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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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春進去之后覺得鼻子不舒服, 沒待上半分鐘就從里面出來了,順手關上門。 從g展館出來后, 她又回了主館,來都來了,不可能不去見自己的父親,縱然她同尹健父女感情淡漠,但不能失了禮儀。 到了尹健辦公室才發(fā)現有熟人在,還是昨晚剛見過面的熟人,李昊。 尹健正拉著李昊評判一副藝術畫作,兩人背對著尹春,聽到高跟鞋聲才轉身。 一回頭就看見尹春穿著一身淺紫色的掛脖無袖連衣裙,頭發(fā)半攏著,雪白圓潤的肩膀在烏壓壓的發(fā)絲間若隱若現,拎著精致昂貴的手提包站在那里,溫柔嫻靜。 她喜愛珠寶,最愛圓潤透亮的珍珠,今天戴的耳飾也是珍珠的,很襯她,也是最符合她氣質的配飾,同她這個人一樣,溫婉通透。 尹健看到尹春有些意外,但李昊向尹春投過來的視線卻很沉靜,他似乎并不意外會在這里碰到她。 不,他來這里就是為了她。 尹春對上他視線,微微頷首,端莊溫柔。 李昊也克制地點點頭,禮貌地回應她,實則眸底早已不復當初那樣干凈,空白,有欲望,有貪戀,即便被極力壓制著,也從細微處泄露。 尹健心情很好,儒雅地笑笑:“小春,你看這是誰?” 顯然,李昊沒同尹健說昨晚他們已經在警局見過面的事,尹健還以為這是他們時隔五年的第一次見面。 尹春也并不打算告知尹健,順著他的話,微笑一下,同李昊打招呼:“好久不見?!?/br> 李昊眼下沒穿警服,和昨天正直卻又略帶銳利的模樣不同,今天明顯更放松,穿著最簡單的西褲和襯衫,他現在賺錢了也不穿名牌,只是基礎款,但他身材頎長,肌rou線條漂亮,最簡單的衣服配上他這張星眉朗目的臉,也被穿出了名品的感覺,帥氣逼人。 只是他手腕上空落落的,沒戴腕表。 昨天在警局,他也沒戴腕表,尹春原以為是警局的規(guī)定,現在看著卻不是那么回事。 尹健隨著年紀增長,性格柔軟不少,面對李昊也沒有當初恨鐵不成鋼的怒氣了,反倒對李昊知恩圖報,還惦念著他的行為感到很開心。 “小春,李昊這孩子現在當警察了,在龍山區(qū)那邊的警局?!?/br> 尹春柔笑著在尹健身旁坐下,李昊坐在對面,她溫婉一笑:“是嗎?真了不起啊,實現了自己的夢想?!?/br> 她這話說的真誠,可每一句都在往李昊心上捅刀子,讓他鮮血淋漓,渾身發(fā)冷。 這不是他的夢想,他的夢想早都變了,變成了只要能留在尹春身邊,他愿意接受一切尹健對他的安排,愿意在底線上一退再退,做任何違背自己本心的事。 李昊沉默著沒說話,尹健也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妥,雖然過去了五年,但他對李昊印象深刻,在他記憶里李昊就不是多話的性子,性格內斂沉穩(wěn)。 尹春繼續(xù)柔聲說:“龍山區(qū)警察廳長不是父親認識的后輩么,改天您可以同他約個時間,帶上李昊一起吃頓飯?!?/br> 這種話從尹春這個階級的人口中說出來,稀松平常,也許對尹健來說不過舉手之勞,但落到李昊頭上就是千載難逢,能往上爬的機遇。 上流社會從來都是這樣拉攏人心的,隨手澆點水,讓種子活下來,等種子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再反過來庇蔭他們。 聞言,尹健頗有些不贊同地看了尹春一眼,他了解李昊的性子,這孩子正直通透,心中有桿秤,不偏不倚,有自己堅持的底線和道義,不愿茍同他們上層人這套游戲規(guī)則。 換做其他人可能會感恩戴德的接受,但對李昊來說這無異于羞辱。 尹春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是故意這樣說的,她在試探李昊,尹春想知道,和她結婚之后的李昊,到底有沒有被同化,被浸染。 她不喜歡清高的人,純白的人做不了她的另一半。 尹春和李昊對視,良久,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尹健說:“伯父,我在廳長辦公室看到過您的畫,怪不得,原來他是您的后輩。” 尹健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也不是不喜,大概是一種遺憾,記憶中那個正直善良的孩子迅速褪色,逐漸被眼前這個會審時度勢,汲汲為營的李昊取代。 尹健清高,但也清醒,他很清楚幫助李昊往上爬,憑他對李昊的恩情,往后他能回報給他的東西是千倍,萬倍。 他心中對李昊的觀感雖然微妙起來,但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輕笑笑:“是啊,是我高中時期的后輩,關系很親近。” “有他在,你就放心的干,早晚會大展拳腳的?!?/br> 尹健雖然還在笑,只是這笑容中的喜愛終歸淡了幾分。 李昊不在乎尹健如何看他,在這個世界,他注定無法拆散尹春宋年,也無法上位成為尹春名正言順的丈夫,那尹健自然也就不是他的岳父,只要尹春能看到他的改變,多垂憐他幾分就夠了。 “多謝伯父關懷,您放心,我會努力的。” 尹春面色柔和,莞爾:“李昊,你變了很多啊。” 說著,看向尹健,柔聲細語地問:“父親,您覺得呢?” 