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看了眼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水杯，他先是一頓，之后表情不變，把水杯放桌上。

    ——

    掛斷電話，何澤遠唇邊的笑意還沒下去，抬眼看向剛走進房間的助理。

    助理說：“醫(yī)生已經(jīng)到了?！?/br>
    何澤遠起身。

    醫(yī)生的辦公室干凈明亮，有綠植。

    站在辦公桌邊的醫(yī)生穿著白大褂，笑得和緩。

    自從車禍之后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不少心理醫(yī)生，何澤遠對流程已經(jīng)很熟悉，分析病歷，詢問，回答，再詢問，再回答。

    “最后一個問題?！?/br>
    面對面坐著，醫(yī)生問，“你仍然認為你多出的記憶是真實的嗎？”

    何澤遠應聲，毫無疑問。

    醫(yī)生點頭，提筆記錄。

    夕陽的光徹底消失。

    葉含第二天上午去的學校，中午的時候路柄照例過來拼桌。

    把放桌上的各自的飯來來回回看了兩遍，平時一貫話多的人出離地沉默了。

    桌上一共兩份午餐，一份簡單的炒時蔬，沒一點rou，是自己的；另一份魚rou蛋白俱全，外加牛奶和一份看上去就糖分爆表的小蛋糕，是葉含的。

    他痛心捂胸口：“你是故意的吧！”

    葉含不是故意的，并開始吃午飯。

    他的飯量并不大，這樣一份午餐多少有點過多，吃了很久才慢慢吃完。

    路柄也吃得很飽。

    一口飯菜下一口怨氣，肚子飽得不行。

    晚上的時候他又飽了一回。

    等到第二天出發(fā)去醫(yī)院做體檢之前，路柄信誓旦旦：“我都清淡飲食這么多天，不信指標還降不下來?！?/br>
    葉含不置可否。

    體檢慢，等結(jié)果的時候更慢。

    等到體檢單下來的時候，路柄已經(jīng)抱著辣子雞使勁炫。

    他一邊炫一邊看體檢單，著重看了幾個指標，吃雞的手一頓，不可思議道：“怎么還沒降下來？”

    其他同事看了眼他面前的外賣，保持沉默。

    震驚完自己做的無用功，路柄視線又往上移，看基本資料那幾欄，表情更傷心了些。

    他戳戳紙張，說：“等著，下次體檢的時候咱婚姻狀況一定變已婚。”

    葉含已經(jīng)吃完飯，正坐在一邊，也在看體檢單，臉上一貫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好壞。

    立下宏偉志向后路柄就湊過頭來看他，說：“讓我看看?！?/br>
    葉含收起體檢單。

    飯已經(jīng)吃完，他隨手把體檢單折兩下，回了自己辦公室。

    辦公室里陽光很足，他又把體檢單拿出來拍了一張。

    他把照片發(fā)給了何澤遠，對方?jīng)]有立即回復。

    剛把手機放桌上，桌面就傳來震動聲。

    是何澤遠打來的電話。

    接通電話，葉含伸手拿過一份文件，坐下來打開電腦。

    何澤遠大概在劇組，和他的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不斷的風聲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他似乎已經(jīng)完全記住了單子上的各個數(shù)據(jù)，說出來時絲毫不帶停頓。

    葉含一邊敲鍵盤一邊聽著。

    “……有進步，血糖和血壓就差一點就到正常范圍，下次體檢的時候肯定能達標?！?/br>
    對方最后總結(jié)：“已經(jīng)很不錯了葉小含！”

    葉含應了聲。

    何澤遠的聲音被風吹得模糊，說：“你在忙了吧，那先不聊了，今晚再打電話?！?/br>
    電話掛斷，他沒立即放下手機，在太陽下把手機亮度調(diào)到最高，再看了眼手機上的照片。

    視線從各種數(shù)值上略過，他最后看了眼上邊基本信息上的“離異”兩個字，這才收起手機。

    辦公室里，葉含同樣放下手機。

    放手機的時候他順手把體檢單放抽屜里，不再關(guān)注。

    這一周的安排都滿滿當當。

    除了每天必備的實驗室辦公室兩頭跑，體檢之后就是課堂交換項目，學校安排在周四，葉含從實驗室出來后就直接和陳弈一起去了b大。

    在路上的時候，學校找的司機開車，他就在路上補覺。

    最近有了個小突破，項目進展加快，但同時需要處理的東西也多，晚上回去得晚，原本說好的課程有變化，只能臨時改課件，改到凌晨三四點，今早起來后就要去上課，也就這車上能睡一會兒。

