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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聽不到 第5節(jié)

    “間斷性的還是持續(xù)性的?”

    “間斷性的?!?/br>
    “可能是沖撞造成的神經(jīng)性耳鳴?!贬t(yī)生沉吟道,“需要做下聽力測試看看?!?/br>
    “好,謝謝醫(yī)生?!标惵勔矄枺罢垎柺且タ炊呛砜茊??”

    “對?!?/br>
    葉靈很上道,立刻道,“許馥許醫(yī)生是不是耳鼻喉科的?我們孩子就是她送來的。”

    “她啊……”醫(yī)生面露難色,頓了頓,道,“她可能沒時間。”

    -

    “所以說,你到底為什么不給我媽做檢查?”

    “我沒有不給她做,”許馥第無數(shù)次向眼前的女人解釋,“確診分泌性中耳炎的當天,我已經(jīng)建議阿姨進行活檢,也開了單子……”

    “建議,你們只會建議,”女人瘦的可怕,臉頰都凹陷進去了下,一雙眼睛瞪得很大,“那活檢的結(jié)果既然不好,為什么不通知家屬?”

    “活檢顯示炎癥,”許馥道,“伴上皮細胞異形,有細胞巢。我已經(jīng)明確告知阿姨,極有可能是鼻咽癌,建議告知家屬,并進一步做免疫組化確診?!?/br>
    “你能不能別再說什么狗屁建議?”女人像一架搖搖欲墜的風箱,呼呼急促地喘氣,不依不饒,“‘極有可能’還要再做檢查確診?你怕不是想錢想瘋了?而且你確定你說過這句話?為什么我mama從來沒聯(lián)系過我!”

    許馥冷靜道,

    “第一,我們無法左右病人的想法和決定,因此只能提供‘建議’;

    第二,‘極有可能’是我憑借活檢結(jié)果、臨床表現(xiàn)和我的經(jīng)驗得來,但活檢結(jié)果不夠明確,確需要進一步檢查;

    第三,我確定我說過這句話,當時阿姨也和我說,在網(wǎng)上查了資料,很多人說炎癥也是這樣的活檢結(jié)果,所以我當時勸了她很久,印象很深刻。”

    在女人的沉默中,許馥最后道,“您可以和阿姨多溝通?!?/br>
    “問這些讓她難受嗎?”最后一句話像重新點燃了女人的戰(zhàn)火,她咄咄逼人,眼眶通紅起來,“你還嫌她惡化的不夠快?你但凡早點告訴我,都不會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篤篤”兩聲,診室門被敲響了。

    護士胡蝶站在門口,涼颼颼看向那女人,“就知道你在這兒,手機也沒帶。你mama醒了,到處找你呢?!?/br>
    “怎么不早說?”女人驚慌地轉(zhuǎn)身,小跑了出去,房間內(nèi)立刻安靜了下來。

    “……你也太好欺負了,”見四下無人,胡蝶深深嘆氣,她抱著臂靠在門邊,問,“梁姁現(xiàn)在天天來鬧,還只逮著你一個人折磨。你就直接跟她媽說說不行嗎?”

    “怎么說?”

    許馥已經(jīng)看向電腦,處理起檔案來,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在眼鏡玻璃片上,“和一個癌細胞擴散到全身的女人告狀,說你的女兒不能接受你患癌的事實,每天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許馥在醫(yī)院規(guī)培的時候,胡蝶剛畢業(yè)上了崗,兩個小年輕都愛打扮,愛漂亮,愛談戀愛,情投意合,很快打成一片,熟得很,彼此說話都不留情面。

    胡蝶實在看不下去,道,“那也不用對她這么客氣吧?這段時間你有休息過一天嗎?現(xiàn)在搞得她一下找不著你就跟發(fā)瘋一樣,上周你出外勤,還在這兒造起謠來,說你誤診,還說你不負責任,一天都不來看她媽,讓別的科室都來看熱鬧。”

    “看就看唄,大家天天日子那么苦,我這人向來有奉獻精神,純當給大家找點樂子?!?/br>
    “找什么樂子?你看我現(xiàn)在樂了沒?”胡蝶眼一瞪,根本不接茬,“她在國外那么多年拋下她媽不管,到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了才回來,全程踩著你盡孝。我之前沒發(fā)現(xiàn),你是這么有耐心的人哈?”

