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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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騁序用力瞪了一眼想要說話的崔騁烈,沉默片刻,才開口:“兕奴,你是怎么想的。” “改朝換代,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我是崔氏投誠新君,最好的獻禮?!?/br> 見她如此說話,兩人都有些不悅。 清河崔氏最珍貴的女郎,長安城中最耀眼的明珠,怎能將自己比作一件禮物? 即便他們心中知道,在這樁婚事中,真相就是如此。 見他們兩人愁眉緊鎖,崔檀令唇邊微揚,那份笑意讓少女愈發(fā)顯得靈秀動人:“長兄,二兄,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你們今后說不定便會有個做皇后的meimei了?!?/br> 話音剛落,她又遲疑道:“其他世家……可送了女郎過去?” 若有的話,她希望是從前與她交好的那些人。 崔騁序看著meimei竟然在為這樣的事情憂愁,不由得掐破掌心,僵硬著神色道:“旁的我做不了。但這正妻之位,一定會是你的?!?/br> “其余世家,今后三年里都不會送人進宮?!?/br> 叛軍來勢洶洶,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攻到了距長安僅一城之隔的河安,王朝更迭已是必然。 世家精心養(yǎng)出的女郎何其珍貴,怎么會為了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叛軍首領(lǐng),便甘心一連投進去好幾位? 崔氏既要坐穩(wěn)這世家之首的位子,要保證崔氏遭受王朝更迭帶來的沖擊最少,崔檀令便是崔氏率著其余世家,對新朝君王的獻禮。 崔騁序心中清楚這一點,才覺得現(xiàn)在心疼meimei的自己格外虛偽惡心。 “長兄?!?/br> 他的袖子被一只細白的手拉了拉。 崔騁序隨著她的手望過去,便看見崔檀令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否幫我一個忙?” 崔騁序心中更是愧疚的時候,崔騁烈更是急急應(yīng)下:“這有何難?兕奴你盡管說便是!” ……首先,不要叫她兕奴。 崔檀令有些郁卒道:“兄長們可知道。那叛軍首領(lǐng),生得如何?” 若是生得太丑,那她也是要傷心的。 崔騁序:“……明日我替你看看?!?/br> · 送走了面色各異的兩位兄長,崔檀令估摸著阿耶與阿娘待會兒也會過來。 可她現(xiàn)在實在沒有心神去應(yīng)付他們。 崔檀令自小便是一個識時務(wù)的人,幼時長兄因為見二兄吃糖吃多了壞了牙,到她時,任她再怎么撒嬌賣癡也不肯多給一顆,她便歇了心思,不愛撲到長兄懷里玩兒了。 這件事還被老太君和盧夫人拿出來打趣了許多次,都說她是個最務(wù)實的性子。 現(xiàn)在也是如此。 她從未懷疑過阿耶阿娘,還有兩位兄長待她的心,可是這樁婚事已經(jīng)到了他們不得不告訴她的地步,那便代表著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再哭鬧再反抗,不過是叫阿娘多掉幾滴淚,阿耶他們多皺幾次眉。 既然反抗無用,她便不用白費力氣。 貌若牡丹的小娘子眨了眨眼,將墜在豐密眼睫上的淚珠子輕輕拂落。 過了一會兒,她又生起氣來,想來真是做了個不好的夢! 她就說吧,小犀牛是不吃桃花的,偏生那牧童硬要塞給她。 現(xiàn)在好了,真是一朵爛桃花。 · 話說這頭,陸峮正坐在大帳之中,眉頭緊鎖。 生得英武的郎君黑著臉坐在一邊,身旁圍了不少生得人高馬大的將士,或威武或憨厚的臉上俱都帶著喜意。 “主公,為了天下人與弟兄們的幸福,您就從了吧!” 第3章 第三章 陸峮聽著一眾將士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面沉如水,劍眉緊皺,瞧著很是不悅。 “主公,為了弟兄們的幸福,少不得要犧牲您一人了!” “是?。〔贿^娶個婆娘,就能叫長安城那窩酸臭臣子主動開城門迎您做新君!這么好的買賣,您怎得還不樂意?” “兵不血刃,自然是好。我軍將士雖然勇猛,可若是能少費些功夫便能平定天下,順利稱帝……主公,某私以為,此事可行?!?/br> 見陸峮面色稍緩,眾人瞧了一眼方才說話的白面書生。 