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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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寧秀靠在車壁邊上,撩開簾子一角往外看了眼,外頭是平靜的夜色與湖面,微風穿樹林。他好?像并沒有跟來。 大話說來容易,真要做到,那得付出多少代價。 即便他是穆雷,即便這個男人?從前一直是說一不二,商寧秀也仍然覺得不會真有人?傻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她也是那一下子被沖昏頭了才?會覺得他有跟她一起回去見父母的這個念頭,即便當時他真的有,那顯然也只是一時熱血上頭罷了。 她本沒必要當真的。 第72章 勇者 現(xiàn)在冷靜下來再去分?析這件事, 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fā),對于穆雷而言,都是直接將她扛回?去最省心省力?。 所以原本就不會有所謂的期限與選擇, 他就是篤定了她會拒絕會退縮, 到最后被迫跟他回?去, 還能美?其?名曰已經給過她選擇的機會了。 想通之后, 商寧秀胸口堵得?慌,竟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覺得?自己白白躊躇糾結了這一路。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意味不明?嘟囔著?:“嘁,狗男人?, 凈說大話……”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周彪原本還在打呼嚕,忽然間警醒睜眼,他聽見了馬蹄聲。 連續(xù)鏖戰(zhàn)數月,不止鄞軍大傷元氣,夏軍的士兵們也過的全是苦日子,每天在隊伍里喝涼水啃白饃, 一兩?個?月還成, 這一啃就啃了小?半年,老兵油子早就受不了了, 每逢戰(zhàn)事暫歇的空隙就要偷溜出來, 趁機搜刮一些民脂民膏和過路的油水。 之前在城市里會更方便一些, 現(xiàn)在夏軍邊打邊退直接推到邊關來了,往前是大鄞的七萬大軍壓陣, 兵魯子們便只?好到關外的驛道上?碰碰運氣。 七八個?大男人?抄著?兵器騎在馬上?,視線四處搜尋著?, 其?中一人?搓著?手臂道:“我說,咱們是不是出來太早了,這天都還沒大亮呢,鳥都還沒睡醒,哪來的人??!?/br> “你個?傻狗,這不是只?有這個?時辰才能溜出來嗎,等鳥睡醒了校尉也就開始點卯cao練了?!?/br> “別吵吵,這附近走商隊的多,和碩人?也走這條道,做買賣的勤快起得?早,肯定能碰上?的。” “欸,那兒林子前頭是不是馬車在走?” “是的,我說吧,肯定有的,不過那破車那么小?一點,一看?就是沒什么好東西的窮光蛋,沒必要追,咱們再轉轉,等下一波人??!?/br> 賀釗駕著?車連抽了好幾下馬屁股,但車架不比快馬,速度有限也跑不了多快。好在那群夏兵并沒有要追的意思,賀釗繞進了小?樹林,迂回?一圈避開他們的驛道,接著?往鄞關的方向行進。 然進了林子沒走多久,他遠遠地發(fā)現(xiàn)前面有人?生過火,生活過的痕跡。 幾個?瘦骨嶙峋的小?孩子蹲在路邊,睜著?茫然懵懂的眼,滿臉沒洗干凈的臟污,默不作聲瞧著?路過的馬車。這些都是受戰(zhàn)火牽連,流離失所的難民,全都來自大鄞。 越往前走,沉默的難民就越多。 商寧秀從前聽父兄提起每逢天災人?禍,都會有無數百姓罹難,難民成患。但無論是怎樣的描述,也都及不上?此時此刻的親眼所見,她從沒見過如此骨瘦如柴的人?,他們個?個?灰頭土臉,仿佛風一吹就會被刮倒一般,這些人?成堆扎在一起出現(xiàn)的時候,對于打小?金尊玉貴從未親眼見過災患的商寧秀而言,視覺沖擊力?實在太大。 她坐在馬車上?