我二表姐也不用去醫(yī)館,我想著難得有機會,和她單獨吃頓飯,說說話。我們平日雖都住在漱楠苑里,碰到的機會還真不多。” 漱楠苑里的迎春, 融山嫁過來也只見過兩次,據(jù)說是黛玉舅舅家的女兒,被許給了一個狼心狗肺的丈夫,成婚不到半年便被打了個半死,黛玉把她接回來,又替她打官司,把她丈夫送進了大牢,她聽說原本就不是個活絡的人,后來又傷到了頭,寄人籬下的,更不愿多說話了。好在如今在春綠園錢家和馥環(huán)一起合開的醫(yī)館里幫忙,有點事做,也不必胡思亂想。融山覺得她可憐,又想道:“這位賈姑娘住在林家,就純是因為她和meimei的親戚關系了,日后meimei嫁了人,就算老爺、太太繼續(xù)收留她,她恐怕也不自在,到底要怎么著,她們是該好好商議下?!北愕溃骸澳銈兘忝脗z難得有機會湊到一起,我也不打擾了。” 馥環(huán)倒是想起了什么,對黛玉道:“漱楠苑里這么多人要走,以后人手恐怕不足,要是迎春不嫌麻煩,今后可搬到暢意居來,橫豎我也是一個人,她從我那兒去春綠園還方便些呢。她來和我做個伴兒,兩個人吃飯也比一個人熱鬧點兒?!?/br> 黛玉心里也知道,自己走后,迎春要獨留在漱楠苑里,不止吃住有些不便,她自己心里恐怕也不好受,跟著馥環(huán)是最好的方法了,便是以后幾梔自覺醫(yī)術成了,想要云游天下,這醫(yī)館不開了,馥環(huán)也還有別的鋪子,便道:“我明兒個與迎jiejie商量商量?!?/br> 融山待林徹回來,便把黛玉明早要來找他的事說了,林徹也奇怪:“她能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Φ??”總不能是怕宮里無聊要他想法子弄點閑書帶進去吧。融山道:“我也不知道呢,太太也沒問?!庇职佯キh(huán)想邀迎春一起住的話說了:“只是馥姐的意思,以后便不嫁人了?” 林徹笑道:“她在家里過得好好的,還要嫁人做甚?” 融山嘆道:“雖是在南安府傷透了心,又何必下這樣的決心?世上又不是每個人家都像南安府似的。況馥姐看昭姐兒的眼神,明顯是喜歡孩子的?!?/br> “庶子和侄子有多大差別呢?”林徹道。 “怎么就庶子了,她在南安府沒孩子,誰也不知道該怪誰。”融山嗔怪道,“況且馬大爺不是二爺?shù)呐笥衙矗课疫€當二爺高興他做姐夫呢?!?/br> “馬兗,他呀……”林徹剛說到一半,忽的一拍大腿,“哎呀!” 融山急忙問:“怎么了。” “嘶——”林徹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好像知道玉兒要來找我說什么事兒了?!闭f罷苦笑了一聲,“明兒個你聽著點,要是meimei罵我,你就進來送杯茶什么的,幫我擋一陣?!?/br> 融山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知道不是什么要緊事,便笑道:“我才不呢。二爺敢作敢當,有得罪了meimei的地方好好給人家陪個不是,人都要進宮去了,有什么心結還是解開才 好?!?/br> 林徹笑道:“我給別人擔不是呢。” 次日一早,黛玉用了早膳,吩咐了小廚房去問問迎春中午要吃什么,又重新挽了頭發(fā),換了身輕便衣裳,才去林徹院子里。融山正在院中看著丫頭們澆花,見到她來,笑著道:“二爺在書房等meimei呢。meimei先進去坐,我一會兒給你們送些茶點進去。” 黛玉忙道:“不敢煩忙嫂子?!?