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馥低下頭打字。

    [想讓我再開心一下……還是想再騙我一下？]

    “我當(dāng)時沒想到會那么嚴(yán)重?！标惵勔脖砬閲?yán)肅起來，他正襟危坐，認(rèn)真道，“不是故意騙你的。”

    正常情況下，患者對待醫(yī)生都會非常誠實，將自己的癥狀一五一十地描述出來，生怕哪里沒說到位。

    她是他的醫(yī)生，所以當(dāng)時下意識認(rèn)為他不會說謊話。

    可她也不僅僅是他的醫(yī)生。

    許馥掛著輕輕淺淺的笑意，挑眉看他。

    [陳聞也，我警告你。]

    [從現(xiàn)在開始，如果再膽敢騙我一句，就真的把你掃地出門哦。]

    “……我真的知道了，”陳聞也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以后我再也不會騙你了?！?/br>
    第25章

    “你今天怎么回事兒， 一點笑模樣沒有，苦大愁深的，”胡蝶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 她把卷發(fā)拉直了，有一股清純小白花的味道， 但一張口就露餡，“那個混血總裁把你惹毛了？”

    “沒呀。分了，早膩了， 沒意思?！痹S馥護(hù)理也剛做完， 扭頭看她，“你直發(fā)也不錯， 好好看。”

    兩人起身結(jié)賬， 攬著手往外走， 準(zhǔn)備在商場稍微轉(zhuǎn)一會兒。

    胡蝶用手指順著頭發(fā)，手感很是絲滑， 讓她很滿意，“是不是年輕了點兒？偷偷告訴你， 我談了個男大學(xué)生?！?/br>
    “不錯啊。多大年紀(jì)？”

    “明天去陪他過二十二歲生日呢。見見他朋友們?！?/br>
    “還要見朋友?。柯犞悸闊?，你對這個還挺認(rèn)真呢?！?/br>
    “拜托。他才二十二歲，我能有多認(rèn)真?。俊焙乘谎?，覺得她不解風(fēng)情， “二十出頭正是患得患失的年紀(jì)，還很要面子， 肯定很在意自己女朋友在朋友心中的形象啊?！?/br>
    許馥打個哈欠，覺得沒意思， “幼稚。”

    “懂什么？他求我去的，這是情趣。給他點面子， 以后甩了他，也好讓他記著點我的好?！焙?xí)慣性地卷發(fā)尾，卻發(fā)現(xiàn)卷不太起來了，索性作罷，“你今天沒什么事吧？一臉萎靡樣兒。咱們這幾個病人情況不都挺穩(wěn)定的么？”

    “嗯……”許馥道，“記不記得住在我家的那個弟弟？”

    “那能不記得？第一次見他就印象深刻?？茨隳茄凵裰惫垂吹模喼辈匾膊夭蛔?。告白了？”

    “這不是重點?！痹S馥道，“他突聾了……兩側(cè)耳全聾?！?/br>
    胡蝶倒抽一口冷氣，“那么嚴(yán)重？”

    “嗯?！?/br>
    “他不是很有名的賽車手嗎？這樣以后就不能開車了吧?！焙碱^蹙起來，很惋惜，“好可憐哦。”

    “誰說不是呢。”許馥聲音有些啞，也有些沉重，“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去面對。”

    “哎，面不面對也得面對了。生老病死不就這樣嗎？至少不是要命的病，配上助聽器還能正常生活。”

    “但他不能上賽場了。他還這么年輕，又這么優(yōu)秀，怎么接受這樣的生活？”

    “不能上賽場也沒什么呀，年輕優(yōu)秀的人多了，命運多舛的就更多了，能活著就很好啦?！焙f著，突然站定，狐疑地眼神望向她，“你可不要被他道德綁架啊。找個聽力有問題的男人可不是開玩笑的，一起生活有的麻煩?！?/br>
    許馥無語，“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情??？你覺得我會跟哪個男的有你說的這種，什么‘以后的生活’？”

    “這倒是。玩玩還可以，確實挺帥的，要不是一看就是沖著你來的，我都試試呢?！焙畔滦膩?，想了想，又道，“不過人家都這么慘了，再被玩弄感情……算了吧，感覺會折壽。我建議你還是保持距離吧?！?/br>
    “……”許馥忍住嘆氣的沖動，“謝謝你的寶貴建議?！?/br>
    “都是姐妹，別客氣?！焙c點她額頭，“你還是少cao點病人的心吧。不是說很快會來一個新的規(guī)培醫(yī)生嗎？據(jù)說是個高材生，你到時候把活兒也分出去點兒唄。你但凡對病人有對男人十分之一狠心，日子就能快樂十倍?！?/br>
    “病人和男人怎么一樣？生病又不是他們自己愿意的，純屬天降之災(zāi)，很無辜。男人可個個都是自己主動的呢，和我可沒關(guān)系?！?/br>
    “也有道理?！焙渲咂鸶?，“你的愛就像彩虹，我張開了手，卻只能抱住風(fēng)……”