跟他們一起沉默著?,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再往前一些,有難民搭起的草棚,炊煙裊裊升起,院落里站著?幾個?年輕的女人?,似是正在做飯。 就在這時,林子對面的小?路里傳來馬蹄聲,之前溜達出來想搶點東西改善伙食的夏兵從小?道鉆了出來,吃驚于這里頭居然藏了人?:“快來看?吶,哥幾個?真好的運氣,鄞朝的流民!哈哈,快來快來,有吃的還有女人?咧!” 喊完這一句,又有兩?個?兵痞子目露精光沖了下來,高頭大馬直接跳過矮窄的院墻,嚇得?里面的女人?和孩子們驚聲哭叫四處逃竄。 賀釗的情?緒早就被之前看?到了難民壓抑到了極限,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fā),他幾乎咬碎了牙關,一把跳下車去,抽出佩刀就往那些夏兵身上?砍。 周彪受了傷動作反應都沒他快,但情?緒仍在賀釗之上?,他家中是有妻女在的,根本看?不得?老弱婦孺受欺負的場面,猩紅著?一雙眼大罵道:“狗日的夏賊!你周爺爺今天非砍死你們不可!”說罷便瘸著?腿一道跳了下去。 “賀大哥!”馬車上?只?剩下了商寧秀,兩?個?男人?都是跳車下去的,那馬兒還在埋頭往前沖,商寧秀的身手跟他們沒法比,晃悠悠地趕緊上?前去拉韁繩。 馬兒嘶鳴著?停下,商寧秀坐上?了車夫的位置,想將這馬驅趕掉頭回?去接應他們,但趕車和騎馬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她手藝實在生疏,且道路太窄根本不好調頭,商寧秀急死了,眼看?著?那馬左轉右轉的不得?力?,她當機立斷直接去解套繩。 解開車架的束縛之后商寧秀從車里一把跳騎了上?去,沒有馬鞍也沒有馬鐙,她拿麻繩現(xiàn)場充當了韁繩,其?余的就全靠騎術技巧過硬,打馬快速繞開馬車往回?沖。 夏兵不止體?魄強健無病無傷,還占了三對二的數量優(yōu)勢,賀釗和周彪一個?腿腳不便一個?身受重傷,應對的相?當吃力?,賀釗被砸了好幾拳,咬著?口中的血腥氣,趁機一刀子劃斷一個?夏兵的咽喉。 其?他那幾個?夏兵本身隔得?也不遠,聽到動靜之后很快就從林子那頭趕了過來,人?數瞬間成了七對二。 若說之前的三人?還有一搏的勝算,現(xiàn)在則是希望全無了,賀釗突出一口血沫子,拉著?周彪就跑。 賀釗很快翻上?了死去夏兵的那匹馬,伸手要拉周彪,而周彪心里明?白兩?個?男人?一匹馬必定是誰也跑不出去,他毅然決然揮開賀釗的手,瘸著?腿朝反方向跑,紅著?眼珠子大吼道:“你走!分?開跑??!” 賀釗明?白,周彪這一走,是奔著?死路去的。 夏兵很快沖了上?來,賀釗無法再做停留,他咬著?牙猛地一抽馬背疾馳而去。 周彪很快就被夏兵追上?了,其?中一個?男人?終于看?清了他的樣子,大笑道:“哈哈,是大胡子!頭兒,這個?就是你們在追殺的逆犯!” 周彪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被兩?個?夏兵痛打了幾拳不可置信地回?頭,對著?馬背上?的男人?破口大罵:“狗日的,程豪你個?狗娘養(yǎng)的居然當了賣國賊!!” 被喚作程豪的男人?已經毫不在意這份罵名了,很快回?憶起了剛才看?見的另一張熟悉的臉,立刻報備道:“頭兒,剛才那另一個?好像是賀釗賀校尉,退伍之前是商明?錚的得?力?干將呢?!?/br> “你會不得?好死的。”周彪怒睜著?眼,抱了必死的決心,猛地甩開鉗制,抱住其?中一個?夏兵的腰腹,用力?沖向尖銳凸起的樹梢,“啊啊啊啊——” 兩?人?一前一后被貫穿,釘死在了樹上?。 賀釗身后追了三個?夏兵,一箭射中了他的馬腿,馬兒嘶鳴著?側翻,賀釗摔下來撞出了滿口血。 商寧秀恰好瞧見這一幕,她一邊沖一邊喊:“賀大哥!往這邊!” 賀釗后背還中了一箭,他擰著?眉沖她甩手,示意她別來了,用盡力?氣吼了一聲:“走??!” 且不說賀釗原本就是為了幫她所以才會走這一趟鄞關的,更何況他是兄長舊部,為大鄞鞠躬盡瘁因傷退伍,剛才更是為了保護大鄞流民才會到此地步。 