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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權(quán)臣 第74節(jié)

    御封帝師鄭老太師依舊坐右位之首,后頭是妻女共坐一案,鄭老太師往下才是右丞相沈珩及其妻的席位,居于右二位,然后往下依官階排序。

    此次家宴非比尋常,有天子在場,只是還未擺駕過來,相熟的人皆在交談,宮人們低首哈腰,忙前忙后斟茶倒水,沈珩二人由宮女引路來到了座位旁,撤了披風(fēng)入座。

    蕭羨魚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由于這次人數(shù)眾多,親王世子,勛爵人家以及從一品到七品的官員大多都來了,一時間形形色色,看得眼花。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了對面角落位置的兄長蕭盛銘?yīng)氉宰幌?,是以沾了點皇親和勛爵的身份被安排在那邊。

    徐氏這幾天要臨盆了,沒辦法前來,蕭盛銘也不過來應(yīng)個場,心里都是想著早點回去的。

    蕭羨魚對著兄長揮揮手,得到了兄長點頭回應(yīng)。

    后來在最后排瞧見了季三槐,往上又看見了沈立璋和康氏,還有沈殊和沈夢紅,坐在右邊后頭的位置去了。那沈夢紅和康氏是第一次進宮,康氏安安分分待在丈夫身邊,而沈夢紅像進了金寶銀窟似的,手指指著這里那里,嘴巴說個沒完,沈殊恨不得把她嘴堵上。

    然沈家舊府之上則是四到五品的官員的位置,李淮生當(dāng)在其中,霍柔依也將臨產(chǎn),故而他與家中一個同為五品的兄長坐于一案。

    李淮生從蕭羨魚一進門便目不轉(zhuǎn)晴盯著,看見他們廣袖下交握的手,不禁捏緊了手中的酒杯。

    宴席將開,帝后與太后公主親臨,滿朝文武齊齊行禮,恭迎圣駕。

    在所有人的俯首跪拜中,帝后和太后登上了大殿的主位。

    孝帝是個不愿長篇大論、陳詞濫調(diào)的性子,在這家宴上也不談?wù)撜铝?,簡單明了對眾卿表達(dá)了多勤政,多愛民,多奉行禮教孝義,多干實事的告誡便宣布了開席。

    上菜期間,看著一道一道精致的菜肴端上,郭皇后笑盈盈對左邊首座的金斕公主說道:“聽聞公主為cao持此次家宴花費不少心思,這菜全是南邊那邊的特色,看起來真是不錯?!?/br>
    不同于皇后、太后金裝持重的打扮,金斕公主今兒身穿水藍(lán)鳳尾錦衣裙,臂挽披帛,牡丹高髻,翠飾滿滿,顯得華貴清新。

    好歹是大場合,再怎么不順眼帝后,她臉上也掛著得體的笑意,指著一道道相繼送至人們前面的菜樣,說道:“這叫做龍龕糍,是南邊最受喜愛的吃食,可做主食,用的是稻米去殼磨出的漿汁,配以適合的火候方可做出這又白又薄,清甜香糯的糍皮,里頭包上爆過豬油的豬rou或牛rou,蝦仁,雞蛋等做餡料,可謂口感一絕。

    現(xiàn)在上來的那個叫梅菜扣rou,乃是南方名菜,要將上等的五花rou上湯鍋煮至軟爛,加特定的配料油炸,再切成rou片,盛入碗里鋪上切得正好的梅菜,反倒回湯鍋里煮熟,上桌前,把rou反扣在盤中便成,吃起來真真是咸香宜飯,肥而不膩?!?/br>
    金斕公主又介紹了幾樣南菜,還敘述了南部人土風(fēng)情,山脈河流,原就是讀過書的,措辭得當(dāng),繪聲繪色,說得頭頭是道,朝臣們聽得津津有味,已忍不住暢想南部之景,一些年輕的女眷看金斕公主的眼里不乏崇拜之色。

    “這些佳肴都是我在南方時巡訪民情,察看民生時跟著那本土人家吃的,今日有機會也讓各位嘗嘗。”

    蕭太后率先嘗了一口,夸贊道:“嗯,味道很好,金斕你去南邊多年,濕熱苦悶的,你還能做到替朝廷了解民情,比那邊境官還厲害,真是辛苦。”