尹健含糊過去:“人哪有不變的?!?/br> 李昊很鎮(zhèn)靜,只是溫和的笑笑,未做聲。 他很遺憾,遺憾面前的小春沒有那段記憶,是她把他調.教成這個樣子的。 尹健:“行了,不說這個了,你們倆都還沒吃飯吧,一起吧?!?/br> 尹春點頭答應,柔聲詢問:“好,父親打算帶我們吃什么?” 李昊也沒拒絕。 尹健神神秘秘的:“到了你們就知道了?!?/br> 尹春就知道尹健不會帶他們去什么好地方,要不是還想從李昊嘴里套套話,她是萬萬不會答應尹健邀約的。 尹健的標簽是慈善家,藝術家。他給自己的人設也圍繞這兩方面打造,親民,心地善良,節(jié)儉,平易近人。 在家里吃東西是清粥小菜,帶她和李昊出來也不例外,隨便在spring藝術館附近的小巷子里找個了塑料棚子搭成的路邊攤。 點了辣炒米腸,蒸明太魚,一大盤拌章魚,還有好幾瓶燒酒。 巷子太窄,車開不進來,只能停在外面。 李昊買車了,奔馳,雖然是分期付款,但首付也不便宜。 來的時候尹健坐尹春的車,李昊自己開車,兩輛車都停巷子外面了。 尹春穿著打扮和這簡陋的塑料棚格格不入,她坐下前,李昊溫聲開口:“稍等。” 說著,從口袋里拿出紙巾,將椅子擦干凈:“坐吧,小春?!?/br> 尹春端莊的坐下,輕聲細語地說了句謝謝。 尹健看在眼里,原本對李昊那微妙的不滿奇異地消散幾分,也許是從他這個細致舉動中又看到了過去那個他熟悉的李昊影子。 菜很快就端上來,尹春什么都沒吃,安安靜靜聽著尹健和李昊聊天。 尹健很孤獨,他不喜歡尹春,也不愛林富雅,他討厭汲汲為營的她們,不屑與她們?yōu)槲?,可又無法剝離,自認他的孤傲和清高,妻子女兒都不理解。 他認為藝術家總是痛苦的,所以也時常給自己強加一些無病呻吟的苦惱。 他在李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五年后的李昊和他更像了,尹健也不喜歡宋年,宋年不可能像李昊這樣陪他坐在塑料棚搭成的路邊攤里,吃廉價的下酒菜,喝燒酒。 他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女婿一向只去高級餐廳,喝紅酒,威士忌,香檳。 尹健一開始讓李昊喝酒,他推拒了一番:“伯父,我一會兒還要開車,車還在外面巷口停著?!?/br> 尹健把尹春推出來:“沒事,讓小春送你回去。” “她不喝?!?/br> 尹健清楚,尹春骨子里厭惡這低級的地方,不會碰這里的東西。 聞言,李昊看了尹春一眼,尹春輕聲細語:“沒事,你陪父親喝兩杯吧,一會兒我送你回去?!?/br> 這本就是她的意圖,李昊要是喝多了更好。 李昊這才捧起燒酒杯,陪尹健喝了起來。 尹春坐在一旁,不動聲色聽著他們的對話,眼前的李昊說話做事都帶著她的影子,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甚至比她更會討尹健歡心。 兩人相談甚歡,一杯接一杯燒酒下肚,天色黑了,尹健喝醉了,李昊比他好一些,但臉頰皮膚白里透粉,眼神也不復清明。 尹春給金司機打電話,金司機很快就趕過來,先把尹健扶上車。 金司機有些驚訝,第一次看尹健喝成這樣,他一向節(jié)制。 尹春柔聲吩咐:“金司機您先送父親回家吧。” 金司機沒敢多問,恭敬地答應之后,就開車載著尹健離開了。 李昊捏著眉心,似乎頭疼。 尹春問:“還能自己走嗎?” 李昊看她一眼,這會兒眼睛有些濕漉漉的,還有些迷離,嗯了一聲,很輕。 尹春拎著手提包,踩著高跟鞋,走在他旁邊,原本兩人中間只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走著走著,李昊離她越來越遠。 尹春停住腳步,聲音有些無奈,提醒他:“走直線。” 李昊這才側眸看她,不知道為什么尹春站的離他那么遠,連忙跑過去,勾住她手指,似乎有些傷心,一直垂著頭。 好不容易走到他的車旁,尹春伸出手,掌心朝上:“車鑰匙?!?/br> 李昊摸了半天,掏出車鑰匙放到尹春手上。 她按了一下,車門打開,將李昊塞進副駕駛,自己坐到駕駛座,李昊喝醉了之后不說話,像個啞巴一樣,到現在為止一句話都沒說。 尹春輕聲提醒他:“系安全帶?!?/br> 他垂著頭,將安全帶拉出來,但插半天都沒插進卡槽里,總是錯開。 尹春還算有些耐心:“松手。” 從他手里拿過安全帶插到卡槽里,扣好。 李昊抬頭看向尹春,突然笑了一下,終于開口說話:“謝謝。” 尹春將自己的安全帶也系上,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溫聲問他:“我是誰?” 這個問題他沒思考,也沒停頓,而是脫口而出,很認真:“我的妻子,小春?!?/br> 聞言,尹春沒說話,打轉方向盤,將車子開出去,她不知李昊住在哪里,送他回家更無從談起,只是將車開到了一個更寬更偏僻更黑的巷子里。 李昊很安靜,只是小聲說了句:“好黑。” 尹春解開安全帶,湊近他,輕聲問:“我什么時候成你的妻子了,我的丈夫是宋年啊?!?/br> 李昊搖頭,否認,他眼神盯著尹春,卻又不聚焦,明顯是喝醉了:“不是,是我的,是我的?!?/br> “你選的是我小春,宋年出國了,他不在你身邊。” 宋年出國了,原來如此。這一句話就夠了。 尹春輕笑一下,語氣有些意味深長:“選你,你能為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