商寧秀無論如何無法說服自己在這種情?形之下棄他而去。 她加快了速度,一言不發(fā)在賀釗身前勒住韁繩,俯身下去拉他上?馬。 商寧秀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后面三個?夏兵緊追不放,賀釗已經沒了力?氣支撐自己,半邊身子都壓在商寧秀的后背上?。 又是一箭射中在了馬屁股上?,商寧秀明?顯感覺到馬兒受驚吃痛開始瘋跑。 后頭的追兵搭好弓箭正想再射,忽地一支天外羽箭飛來,精準命中敵人?脖頸,他瞪著?眼從馬背翻下去,順勢還砸倒了身后一個?同伴。 瘋跑的馬終于是甩開了追兵,商寧秀耳邊全是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她精神極度緊張,心知若是慢上?一步就是橫尸荒野的下場,絲毫不敢停歇,一路往前沖。 直到身后的賀釗終于再也無法穩(wěn)住平衡,那趨勢就要從馬背上?往下栽倒,商寧秀才驚魂未定地趕緊拉了馬,但她根本接不住賀釗,連拉帶拽兩?人?一起摔了下去。 “賀大哥你怎么樣了,你流了好多血。”商寧秀跪坐在他身邊方寸大亂,想幫他處理傷口卻又無從下手,“你教教我,我該做些什么才能幫到你?” 賀釗出氣多進氣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十分?釋然,如此一遭,也能算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吧。 商寧秀看?出了他的放棄,慌亂搖頭:“你別這樣賀大哥,你別死,你還有弟弟meimei在等你回?家,你告訴我該怎么做,拔箭嗎?是不是要拔出來立刻摁住血?” 賀釗跪坐在地上?,沉重的脖頸慢慢抬起,看?見了面前郡主滿是淚痕的一張臉,她聲音都在打顫,明?明?很怕,卻在剛才那種危急的情?況之下,也沒有放棄想要救他。 “勇敢的女孩……” 賀釗喉嚨被血糊住了,聲音起了泡很難分?辨,但仍然在慢慢說出最后的一句話,“走吧……隨便去哪……” 他看?著?商寧秀的眼。一個?國家的興衰重擔,不該壓在你一個?小?姑娘身上?。 賀釗的眼睛還睜著?,只?一瞬間,就沒有神了。 商寧秀的情?緒直沖心臟,眼淚克制不住地往外涌,已經陣亡的勇士垂頭跪坐著?,單薄纖細的女孩伏在他的肩頭,嚎啕大哭。 穆雷解決掉了那三個?追殺的夏兵,騎著?桑格魯找來,落入眼中的便是這一幕。 “秀秀!”穆雷利索下馬,沖過去后緊張檢查了一番她肩膀和身前的血漬,還好她沒受傷,都是蹭到的,“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我碰到摩羅格被絆住了一會,對不起,我來晚了?!?/br> 商寧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無助拉住穆雷的手臂搖晃,想讓他幫忙看?看?賀釗,抽嗒嗒地盯著?他問道:“他是不是死了啊,他還有救嗎……” 穆雷探了探賀釗的鼻息和脈搏,確定是已經死透了,但他看?著?商寧秀這幅慟哭的模樣說不出這句話,只?沉默著?將她抱進懷里,大掌在她腦后安撫摸著?,“沒事了,我來了?!?/br> 商寧秀當然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她埋在穆雷身前,兩?手攥著?他的衣衫,哭濕了一大片。 剩余的那些夏兵也追上?來了,程豪先是看?見了垂頭跪坐在地上?的賀釗,然后才注意到他旁邊抱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那男人?長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硬茬,程豪有點怵得?慌,不敢貿然靠近,但也舍不得?賀釗這么個?立功的大好機會。 然后他看?到那人?懷中的女人?抬起頭來,指著?