/br> 融山笑著推她進了書房,卻見林徹已經(jīng)備好了小火爐,正在煮茶,她和黛玉都不是嗜茶如命的人,一時竟也不知是什么茶,只覺得滿屋都是清甜的香氣,沁人心脾,便笑著對黛玉道:“看來,二爺是把他壓箱底的好茶拿出來了。若他哪兒得罪了meimei,meimei且看在他還算用心的份上,多擔待他?!?/br> 黛玉笑著把融山送出門,才到林徹面前坐下,嗔怪道:“二哥怎么跟嫂嫂說的?嫂嫂以為我欺負你呢?” “你不是為著馬兗求娶馥姐的事兒來找我興師問罪的?”林徹問她。 黛玉先是訝異,不得不佩服道:“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猜中?”又道,“確實是為了這事,只是不是來興師問罪,而是來求二哥哥的。” 林徹見她說得嚴肅,也坐直了身子,替她斟了一盞茶:“meimei請講?!?/br> “馬大爺是二哥的朋友,他到底是為了什么才來家里向馥姐提親的,二哥比我清楚得多。我雖不知道馬大爺是為了誰耽誤了這多年,硬撐著不肯成親,但橫豎不是為了馥姐就是了。他有心上人,拿馥姐當擋箭牌,這事做得就不地道。當時家里上上下下的,因為他來求親長了面子,還覺得高興,只是事情總有個緣由,他撐了這么多年,要來娶我和離回家的jiejie?”黛玉深呼吸了幾口,語氣越發(fā)地凝重,“恐怕是他那位心上人徹底沒了戲,甚至有別的風險,叫他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拿馥姐來擋別的風吧?到底是為了什么,二哥從沒說過,我也只當二哥是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不敢同別人說。這是你的義氣,我也不追問了。只是朋友是朋友,jiejie也是jiejie,無論馬大爺遇到的是什么事兒,請二哥哥去找他說明白了,他自己解決,別拉著馥姐了。馥姐雖眼下沒有再成家的念頭,可誰知道過幾年會不會改變想法?他這樣不是耽誤別人的姻緣和名聲么?便是他真的想娶我jiejie,家里已經(jīng)明言拒絕過了,他家再提這話,可就不厚道了?!?/br> 林徹一向能言善辯的,竟是被meimei說得面紅耳赤的,連聲道:“你說的是,他這事辦得實在是不地道。我這個做弟弟的人,也沒有想到這一層,是我的不是。” 黛玉嘆氣道:“他是二哥的朋友,倘真有什么關乎性命的事兒,想借這種事兒擋一擋,二哥怕他真的出事,一時顧慮不到,也是有的。只是我到底不認識他,就只在意馥姐了。這事兒一次兩次的,也說不了什么?,F(xiàn)在都這么久過去了,他還拿一個弱質(zhì)女流擋箭,我聽人家說,馬大爺也是個才華秀拔之人,真不要這樣丟份了?!?/br> 林徹本來也罵過馬兗一回,只是當時馬兗的狀態(tài)實在不對,加上昌平公主確實野心勃勃的,要拉整個治國公府下手,他怕真出什么亂子,也沒敢真的攔。甚至后來,因為打了南安王府的臉,他還有些竊喜的?,F(xiàn)在被黛玉這么一說,方覺其實對馥環(huán)的名聲也是一種消耗,更是給她日后再嫁他人的路設了個不小的路障。雖然如今林家上下,包括馥環(huán)自己,都完全沒有要再擇一門親事的意思,可是就像黛玉和融山說的那樣,萬一呢。馥環(huán)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如今她嫁妝里那些鋪子都是她自己在打點,誰知 道什么時候就遇上了合適的人?到時候和離過一次本就是個坎,再有馬兗杵在那兒,別人更不敢了。 “我心里還有個擔心,死者為大,對南安太妃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馥姐在南安王府過得不好,也不是南安太妃一個人的錯。破鏡重圓是個好故事,可是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做夫妻的時候可沒那么多不睦?!摈煊駬u頭嘆息道,“我第一次見到馥姐的時候,她就在為了云大爺牽腸掛肚的,人心都是rou長的,十幾年的夫妻情分,怕不容易忘掉。要是馥姐被說動了,還想回去,你們千萬攔著,也別怕得罪她,哪怕關著她呢??墒?,要是……”她狠了狠心,還是說出了口,“要是云大爺愿意舍了那邊來投奔她,馥姐自己也愿意的話,你們也別覺得丟臉,這畢竟是她一輩子的事?!?/br> 林徹奇道:“你怎么會想到這個?”他知道m(xù)eimei并不是那些把《女訓》、《女則》奉作準則的閨中小姐,那些講風花雪月的雜書,她恐怕也看過,但實在沒想到她會想得這么多。事實上,如今他都成了親了,和妻子也甚是和睦,打算相守到老??墒菚险f的傾心情愛,他還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黛玉對劉遇的態(tài)度,也不像是動了情的,怎么分析起馥環(huán)的心事來,竟有這么膽大的想法? 黛玉臉漲得通紅,道:“也就是跟二哥我才敢這么說的。但是二哥,我說的也是心底的話,我是盼著馥姐不要那么傻的,云大爺也不見得有那個勇氣。他要是有,當年馥姐也不至于被欺負成那樣——往事也不提了。只是我說的話,二哥放在心上吧?!?/br> 林徹忙道:“你放心,我一定記在心底,回頭尋個機會,說給母親聽,肯定不賣meimei,就說是我自己的主意?!?/br> 黛玉如釋重負,喝了一杯茶壓驚,又站起來,在書房里轉了一圈。為了寫《玉山亭》,加上林徹這兒的藏書確實有趣,她也曾在這兒一邊喝茶一邊研墨,度過不少悠閑的時光?;叵肫饋恚總€下午都安靜又閑適,什么心思都不用想,沉浸在書里的喜怒哀樂。眼下她就要進宮了,不由自主地想多看看,把這里的景象、把那些時光記得更牢一些。 林徹自然是猜到了她心里所想,也不出聲打擾她,只是給她的杯子又添了新茶,香氣四溢,水汽裊裊,隔著這一層水霧去看黛玉,倒真不像凡間的人了。 第197章 第197章 黛玉待了半個晌午, 又想起二哥也是難得地歇在家里,二嫂子與他新婚燕爾的,想是有說不完的話, 自己不該多打擾他們小兩口, 便也起身告辭,走前笑道:“二哥那會兒說給我聽的話, 我記在心里了。雖不知我究竟能不能做到,但我會盡力的?!?/br> 林徹輕嘆了一聲:“你也別想太多,世上的事,本就有許多無奈, 做好自己就是了?!彼彩呛鋈徊畔氲? 不管是劉遇還是黛玉, 論年齡都只是他的弟弟meimei, 還是這么小的年紀,卻因為身份,不得不背起重擔。別人還只會擔憂,怕他們做不好。這種擔憂對他們而言, 何嘗不是新的負擔? 黛玉訝然一笑:“二哥說這話,可就不像你了, 我還以為你一向是覺得人定勝天的呢。” “我也不是前幾年了,狂不起來了,到了認命的年紀了?!绷謴亻_了個玩笑,送她出去。 黛玉早說了要和迎春一起吃飯,回漱楠苑的時候, 正巧見到繡橘從小廚房出來,便笑著問她:“你們姑娘在屋里嗎?廚房飯燒得怎么樣了?一會兒該吃飯了?!?/br> 繡橘道:“姑娘在廚房幫忙呢,林姑娘稍等一會兒,菜一會兒就好?!?/br> 黛玉大為驚奇,忙道:“她怎么忽然想起來去廚房?她會做飯嗎?可別燙著哪兒了。” 繡橘笑道:“林姑娘還常常自己煲湯呢,我們姑娘雖然在家里的時候也沒吃過苦,可是到了孫家,沒幾個服侍的人,燒飯、縫紉還不是得我們自己動手?