    胡蝶是標(biāo)準(zhǔn)的五音不全。不，一音都不全。

    許馥在她的歌聲中嘆氣。

    “累了，胡蝶?；丶野桑俊?/br>
    -

    漆黑的家中，少亮起了一盞燈。

    許馥照常洗漱，打開電視，在拉開冰箱時，手卻頓了一頓。

    冰箱還是她的冰箱，里面的東西卻實在陌生——

    滿滿當(dāng)當(dāng)，品類豐富，飲品那一列，酸奶、鮮奶、果汁、氣泡水各類，將她的酒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鮮牛奶最多，那是陳聞也愛喝的牌子。

    偶爾她起得早，能看到他拆開那紙盒，靠在桌邊咕嘟咕嘟地喝，盯著她匆匆忙忙出門模樣，末了舔下沾上牛奶漬的唇角，笑道，“路上開慢點，注意安全。”

    那么好喝嗎？

    她捏上了那果酒的細(xì)長瓶口，又臨時變卦，拿了盒牛奶出來。

    隨即往沙發(fā)上一窩，開始看電視。

    牛奶確實香醇可口，不像酒那么辛辣刺激，后味甘甜溫厚，久久縈繞在舌尖。

    但很冰涼，不如現(xiàn)煮的，溫?zé)岬呐Ｄ烫夷z。

    看不太進(jìn)去電視了。

    許馥嘆了口氣，摸出手機(jī)。

    【許馥：感覺怎么樣？能睡著么？】

    恢復(fù)期要保持樂觀的情緒和穩(wěn)定的睡眠，切忌失眠熬夜，心情焦慮。

    但這還是陳聞也聽不到的第一個晚上，身邊沒人陪伴，許馥心里像懸了大石，總是放心不下。

    【陳聞也：感覺很安靜，利于睡眠：）】

    【許馥：所以呢？能睡著么？】

    手機(jī)突然沉默了。

    良久，消息終于回了過來。

    【陳聞也：現(xiàn)在還早，一會兒應(yīng)該就睡得著了。放心。jiejie也快睡吧。】

    雖然時間挺晚了，但陳聞也還根本沒往床上躺。

    確切地說，也已經(jīng)早早洗漱，試圖躺了，但沒睡著。

    他坐在桌子前，有點為難地盯著手機(j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到夜晚越安靜，那安靜很可怕，吞噬掉一切聲音，也在試圖摧毀他的冷靜。

    他并不是一個愛胡思亂想的人，更是不喜歡被情緒支配，于是干脆起了身，臺燈一開，繼續(xù)研究他的賽車設(shè)計。

    時間過得很快，直到手機(jī)在兜里震動了一下。

    收到許馥的消息很開心。

    好像還是第一次收到她主動發(fā)來的消息。

    可惜她的問題太過于直指要害——“能睡著么？”

    陳聞也心中天人交戰(zhàn)。睡不著是肯定睡不著的，但如果老實說了，會不會讓她擔(dān)心呢？

    她不止有他一個病人。今天為了他，已經(jīng)夠累的了，還專門回家?guī)退脰|西。

    但如果說能睡著，算不算騙人呢？不會真的被她趕出家門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實在拿不定主意。

    干脆顧左右而言他好了。

    陳聞也向來直來直往，有什么說什么，還是第一次在聊天的時候左思右想地措辭，這么謹(jǐn)慎。

    讓她“也”快睡吧，意思是自己正在睡了。嗯，大概是這么個意思吧。

    也不知道糊弄過去了沒有？

    正盯著手機(jī)，等著許馥的回復(fù)時，視頻電話突然彈了出來。

    他難得有些手忙腳亂，一時也無鏡子可照，只好抓抓頭發(fā)，點了接通。

    家里的客廳只開了盞昏黃溫暖的夜燈。

    許馥窩在沙發(fā)里，腦袋擱在小狗抱枕上，幾分慵懶地望向屏幕中的他。

    ……還是第一次視頻聊天。

    陳聞也簡直不知道手機(jī)擺在哪里好，只舉著手機(jī)，盯著屏幕里的許馥，有點羞澀地抿起唇角。

    許馥看到那邊燈光明亮，于是手往上指了指，是燈的方向，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抱枕。

    陳聞也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她要他現(xiàn)在立馬關(guān)燈睡覺。

    “好，等一下，很快……”

    他起身去關(guān)了頂燈，只留一盞臺燈，許馥聽到他窸窸窣窣地脫掉外套的聲音，很快畫面一閃，他躺在了床上。

    側(cè)躺，小半個臉陷在柔軟的枕頭里，臺燈朝著另一側(cè)，所以映在他臉上的光影極柔和，碎發(fā)搭在額上，英俊的眉眼溫柔，瞳仁黢黑，顯出幾分深邃來。

    但被子只拉起蓋一半，醫(yī)院病號服寬松，寬肩塞不下屏幕里，脖頸和鎖骨露著，莫名有種任君采擷的意味。

    大冷天的，誘惑誰呢？

    許馥拉起自己身上的毯子作示范，示意他把被子裹上來，他理解能力超強，有樣學(xué)樣地鉆進(jìn)了被窩，將手機(jī)擺了個固定的位置。

    許馥笑了一下。

    笑意很淺，像是溫柔的夸獎。她用口型對他說，[晚安。]

    “晚安，”陳聞也乖巧道，“jieji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