    金斕公主回道:“辛苦也無妨的,畢竟是祖先和父親留下的基業(yè),女兒覺得能把南方了解透徹是作為皇家子孫盡了一份力?!?/br>
    這話說得似乎冒犯了孝帝,但打著先祖和先帝的名頭,倒無從挑出毛病,氣氛一下變得微妙起來。

    此時,有官員說出了佩服金斕公主的一番言論,一瞧便是蕭太后的黨羽,金瀾公主接受了,高舉酒杯,說道:“這江山現(xiàn)已是陛下主持了,今晚的家宴便祝陛下與皇后,還有諸位祭天順利,保佑我朝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面對這種情形,蕭羨魚暗忖這金斕公主好生喧賓奪主,可看了看沈珩,面無表情,孝帝也是從容無礙,淡淡應(yīng)上兩句場面話,便開始自顧自吃東西了,且吃得安靜,做到了食不言的境地,再美味也沒夸贊一句。

    金斕公主說完話后,眾人漸漸將視線在沈相一桌與她之間來回轉(zhuǎn)動。

    蕭羨魚很快感受到了無數(shù)窺視,有一種滿殿牛鬼蛇神緊盯的敏感,不自覺挨近沈珩。

    沈珩很從容,見她湊過來,大手順勢摟著那細(xì)腰,另一只手拿著筷子夾了塊扣rou,嘗了一口,確實肥而不膩。

    便夾一塊到她碗里,摟腰的手輕拍她腰側(cè),“吃?!?/br>
    蕭羨魚原本想叫他大庭廣眾下別這樣親密,可瞥見金斕公主虎視耽眈的眼神,便挨沈珩更近,任由他摟得緊實。

    這舉動,成功點燃了金斕公主的妒火,不顧旁人是否能看出來,盯著那對夫妻,明晃晃把不滿擺在臉上。

    同樣不是滋味的,還有五品座上的李某人,用力將酒杯放回案面鄭老太師的獨女鄭英臉色也是難看,不過她不是看沈珩他們,而是在看金斕公主。

    金斕公主與沈相的傳聞孝帝與郭皇后豈會不知,他們瞧在眼里,意味深長地裝看不見,尤子嶙大口大口吃rou,與鄰桌的武將們相互敬酒。望了望周圍,就沒人不把眼晴放去那風(fēng)口浪尖的三人身上,心道今晚這場家宴沈珩才是個角兒啊,如此絕世郎君,一個勛爵嫡女,一個金枝玉葉,都巴不得他們會發(fā)生點什么似的。

    蕭太后很是頭疼,大女兒精明能干,偏偏遇見沈珩像被下了什么降頭,忘了自己剛死了丈夫,一副嫉妒的模樣看了都丟人!

    她悄悄對祥公公哀嘆道:“寫封信去塞外,叫銀翎也回來吧,哀家好多個人分憂。”

    “老奴這就去寫?!?/br>
    殿下,蕭羨魚看著那塊扣rou,聞著挺香,于是嘗了一口,卻立刻捂住嘴,用袖子掩住全吐了,“…太膩了吧…”

    沈珩擰緊眉心,端茶水給她漱漱口,“那吃點別的?!?/br>
    這一幕被金斕公主看見,五指握緊了,“她居然敢明目張膽吐了本公主安排的那么好吃的菜。”

    香舒低聲說道:“殿下別急,我這就叫人打發(fā)了她?!彪S后指著一個斟酒的宮女,“你,去吧!”

    宮女是特別受過訓(xùn)練的,端著酒壺直給貴人們倒酒,很快倒到了沈相一席,替蕭羨魚斟酒時,故意不小心將酒水灑她一身,還故意驚慌跪地,大聲求饒,引來了全場目光。

    可她明明一聲不出,這宮女何必如此神色,讓人覺得堂堂沈相夫人多么刻薄寡恩一樣。

    于是只好笑笑說道:“不必緊張,我去后殿換身衣服就好?!?/br>
    宮女千恩萬謝,說道:“奴婢給相爺夫人引路!”