    坐同一輛車的老師都沒出聲，讓他睡了一路，直到要到b大的時候這才把他叫醒。

    今天天氣預報說是晴天，但現(xiàn)在天上云層挺厚，沒有光漏下來，還有微冷的風在吹。

    襯衫被風吹得揚起，葉含下車的時候清醒不少。

    陳弈和其他老師在另外輛車，下車后就靠了過來。

    看了眼對方眼下的青黑和臉上的疲憊，他問：“還能堅持嗎？”

    葉含點頭，說：“沒事?！?/br>
    兩個人上的兩節(jié)不同的課，到了后就有人等著帶他們?nèi)ソ淌摇?/br>
    葉含代的是一節(jié)選修課，在階梯教室。這算是一節(jié)大課，現(xiàn)在離上課的時間還早，他到的時候兩個學校聽課的人還沒到，學生已經(jīng)到了不少，在下邊聊天。

    他支在臺上垂眼導課件，帶他來的人站一邊幫忙調(diào)試麥和控制面板，測試聲音和畫面。

    學生原本在下邊聊天或者自己做自己事，調(diào)試的人對著麥吹了一聲，他們聽到聲音，嚇得一抬頭。

    葉含支講臺上，側(cè)頭和調(diào)試的人交流。

    淺色瞳孔轉(zhuǎn)動的時候，隔著鏡片，纖長睫毛在光下輕動，坐前排的人甚至能看到睫毛之上深深的眼皮褶子。

    學生：“?。。　?/br>
    學生精神了。

    在上課之前，兩校聽課的人到了后排坐下。

    葉含準時上課，在上課前簡單自我介紹。

    他的介紹一向很簡單，只說自己是a大老師及姓名，其余一個字沒有多說，因為不是自己學生，所以還能直接省了點名的步驟，直接開始上課。

    一節(jié)課下來，后排聽課的老師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學生聽得出奇的認真和積極。

    不止學生，連他們都不自覺挺直了腰桿。

    倒不是因為其他，主要是壓迫感太強。

    a大葉教授又冷又不通人情的傳言他們確實聽過，但沒想到上課也這么有壓迫感。

    對方的聲音不大，甚至還很好聽，語氣淡淡，也不重，但是一連串知識點下來，之后就是抽問環(huán)節(jié)，他們不是學生都能感受到那股緊繃感。

    總結(jié)就是上他的課學得會更快更扎實，但代價就是全程神經(jīng)緊繃。

    但很奇怪的，學生好像就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一樣，下課的時候臉笑得比太陽花還燦爛。

    不是在自己學校，下課就算累，葉含還是沒休息，喝了口保溫杯里的養(yǎng)生茶后就坐講臺上等著上課。

    第二節(jié) 課上課的時候，教室里好像多了一些人，又好像沒變化。

    課上一片平靜，課下高樓平地起。

    【a大，你的教授很好，現(xiàn)在是我們的了[玫瑰][圖片][圖片]】

    【1l：前方速報，英院來的是個美女老師！好看還有實力！上課真的超有趣】

    【2l：信工或?qū)⒊蔀樽畲筅A家，兩個教授都是大帥哥?。?！好帥?。　?/br>
    【3l：葉教授是真好看，壓迫感也是真強，現(xiàn)在摸手機都摸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4l：woccc看你們說了信工來的倆全是教授才去千度搜了葉含，居然那——么牛?。∷险n的時候就只說自己是a大老師而已??！而且好年輕?。。】吹侥挲g的時候直接炸裂】

    ……

    【225l：建議所有老師直接留b大教書[認真.jpg]】

    【226l：從a大的吧爬回來了，建議就是快去那邊保存照片，老多老多了，糧倉了屬于是】

    【227l：a大表示拒絕并把老師接回】

    a大校方真把幾個老師接回去了。

    原本預定的計劃是上午上完課，過來交換課堂的老師吃了午飯再回去，最后變成學校早早派車來接，接回去吃飯，學校出錢那種。

    葉含回去沒有吃午飯，直接回了辦公室。

    陳弈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側(cè)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之前安排在b大吃飯，葉含沒讓酒店送飯，正好方便回辦公室直接睡覺。

    一直籠在上空的云層散開，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nèi)，投下一片斑駁樹影。

    一片安靜中，輕輕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