    “也不是,對你就沒什么耐心,”許馥一個眼神也沒給她,揮揮手,“請出去,順便帶上門,謝謝胡護士。”

    “活該你!好心當作驢肝肺?!焙麗汉莺莸?,“讓人家罵死你也不虧?!?/br>
    說完見許馥沒有回話的意思,她又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決心狠狠甩上門給她點顏色看看。沒想到她猛猛使了力,卻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抵住了。

    那人比一米六多的胡蝶高出一個頭來,胡蝶怔怔抬頭,只看到對方線條清晰的下頜線。緊接著,清越好聽的男聲禮貌地響起來——

    “麻煩輕一點?!?/br>
    第5章

    許馥剛闔上眼,食指指節(jié)抵上額頭,旋即放了下來,抬眼道,“您好?!?/br>
    陳聞也上前一步,順手關上了門,把胡蝶打探的目光斷在了門外。

    醫(yī)院的病號服早就被許馥看膩了,寬松肥大的藍白條紋,往往皺皺巴巴,帶著一股憔悴的病氣。

    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慵懶隨性,舒適自在,襯得人極為英俊,走過來時步伐很穩(wěn),看起來完全不像正在住院的病人。

    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與她對視,卻一觸即分,清澈的目光與音色同時碎落在地上,“……許醫(yī)生。”

    許馥疑惑地打量他。

    之前有這號病人嗎?

    這么帥的病人她能記不住?

    她直勾勾的眼神實在很難避開,目光如實質(zhì)的火焰般,讓陳聞也耳尖都漫起一點guntang的緋紅。他聲音小下去幾分,“好久不見?!?/br>
    好久……

    許馥猛然想起黎教授的叮囑來——

    “那個賽車手是你靈靈阿姨的兒子,陳聞也。以前和咱們鄰居,你離家出走還帶著人家一起去了你奶奶家呢,應該有印象吧?正好在你們這兒住院,你多照顧著點?!?/br>
    完蛋,忘得一干二凈了。

    陳聞也……

    她腦海里冒出來個模糊的影子,好像小時候是有這么個跟屁蟲來著。

    那時候許馥去到哪兒,他人就跟到哪兒,許馥離家出走,他二話不說也跟著走了,兩個人跑到她鄉(xiāng)下的奶奶家,還是奶奶打了電話這邊才接到消息,把四個大人嚇了一跳,后來大人之間溝通了一下,干脆放他倆在鄉(xiāng)下住了大半個暑假。

    沒有父母的耳提面命,也不用在家聽他倆邏輯清晰、夾槍帶棒、長篇大論的吵架,那個暑假是許馥最快樂、最恣意的假期。

    院子里有一棵核桃樹,還有一棵櫻桃樹,奶奶心靈手巧,在那之間打了個吊床,她的整個夏天都在兩棵樹交錯的樹蔭中,與斑駁光影下的漫畫小說、鄉(xiāng)野田間的蟬鳴鳥叫、清脆爽甜的沙瓤西瓜一起度過。

    哦,旁邊確實還有一個圓圓臉的小團子……

    她瞥他一眼。

    怎么一下子長這么高這么帥了?

    臉一點也不圓,相反,可能是長期運動健身的原因,臉型棱角分明,骨感量很重,五官立體,帶著些少年的蓬勃氣息,整個一很有攻擊力的骨相帥哥。

    完全對不上號啊。

    “好久不見,”許馥迅速在腦海里搜索記憶,并露出招牌微笑,“小也?!?/br>
    陳聞也拉開凳子的手頓了一瞬,感覺心跳加快,呼吸都有些不暢,聲音跟著發(fā)軟,“……jiejie?!?/br>
    “不好意思,這么久都沒去看你,”許馥先發(fā)制人,“我誤診了?!?/br>
    陳聞也下意識以為她在說剛剛發(fā)生的事。

    想到那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他不由得蹙起眉來,“誤診?”