    沈珩卻是不放心,宮中森嚴(yán),每家的仆人都不得進入,只能在宮城外圍等候,衣服是備好了的,秀月只能帶到殿外就要馬上出去,不能伺候,讓妻子一人跟隨陌生宮女去后殿,實在不妥。

    他站起身,“我陪你去?!?/br>
    沈珩體貼入微,蕭羨魚滿心暖意,只是女眷換衣服,他一個大男人,還是大相爺,就那么跟過去只怕會遭人恥笑,她想了想,勸他留下,自己很快回來。

    沈珩并不同意,奈何有其他官員給他敬酒,趁著空隙,蕭羨魚便悄無聲息跟著宮女走了。

    秀月將衣物包袱送到,想去伺候卻被禁軍帶走,宮女接過東西十分謙卑地迎她去后殿,本以為鄰近的后殿便是了,可宮女說為家宴準(zhǔn)備的小殿安排在稍微遠(yuǎn)點的地方。

    蕭羨魚起了疑心,一直保持謹(jǐn)慎,以為有什么貓膩,可知道她換好衣服出來,一路回到大殿前,一點事都沒發(fā)生。

    只是獨自更衣,加上距離遠(yuǎn),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也不知宴席進行到哪一步了。

    正當(dāng)她松口氣走入殿門時,眼前一幕讓她怔住了。

    原本她的位置上,眼下居然有人!

    …金斕公主。

    她就和沈珩坐在一起,更巧的是,沈珩今日穿的是湛藍(lán)衣袍,她也穿水藍(lán)色調(diào)的衣裙,之前沒湊一起看不出什么,這一坐在一起,二人幾乎融為一色,像極了一對璧人。

    沈珩許是吃多了酒,一手撐額,閉著眼,金斕公主則是端著一碗膳湯,幾乎挨到他懷里,勸著喝。

    她是沈珩的妻子,此時此刻有被摒棄在外的錯覺。

    坐在近門邊的人發(fā)現(xiàn)了她,目光戲謔地釘在她身上。

    “沈相,這湯是很難得材料熬出來的,你吃多了酒,喝了解解呢…”

    金斕公主軟著聲說道。

    沈珩一直不動,尤子嶙見狀想去支開金斕公主,可人還沒走到就被其他官員攔了回去喝酒。

    架不住金瀾公主不停地勸說,沈珩便自己拿過碗喝了幾口,下一刻,臉色不妥起來,可仍強撐著。

    蕭羨魚見沈珩那模樣,惱出恨意來。這人酒量尚可,怎么她才走開那么一會兒就被灌醉,一個大男人像個小媳婦一樣被人拿捏,平日里的那股子狠辣全然無蹤,真是氣人。

    可她能怎么辦,只能卯足勁對付眼前這位不惜自賤身份來和自己搶男人的公主了。

    “殿下,相爺醉了,您還是回自己那去吧,我自會照顧的?!?/br>
    金瀾公主發(fā)出玲瓏笑聲,不但沒走,還抓著沈珩的衣袖撒嬌地扯扯,“沈相,你我多年不見,我紆尊降貴過來給你敬酒,看你醉了還顧著端湯給你,你家這個怎么還趕我走呢?你不是還說想聽我多說些南邊的民俗民生么?表妹,我們那么熟,這位子借我占個一時半會的,讓我們二人談?wù)f政情,想必表妹也不會那么小氣的吧!”

    最后半句直接對著蕭羨魚喊,就是想讓她難堪。

    蕭羨魚云袖下玉指緊握,好一個談?wù)f政情,真是仗著公主的身份無法無天了!

    這時,蕭太后朝她招招手,“三丫頭,別理她,你去她的位置坐,那離哀家近,能和哀家說說話?!?/br>
    蕭羨魚穩(wěn)步上前,對蕭太后說道:“謝太后好意。但那是公主尊位,臣婦本就有自己的位置,不愿找一些傻子才相信的借口,鳩占鵲巢,去一個自己不該待的位置上,徒惹話柄,不正家風(fēng)!”

    此話一出,全場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蕭氏敢編排暗諷公主啊!

    不少女眷暗中豎起大拇指,“以為是個軟柿子,不想是塊實鐵心的!”

