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對。對上秦軼言清冷的目光，他慌張地閉上了嘴。

    做過虧心事，就算邏輯再縝密也總會有說漏嘴的那天。謝淮知道他早懷疑到孔欣慧頭上了，故作鎮(zhèn)定地反問：“怎么，想反悔？”

    秦軼言的目光微垂，冷冷問：“她這么值得你保護？”

    “這不是保護，是承諾！”謝淮義正辭嚴(yán)地糾正他，“我答應(yīng)過不把她牽扯進來，你要是敢公報私仇，我就和你拼命?！?/br>
    拼命？秦軼言聞言冷哼了聲，心想就他這副骨架早不知道被自己捏死幾回了。

    不過是只會撓人的貓，把主人的寬容當(dāng)成撒嬌的資本。

    “我這幾周的作業(yè)都是自己寫的，難道你看不出來？”見他許久沒有反應(yīng)，謝淮又追問。

    秦軼言不置可否，反問：“上周你在審批里說要出去修電腦，cad裝好了嗎？”

    “沒有。”他提到這件事就頭疼。

    秦軼言看了眼他的書包：“到我辦公室里來裝?！?/br>
    謝淮被他握著把柄，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夾著尾巴跟他走進了辦公室。

    “剛開始學(xué)制圖軟件，教的都是基礎(chǔ)知識。首先要記住尺寸線標(biāo)注的規(guī)則，這是必考題，絕對不能丟分。”

    謝淮聽他嘮叨，一邊打開官網(wǎng)找到下載頁面?？墒钦孳浖假F得離譜，訂購一年將近八千，遠(yuǎn)遠(yuǎn)超出普通大學(xué)生的消費水平。楊文維雖然嘴上說要重視知識產(chǎn)權(quán)，私底下破解版軟件早就滿天飛了。

    但總不可能當(dāng)著秦軼言的面下盜版吧？謝淮坐在電腦前，看著rou疼的價錢默不作聲。

    “把電腦給我?！彼蝗婚_口，把那個死沉的游戲本搬到自己桌前，熟練地輸入電子郵箱，點擊登錄。

    謝淮看郵箱結(jié)尾是本校的域名，估計是他自己的賬號。

    “你幫我下載？”

    “嗯，一個賬號最多可以安裝兩臺電腦，數(shù)據(jù)互相獨立?！鼻剌W言看了他一眼，“反正我身邊沒有第二個人了，就當(dāng)是幫你個忙。”

    這家伙竟然也有懂人情世故的時候？估計是之前對他的印象太差了，謝淮現(xiàn)在竟然很感動。

    秦軼言看了眼儲存空間，說：“裝在d盤里?！?/br>
    “謝謝?！彼吭谧郎嫌懞玫爻α诵?。

    等待安裝的時間有些漫長，謝淮想再和他交涉下抄作業(yè)的事情，試探道：“學(xué)長，我期中考及格了，你應(yīng)該會遵守我們的約定吧？”

    “你還是在保護她?！彼鹕頉_了杯咖啡，端著茶杯慢悠悠地走回桌前，“謝淮，我答應(yīng)過你的事哪件沒……”

    話說到一半突然沒聲了。只見秦軼言為難地咬了下嘴唇，扶著椅背緩緩半跪在地上。

    “我靠！你怎么了？”謝淮嚇得從椅子里彈起來，接過盛滿熱咖啡的杯子，把人扶到沙發(fā)里。

    他強撐著靠在椅背上，緊閉著雙眼一聲不吭。手背的青筋隨之梗起，額前幾縷劉海耷拉下來，擋住了眼睛。

    謝淮估計他是胃疼，顧不上說一聲，直接翻箱倒柜找東西?？煞税胩?，他的破藥箱里只有幾個棉花球，根本找不到治胃病的藥，也沒有熱水袋之類的應(yīng)急用品。

    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半晌，秦軼言勉強地擠出幾個字：“別找了，我沒給自己準(zhǔn)備藥?！?/br>
    “你是傻子嗎？”謝淮氣得罵人，“博士都快畢業(yè)了，還沒學(xué)會照顧自己！”

    “我又不是醫(yī)學(xué)博士?！?/br>
    “可是……”

    可是他真的連這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嗎？

    謝淮想起籃球賽那天，秦軼言幾乎能完美地處理場上所有突發(fā)情況。他并非不會照顧人，只是不想對自己好罷了。

    ——“他有自殺傾向。”鄭嘉嘉的話在他腦中浮現(xiàn)。

    這種悲觀厭世的心態(tài)不僅表現(xiàn)在他神志失控時，而是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人總歸會有情緒，他既然答應(yīng)了社會不去攻擊別人，就只能用自殘來尋求發(fā)泄。

    可這一切又不是他的錯。

    謝淮走到洗手臺前，找了塊擦手的毛巾，用熱水浸濕擰干，走到沙發(fā)前。

    他把秦軼言的身體撥到自己肩上，解開他襯衣末端的紐扣，將熱毛巾捂在肚子上。

    已經(jīng)疼得昏昏沉沉的秦軼言又被腹部突如其來的溫度拉回思緒，睜眼見謝淮板著臉氣鼓鼓地看自己。

    “你這病怎么來的？是不是經(jīng)常忙得忘記吃飯，晚上又熬夜到兩三點？”

    “差不多吧……”這會兒輪到他心虛了。

    謝淮聽完更加生氣，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再這樣下去撐不了幾年，你的身體會完全垮掉的。”

    “我本來就對未來沒什么期待?！彼芸旎謴?fù)理智，坦言道，“人格障礙無法完全治愈?！?/br>
    “但至少能在心理上得到改善吧？”謝淮把他的身體扶正，撩起袖子露出那截蟲子觸角般的術(shù)后傷疤，“你應(yīng)該知道我出車禍的事，這條疤我沒有給別人看過，但今天我想告訴你，你眼前就站著一個成功從心理科走出來的病人。難道你不想變好嗎？”

    他當(dāng)然想變好，否則也不會拖著千瘡百孔的身體獨自在世上茍延殘喘。

    見他沉默不語，謝淮又乘勝追擊：“那就從認(rèn)真吃飯開始。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會約你吃午飯和晚飯，不許不回我消息?！?/br>
    “我憑什么聽你的話？”他摁住不斷絞痛的腹部，疲憊又陰鷙地發(fā)問，“謝淮，你是不是遲早想死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