心里邊兒暗暗羨慕,讀過書的就是不一般,說起話來文縐縐的,他們也愛聽! 眾人繼續(xù)加油打勁:“反正主公您身邊兒也沒人伺候,聽說那崔氏的女郎生得可漂亮了!您若是不喜歡,只忍一忍委屈,待將來再娶個十七八個,生一窩崽子也無妨!” 他這話說得很是豪邁,眾人也跟著附和般呵呵笑了起來。 “我不過是個農(nóng)家獵戶,長安城里的嬌小姐嫁給我,那才叫委屈?!?/br> 陸峮掃了他們一眼,心里邊兒雖然知道那素未謀面的嬌小姐栽到他們老陸家可算是花朵進了牛糞堆,可他在戰(zhàn)場上屢次出生入死才到了今日,臨門一腳,卻要靠娶個嬌小姐來得成大業(yè),怎么想都怎么叫他覺得別扭。 陸峮見眾人收了聲老實起來,煩惱道,“我陸峮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男子漢,如何能靠娶婆娘這事兒得立大業(yè)?” 主公還是拉不下臉。 白面書生,即軍師沈從瑾笑呵呵道:“主公多慮了。世家大族多以聯(lián)姻一事來互通有無,如今咱們?nèi)钡木褪且粋€名號,有了清河崔氏與其余世家主動背書,既能避免我軍將士再有傷亡,叫弟兄們能夠順順利利地賺得功勞,回鄉(xiāng)見親,又能叫主公您名正言順得登大位。此乃兩全其美之事,算不得窩囊?!?/br> 其他人也跟著嘰嘰喳喳地附和:“是了,委屈主公一人,幸福千萬個弟兄!主公,您就答應(yīng)吧!” 陸峮沉眉,環(huán)視一圈眾人臉上殷切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頷首。 “這門親事……我應(yīng)下了。” 眾人出了帳,回想起陸峮點頭應(yīng)允時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對視一眼,都樂得笑出了聲。 主公還是太年輕啊,雖然能打能抗揍運道還好,可在這男女之情上,還是個小屁孩子呢。 不過…… 眾人意味深長地回頭望了一眼陸峮,他一人坐在椅子上,跳躍的燭火映出他偉岸英武的身姿,縱使被勁裝盔甲包裹著,也難掩底下那副魁梧身軀。 主公這副身體……應(yīng)當是很叫人滿意的。 那嬌滴滴的崔氏女嫁了他們主公,那可是只有偷著笑的份兒! · 今日便是兩撥人會面的日子。 期間交涉談判得能稱得上順利,只是…… 陸峮略略抬眉,似有所感地望向另一邊坐姿端正的藍袍青年。 這人怎么一直盯著他看? 更過分的是。 察覺到陸峮回望過去,崔騁序未曾挪動視線,倒是更仔細地打量起他。 嗯……生得勉強算是面目端正,九尺男兒,巍峨英武。 卻還是配不上他們崔家的女郎! 陸峮見那人的視線愈發(fā)放肆,甚至還隱隱往他下三路的地方晃悠,不由得心生不悅。 都說這長安城中養(yǎng)的都是風(fēng)流富貴人,依他看,勞什子風(fēng)流! 陸峮回想了下方才那藍袍青年盯著他看時的模樣,心下唾棄。 這分明是下賤! 想到自己為了少死幾個弟兄,不得不出.賣.身.體……要迎娶那多半連鋤頭都拿不起的嬌滴滴大小姐便罷了,如今連這長安城里的小白臉都想對著他賣身求富貴? 當他是什么人了?! 陸峮面色沉肅,對著那面色同樣嚴肅的藍袍青年開口:“你是誰。”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交談著的雙方人士俱都停了停。 崔騁序微微一笑:“某不才,乃是大理寺卿崔騁序?!?/br> 大理寺卿?崔騁序? 陸峮忽然想起昨晚沈從瑾他們在耳邊絮絮叨叨的那些話,七七八八忘得差不多,可那女郎的名字好聽,他記住了。 崔檀令。 這人也姓崔。 難不成…… 這人竟是那嬌滴滴干不了活兒大小姐的阿兄?! 陸峮想通了這一點,面色變得更差。 在場之人看著,心中感想各異。 這叛軍首領(lǐng)\他們家主公,莫不是對這門親事不滿到這個地步了?連對著未來的大舅子都做出這般嫉惡神色…… 那這親事,還能成嗎? 陸峮倒是沒想到悔婚,只是想著,那崔騁序明知自己今后是他妹夫,竟然還用如此惡心的眼神看他! 弟兄們說得沒錯,這長安城里的富貴人物們都是壞心爛肺的,要不然怎么能輕易縱著這天下爛成這般模樣! 哼,實在是下賤! 陸峮很想拂袖而去,可是對面那群衣冠楚楚的富貴老頭子面含微笑,態(tài)度恭謹又不失矜持,說的話談的事兒都是與今后天下安定,百姓幸福有關(guān)的。 他只能忍耐著不悅坐在那兒,同沈從瑾他們一塊兒與對面那群一瞧便心眼兒很多的老頭子繼續(xù)商討。 陸峮自認已是為了大局十分克制了,可落在崔騁序眼中,便是那山野間獵戶出身的叛軍頭子時不時地朝自己刮幾個眼刀子,神色間頗有些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