    “以前聽說她如何不好,可鬧到和公主相爭也有這氣魄,算得女中豪杰了?!?/br>
    “不過看起來沈相與公主穿衣顏色那么相近,好像刻意向我們這些外人透露不尋常的關(guān)系呢?!?/br>
    “蕭氏會不會成笑話啊,感覺公主不好對付,畢竟身份貴重,之前和沈相是兩情相悅的吧?!?/br>
    “今晚這場戲有看頭,夠刺激啊…”

    郭皇后看著底下人聲混雜沸騰,笑得溫厚,說道:“蕭氏,你很有分寸,本宮欣賞你?!?/br>
    這情形,鄭老太師夫人不著痕跡地問女兒:“英兒,你如何看吶?”

    鄭英此時卻露出與郭皇后差不多的笑意,嘴上說道:“我想看下去?!?/br>
    連皇后娘娘都出聲給蕭氏撐腰,這下大伙又看向了金斕公主,想看看她如何反擊。

    不想,金瀾公主像是也不勝酒力,忽然眼睛一閉,一下撞到沈珩懷里去,趁亂不小心抱住了沈珩,這一舉動看直了所有人的眼,雖是有傷風(fēng)化,表面上不能茍同,但都在心里敲鑼打鼓地吶喊:抱一起了,抱一起了!

    蕭羨魚的心臟驀地被重錘,許多想法和顧忌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冷冷盯著金斕公主那張花容月貌的臉,又摸了摸自己指甲的長度…蕭盛銘焦急地站起身,十分擔(dān)憂地看著自己meimei,生怕已經(jīng)長大且膽大包天的她會闖下彌天大禍。

    善妒,乃是七出之條,又是在御前,且面對的是公主,如果鬧出動靜,那么即使沈珩清醒后力保,也抵擋不住百官彈劾,最后落個被休下堂的結(jié)局!

    沈珩身上有獨特的男人氣息混著千金難買的熏香,金斕公主陶醉不已,卻不得不從已醉伏在案的沈珩身上起來,挑釁地對蕭羨魚說道:“怎么?你這是要對本公主動手?”

    只見蕭羨魚抬起了手一一眾人再坐不住,連孝帝飲酒的動作都慢住,蕭太后已準(zhǔn)備大聲怒斥,可偏偏蕭羨魚只是抬手挽了挽袖子,動作輕柔地扶起自己的夫君。

    “相爺,你喝多了,我?guī)闳テ钚??!?/br>
    被晃了一道的所有人:””

    尤子嶙趕緊推開圍住自己的人走過去,“沈相夫人,我來扶他!”

    蕭羨魚自然樂意,眼睛轉(zhuǎn)了案面一圈,端起那碗膳湯:“這湯殿下說能解酒,一起帶過去吧?!?/br>
    說著,卻在尤子嶙攙起沈珩時,借著他們的身軀阻擋,將那碗膳湯快速潑了出去,直接潑了金瀾公主一身,順帶回送一個鄙視的眼神。

    “哎呀!我這一手拿湯,一手幫忙扶人,不小心把湯撒殿下身上了!”蕭羨魚變臉很快,驚慌說道。

    金斕公主絕想不到蕭羨魚剛才明著不來,敢來陰的這么一手,把她千挑萬選、珍貴無比的華服毀得徹底,抖了抖上頭濕淋淋的之水,和掛著的rou沫骨渣,歇斯底里尖叫。

    蕭羨魚卻伸出手掌擺去金斕公主嘴邊,讓她一時不知所以噤聲。

    只聽蕭羨魚絲毫沒有歉意,說道:“殿下,您貴為公主,注意儀態(tài)?。∵€有您手里頭貴重的料子數(shù)不勝數(shù),你剛說的,咱們是表姐妹,都那么熟了,您不會那么小氣,為一身衣裳怪罪我的對不對?”

    蕭羨魚把金斕公主的話原封不動塞了回去,尤子嶙撲哧忍住笑,同時感覺自己攙著的人顫了顫,往沈珩看去,可沈珩低垂腦袋,看不見神色。

    金斕公主怒火爆發(fā):“你一一”

    只是話沒斥出來,蕭羨魚忽然捂住了鼻子,指著她身上的污糟,“唔!怎么有魚腥味?!難道是剛才那碗是魚湯?!”

    魚湯.…那沈相?!

    剛想到這里,在滿朝官員官眷的注視下,沈珩整個人徹徹底底渾身卸力,從尤子嶙手里栽到地上,狀若中毒,昏迷過去。

    連孝帝都嚇住了,大喊:“叫御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