林姑娘放心罷,我們姑娘的手藝還不錯的,今兒個你們姐妹倆好好喝一盅?” “你別瞎出主意,你們姑娘今年都不許喝酒。”迎春畢竟傷在頭上,雖然年輕,又有人悉心照顧著,眼下看來恢復得不錯,可也要時時注意著,怕留后遺癥。黛玉自小體弱多病,調(diào)養(yǎng)了這么多年才算正常,可是太了解生病的苦楚了,故而幾梔當時吩咐迎春的注意事項的時候,她也留神聽著,此刻便道,“我從二哥那兒帶了好茶回來,一會兒咱們以茶代酒,吃得清淡些。”想想又不放心,“我去廚房看看二jiejie?!?/br> 繡橘忙道:“有煙呢,林姑娘進屋等等,我們姑娘也只炒兩個菜就出來了?!摈煊竦目劝Y據(jù)說是打娘胎里帶來的,早年在榮國府的時候,她也不是沒聽紫鵑說過黛玉整日整夜地咳得睡不著覺的情況,雖然這幾年回林家后,悉心調(diào)養(yǎng),身子比從前好多了,可是這種天生的病,總是稍不注意就要復發(fā)的,她如今可金貴得很,要是有什么閃失,其他人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好在她們還在說話間,迎春已經(jīng)端了一盤菜出來,繡橘忙過去替她端過來,道:“姑娘和林姑娘快進屋坐著吧,我來上菜?!?/br> 黛玉想起之前茜雪說過的話,便把迎春拉到一邊,小聲問她:“我聽茜雪說,有個醫(yī)館的學徒想娶繡橘,找你求親,你已經(jīng)應下了?” 迎春忙問:“我看繡橘自己也是愿意的,就應下了,怎么,不合規(guī)矩么?還是應該告訴林太太、錢姑娘知道?” 黛玉道:“這倒是不用,她是你帶來的人,你全權做主就是了,只是她是外祖母家的家生子,一向也沒出過門,也沒經(jīng)過外頭的事,興許還不知道外頭成親要注意什么,有沒有問過張掌柜家的,打聽打聽那個學徒家什么情況,父母兄弟如何?外頭不比家里,什么事兒都是看主子的意思,到時候刮風下雨的,都得自己擔著的,她是個忠心的丫頭,跟著二jiejie這么多年,司棋是沒了,她的事兒,二jiejie也慎重些?!?/br> 提到司棋,迎春神色也有些黯然,當年她屋里幾個丫頭,司棋是她最親密、最得力的,甚至到了孫家受欺負了,連繡橘都說,倘若是司棋jiejie在,定鬧他個天翻地覆的,哪兒就這么忍了呢??墒悄悄晷戏蛉嗽诖笥^園里撿到個繡春囊, 王夫人發(fā)落下來,鳳姐便找了個丟東西的由頭抄檢大觀園,發(fā)現(xiàn)司棋和她表弟潘又安有私情,攆了出去。后來因她父母反對,竟是自絕了。迎春當時膽小懦弱,司棋那事兒又著實丟人,別說說情了,她連叫人給司棋父母帶句話的勇氣都沒有,最后司棋竟那么干脆地自盡了。原先迎春也不敢去想這事兒,只是到了林家后,隱隱約約聽到黛玉怎么辦桑鸝的事兒的時候,又有些后悔了。因為她的性子,小時候下人們沒少拿捏她,都是司棋沖在前面,喊打喊殺的,才沒讓她挨欺負,可是到頭來,什么好也沒落著。故而如今黛玉提起繡橘來,她也道:“正是張mama幫著做媒,我才敢應的?!?/br> 黛玉松了一口氣,道:“那正好,我跟你說個事兒?!北憷哼M了屋,繡橘和霜信已經(jīng)擺好了桌子,黛玉吩咐道:“你們也去吃飯去,我和二jiejie說會兒話?!?/br> 霜信知道她和迎春有悄悄話要說,便笑道:“那我們?nèi)ネ忾g,姑娘有事兒叫我們?!?/br> 黛玉把馥環(huán)說要迎春搬去暢意居的事兒說了,又問:“二jiejie的意思呢?” 迎春知道黛玉的性子,她要是覺得這事兒不可行,根本問都不會問她,自己認真思考了一下,也覺得可行。