    “我當時和急救人員說你骨折了——沒有是不是?”她掃一眼他的手,狡黠地眨眨眼睛,“燒傷也完全好了呢。身體真好呀,現(xiàn)場反應也快,不愧是賽車手?!?/br>
    陳聞也沒想到上來就挨一頓夸,腦海中演練過的說辭變得扭扭捏捏,“幸好你當天在場。是你應急處理得好。”

    “別商業(yè)互捧了,”許馥笑問,“恢復得怎么樣?”

    “清醒之后一直耳鳴,”陳聞也終于把袋子里的報告拿出來,遲疑道,“后來就轉(zhuǎn)到耳鼻喉科了?!?/br>
    許馥表情立時認真起來,她接過了報告,仔細看起來。

    陳聞也坐在凳子上,看她鏡片后的雙眸注視著那薄薄幾頁紙,莫名生出幾分局促之意。

    他轉(zhuǎn)來耳鼻喉科的時候心中多少抱了些期待,心想許馥總會來看望的,就算不主動來,肯定也會偶遇一下。

    沒想到,偶遇倒是有,但她腳步永遠匆忙,從來沒有分出一個多余的眼神看向他。

    甚至有一次他就坐在陶醫(yī)生那里,她敲開了門,也只是站在門口快速和陶醫(yī)生交流了幾句,扭頭便走,目光不經(jīng)意地從他臉上快速劃過,除了略微打擾病人的歉意,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而他住在單人病房,更是沒有機會被她查房了。

    陳聞也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但以“病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她面前,實在和他的初衷相去甚遠,不由得產(chǎn)生一絲微妙的抗拒。

    許馥邊看邊問,“現(xiàn)在聽我說話清楚嗎?有回聲嗎?”

    “很清楚?!彼f,“好很多了,陶醫(yī)生本來說讓我再做一下聽力檢查,但他今天不在,沒法開單,我想早點出院,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

    應該不算說謊吧,他想。

    陶醫(yī)生確實說了要檢查——只是沒說非要趕在今天做而已。

    他也是真的熬不住了想出院,醫(yī)院這單調(diào)的四方天怎么圈得下一個自由的賽車手?

    “哦,陶醫(yī)生今天調(diào)休,”許馥道,“這有什么麻煩的?!?/br>
    她迅速開好了單子遞給他,“喏,檢查結(jié)果一會兒拿回來給我看看?!?/br>
    陳聞也接住,點頭道謝,轉(zhuǎn)身出了門。

    許馥摸出手機來。

    他正好還提醒了她。

    她翻了下陶教授和她的聊天記錄。

    【陶教授:下周五晚上有空沒?】

    【許馥:陶教授請指示?!?/br>
    【陶教授:我不爭氣的兒子從香港回來了,確定去你們學校任教,有空來家里一起吃個飯,順便和他分享下學校近況?】

    【許馥:沒問題。另外陶染學長還不爭氣?陶教授未免對‘陶教授’要求太高?!?/br>
    【陶教授:呵呵,還行吧?!?/br>
    滿意之情幾乎要從屏幕中溢出來了。

    陶染是她的學長,出生于醫(yī)學世家,神經(jīng)外科的天才。

    長相清俊,人溫柔儒雅,又有種疏離之感,被無數(shù)女孩前赴后繼,他卻從來不動凡心,是他們學校有名的高嶺之花。

    但許馥卻罕見的沒對他下過手。

    一方面是朋友妻,不可欺,而老師子,更不可欺;

    另一方面是他好像一直把她當成個沒長大的小朋友,像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一樣,總是縱容她、寵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