自己的方向,滿臉梨花帶淚顫抖著?失聲哭訴:“他們欺負我——” 第73章 邊城下 程豪這輩子上?過無數次戰(zhàn)場, 多少次死里?逃生活過來的,但沒有?一回?是?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喉嚨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掐著, 呼吸停滯。 盛怒中的穆雷陰沉駭人, 明?明?他就只有?一個?人, 那周身的氣勢卻是?連鬼見了都怕。 羽箭在這種?距離之下?發(fā)揮不出應有?的優(yōu)勢來, 大夏軍隊的弓弦射速比不得穆雷的那張霸王弓,這速度對他來說完全不夠看的,穆雷的長刀將羽箭斬落, 桑格魯聽從召喚沖了過來,男人翻身上?馬的那一刻宛若戰(zhàn)神?臨世, 幾個?兵油子相當有?眼力見,幾乎是?在一瞬間?就xiele斗志,調轉馬頭就四散奔逃。 那頭哀嚎聲激斗聲回?響在山林間?,商寧秀一個?人坐在坡子上?啜泣著,哭得頭皮發(fā)麻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直到穆雷重新打馬回?來,她才從一動不動的狀態(tài)中蘇醒, 緩慢抬起了僵硬的脖頸, 抬頭看向?他。 她坐在地上?,馬上?的男人顯得越發(fā)的巍峨壯觀, 他還和他們初見時候一樣, 倒提著一柄斬.馬刀, 身上?沾了血污,那張臉陰沉時候相當嚇人, 但商寧秀此時此刻看著他,再不會產生害怕的情緒。 穆雷將幾個?腦袋丟在了坡子上?, 滾出去幾圈后撞在石頭上?停下?,男人翻身下?馬,半蹲在她身側,摸著人的后腦低聲寬慰道:“殺完了,一個?沒跑?!?/br> 商寧秀鼻子哭堵了,抹了把眼淚,極輕地嚶嚀了一聲。 他們把賀釗埋在了湖邊。 穆雷用粗木棍將挖出來的土再掃回?坑里?,用他的佩劍插在冢前,面向?著鄞關的方?向?而葬。 商寧秀跪坐在冢前一聲不吭,穆雷蹲在她身邊,也不說話,就這么安靜陪著她。 過了一會,天上?打了個?悶雷,春雨下?得毫無征兆,淅淅瀝瀝的,在湖面上?點出一圈圈的漣漪。 商寧秀身子弱淋不得雨,穆雷把她抱進了密林中避雨,她抱著膝蓋坐在石頭上?,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前頭的視線還是?能看到賀釗的墳冢,那柄孤劍立在煙雨朦朧之中,寂寥筆挺。 穆雷撿了塊干燥的木頭,隨意地拿匕首在上?面削刻著,沒多久就雕成了一個?十字交叉的小玩意,形狀有?點像飛鏢。男人平時口無遮攔慣了,張口就準備問那瘸子叫什么,怕她生氣話到嘴邊又險險咽了回?去換了個?說法?,“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賀釗。” 穆雷點了點頭,不會寫漢字,接著又問:“哪兩個?字?” 商寧秀幅度很小的伸出手指,在地上?寫出了筆畫。 穆雷將小木鏢刻好之后就起了身,冒雨往前幾步跨到了湖邊墳冢那,他將木鏢摁在胸口,左手在眉心?鼻尖比劃了幾下?,似乎是?在做著什么特殊的儀式,最后將木鏢埋進了土堆中。 男人挺拔的身影在雨幕中轉回?來,回?到商寧秀身邊的時候身上?已經濕透了,他不甚在意地甩了兩把水,重新在石頭上?坐下?。 “你在干什么?”商寧秀不解問他。 “我們部落的習俗,以此祭奠往生的勇士。” “他本來都已經退伍回?鄉(xiāng)了,和弟妹一起做生意過日子?!鄙虒幮阊劬Πl(fā)脹發(fā)酸,一整圈一起紅,拿手掌摁著也還是?溢出了溫熱,“沒有?碰到我的話,他本來可以安穩(wěn)度日的。” 穆雷嘴笨,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開導人,索性也就不瞎說話了,他側著身子撐著手肘,用另一只手掌輕撫著商寧秀的腦袋,掌心?溫燙,慢慢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