本來繡橘要嫁人,她除了為她高興外,便是替自己擔憂了,漱楠苑里這些大大小小的丫頭們,黛玉也都在安排出路,雖有不少還會留在林家做事,可是黛玉成了王妃乃至未來的皇妃,她的院子本身也不會讓閑雜人等住著——當年賈母院中大jiejie住的那間屋子后來也好好地鎖起來了,老太太再疼寶玉、黛玉,寧愿讓他們和自己一起在一間房里住著,都沒讓他們住過那件屋子。林家似乎沒這樣的規(guī)矩,宅子也沒有榮國府那么大,漱楠苑據(jù)說原先是文慧皇貴妃在閨中時住過的院子,也讓黛玉住了,可黛玉是人家的親侄女,當時還是帶著林海的家產(chǎn)來的,自己又如何比得上呢?再有,這院子出了兩位娘娘,她可不敢單獨住著。正在犯愁呢,馥環(huán)提的這事兒,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黛玉見她同意了,也放下了心底的一塊大石頭,對迎春道:“讓二jiejie去醫(yī)館做事,其實也是馥姐建議的,論知人識人,我比她還差得遠?!?/br> 迎春心想,連她都這樣說,自己便更不用想著趕上馥環(huán)的一根指頭了,都是從夫家決裂一個人過日子的,馥環(huán)有娘家、有嫁妝,連性子、本事都比她強這么多,她幼時便知自己比不上jiejiemeimei們,已經(jīng)麻木了,只是稀里糊涂地過日子,不讓自己去想這些罷了,只是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竟也情不自禁地去和別人比較了。 “馥姐打點生意的本事,可不比商賈人家的男子差,我曉得二表姐沒有這方面的興趣,可是你跟著馥姐住在一塊兒,平日里看看她怎么做事的,總有益處。我從前也什么都不會,也是跟著她慢慢練,慢慢學的,如今管家里的賬,也不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了?!?/br> 迎春聽黛玉這話,竟是要自己跟著馥環(huán)學做生意,忙擺手道:“我不行的,我要怎么比得上你、比得上你jiejie呢?連探丫頭當年都嫌我笨呢?!?/br> “馥姐又不是三表妹。”黛玉溫聲勸道,“三meimei在榮國府的處境沒多糟糕,但也沒多好,她代理家事的時候,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就是要落人話柄,自然不敢假手旁人,也沒有多余的精力來教你、讓你幫忙做。馥姐清閑得多,且她都是自己的鋪子,連我嬸娘都不會對她的生意說一句話,她有余裕教你的。再者說了,術業(yè)有專攻,也許你不善于統(tǒng)籌全局,但一個生意里那么多環(huán)節(jié)呢,慢慢找,多試試,肯定有擅長的。” 她當真算得上苦口婆心了。其實到了如今,迎春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也知道該思索以后了,林家是養(yǎng)得起她,可人家又有什么義務養(yǎng)她呢?要論有用,她還比不上繡橘呢。馥環(huán)、黛玉都是好 心好意替她著想的,要是她還什么都不管,就真的狼心狗肺了,故而應了下來:“我試試就是了,只是要是做不好……” “放心罷,慢慢來,馥姐又不會跑?!?/br> 迎春想想馬大爺,替馥環(huán)可惜,又情知馥環(huán)在家里才是對她自己最好的,故而什么也沒說,只與黛玉碰了碰杯。黛玉也喊了外頭的幾個丫頭:“你們吃飯沒有?”因她們還沒吃,便命她們進來一道吃一些。席間又問迎春:“我聽說前幾天舅舅家有人來春綠園找你了,是為了什么?”迎春嘆了口氣:“沒什么,其實也不算那邊的人了。就是原來在那兒做事的人,如今不是養(yǎng)不起了,賣了許多出去么?如今連那些大丫頭們也開始打發(fā)出去了,就是襲人,你還記得么?二太太讓她哥哥領她回去嫁人,她不愿意,托人來求我說情。我哪里能說情啦。那邊都不高興我回去哪怕一次呢。生怕我被你們家趕出去了,要回去吃他們用他們,還要害他們被孫家纏上?!?/br> 這可是連黛玉都想不到的事了:“襲人?怎么也輪不到她啊,她不是外祖母給寶玉的么?二舅母也喜歡她器重她,我還住在那兒的時候,就常聽說,寶玉屋里是一刻都離不得襲人的。再者說,寶玉能舍得?” 繡橘嘆道:“如今飯都要吃不起了,哪兒還管什么老太太房里的不房里的。再者說,老太太人已經(jīng)沒了,那些規(guī)矩做給誰看?襲人家里還有人在,她哥哥愿意出錢贖她,既做了人情,又能得一筆錢,還省了襲人的月錢,何樂而不為呢。襲人之前的月錢可是按著趙姨娘的例給的,一個人頂好幾個麝月、秋紋呢,二太太再喜歡她,也得算算這筆賬?!?/br> 黛玉是理過家的人,一聽這月錢就知道襲人在寶玉房里的身份已經(jīng)不是丫頭了,既然都已經(jīng)是房里人了,還能送出去?她又是個跟了誰就一心想著誰的人,都給了寶玉了,出去了恐怕也放不下心里的結,就算哥哥不愿意放棄她,她又可怎么過活?她哥哥待她再好,到底小門小戶的,不可能像林家養(yǎng)著馥環(huán)一樣養(yǎng)一輩子——況她又沒過明路給寶玉,守也沒那名分守。她不禁問:“那寶玉呢?寶玉那性子,可一向不依不饒的,肯放她走?” 繡橘和迎春對視了一眼,也不敢說那些爺們房里的事,迎春道:“太太做主的事,誰敢違逆呢?先頭寶玉和晴雯那么好,太太把晴雯趕出園子,他也什么都不敢說的,那晴雯還是個沒父沒母,出去了就沒活路的,他也沒法,何況襲人到底有哥哥在,還愿意花錢贖他,不比跟著他,前途未卜的好。而且現(xiàn)在寶玉也娶了寶釵,成了家的人了,自然要懂事些。我聽說,他都開始念書,恐怕還要和你們家三爺一起去下場考試呢。而且,說不準是寶釵做主,要給襲人謀別的路呢?!?/br> 黛玉不由地笑道:“他讀哪門子書呢?”又一想,寶玉畢竟是迎春的堂弟,指望著他讀書考學、光宗耀祖的人里未必沒有迎春,便趕緊住了口,只道:“我看寶jiejie不像是主動給屋里頭人做主的,況襲人又不想走,要不也不會求到你這兒來了。我雖沒和寶jiejie長期相處過,但我看她的樣子,和鳳姐可不是一路人,既然寶玉肯讀書,她也不會把心思放到別的地方去,會是個頂頂‘限量’的奶奶的?!?/br> 她一向是個會識人的,一眼就看得出來,寶釵面熱心冷,又極有抱負,可不會把眼光局限在一個屋子里頭,和那些字都不怎么識的丫頭們爭風吃醋,即便是現(xiàn)在嫁給了寶玉,她約莫也只惦記著催促寶玉好好用功,考取功名給她封誥命,才不會計較他和哪個丫頭親近呢。甚至要是當初沒有薛蟠那事兒,她能選秀進宮,恐怕也不會嫁給寶玉的。 迎春想了想,也點頭道:“你說的是,寶丫頭確實不是嫉妒的人?!?/br> “倒也未必不嫉妒,只是不會嫉妒丫頭罷了?!摈煊褚会樢娧?,又對迎春道,“你也不要回去了,那里事多,你又聽不得爭吵。再者說,孫家不敢來我們這兒鬧,卻不一定把如今的賈家放在眼里,你回去了,他們恐怕還真敢上門去鬧你。” 迎春忙道:“我曉得,我不回去?!北闶堑搅私裉欤牭健皩O家”,還是忍不住瑟瑟發(fā)抖。別說如今的賈家了,就是先前還沒有抄家、還有爵位的賈家,孫紹祖都沒有放在眼里,否則,總也要有些顧忌,也不會欺辱她到那個地步了。如今孫紹祖入了大牢,孫家本就不是什么書香門第,行事很有些匪氣的,哪里會輕易放過她。她要是離了林家,就真的沒有活路了。況且事到如今,她也看得出來,林家很是忌諱黛玉再和賈家扯上關系的——連惜春都嫌棄她親哥哥的行徑連累她了,何況是本來就和那邊沒什么親緣的林家?人家收留了自己,她總不能因為姓賈,就一個勁地回去,給林家添麻煩。 繡橘松了口氣,對黛玉道:“還是林姑娘有辦法,我這幾天啊,就一直擔心著,我們姑娘在春綠園幫忙,醫(yī)館嘛,迎來送往的,也不能關著門不讓賈家的人進,可是一回兩回的還好,要是人多了,耽誤錢姑娘的生意不說,我還真怕我們姑娘稀里糊涂的,就又攪和進去了。我說這話,姑娘也別怪我,您啊,當初那邊兩房牽扯的時候就常推你出來做借口,大太太又不是什么心善的嫡母,二太太么,到底也沒拿你當親女兒,那時候就夾在中間為難,如今要有人找你,準沒好事,可千萬別回去了。哪怕是日后他們罵你,也好過回去摻和?!?/br> 迎春低頭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我過我的日子,我連嫁妝都沒拿他們的,罵我作什么呢?”只是自己也知道,別人罷了,邢夫人提到她的時候,肯定沒什么好話。 一向如此罷了。 霜信笑道:“繡橘也是的,你們姑娘都這么大的人了,也算什么事都經(jīng)歷過了,你也好放心她了。”又對黛玉道,“紫鵑和雪雁還在學規(guī)矩呢,也不知道吃飯了沒有,我去看看她們?!?/br> 黛玉點了點頭:“你先去廚房吩咐做兩個新菜,請嬤嬤一起吃,給嬤嬤準備些酒?!?/br> 霜信吐了吐舌頭:“宮里的嬤嬤和咱們外頭的嬤嬤可不一樣,王嬤嬤已經(jīng)那么懂規(guī)矩了,還是和她們沒法比——別說大白天的了,她們晚上也是滴酒不沾的,怕吃酒耽誤事,說錯話。之前姑娘給她們配的酒菜,她們也只吃菜,酒是不動的?!?/br> 黛玉道:“我知道,只是無酒不成席,人家到了我們家來,在我這兒吃飯,我連酒都不給人家準備,看著不像規(guī)矩?!?/br> 橫豎她們不吃的酒也會給別人,算不上多浪費,霜信笑了笑,便下去準備了。迎春數(shù)了數(shù)日子,對黛玉道:“沒幾天了。” 確實沒幾天了。黛玉看了看她住了這兩年的屋子,走到外間去,倚著門框,指著樹上的秋千道:“這個秋千還是二哥替我打的,那時候大哥還在晉陽,送大嫂子回來,教我騎馬,都好像才是昨天發(fā)生的事,一眨眼,昭昭都這么大了?!?/br> 迎春笑道:“你是去享富貴呢?!?/br> 確實是滔天的富貴,只是也夾雜著不亞于洪水地震的危險罷了。黛玉輕輕一笑,問道:“探春meimei有過信回來嗎?” 迎春一愣,搖了搖頭。 “是沒有信回來,還是你不知道?” 迎春訥訥道:“我希望是我不知道?!彼缃襁@身份著實尷尬,哪怕從前和探春玩得再好,賈家的人也不會跑來告訴她探春來信了。只是蠻國那么遠,賈家又出了事,連南安太妃都沒了,以南安太妃的干孫女的身份嫁 去蠻國的探春,又能否有那個權利寫信寄回來呢?她也不敢去想。只好從不去打聽,甚至在心底偷偷地騙自己,興許探春過得還不錯,日后甚至像昌平公主那樣,還有機會回來,按她當年說的,拉扯娘家一把。 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問:“林meimei知道昌平公主如今怎么樣了嗎?” 黛玉苦笑道:“我哪兒能知道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