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沒有?!迸釡Y低聲道,“抱歉,我之前同你說過的。” “那本宮同意了嗎?!” 對上她失望又憤怒的眼神,裴淵蒼白無力地解釋道:“他很快就要說了,我求你,讓我知道當(dāng)年之事的全部真相,好不好?” “你知道的,這么多年來,我都在苦苦追尋它,為了它,我撐著一口氣從煉獄里爬出來?!?/br> “……過后,你若想殺我泄憤,都可以?!?/br> “你除了會嚴(yán)刑逼供,還會什么?”江禾扶起蘇歡,直接將她拉了出去,“你的命,本宮不稀罕?!?/br> “你要去哪?” 裴淵心下一驚,連忙去追。 “禾兒,你不要……不要……” 剛剛下朝不久,群臣還尚未完全散去,都見他毫無形象地糾纏著長公主,玉冠歪了,紫袍也皺了,甚至那一向清高的臉上,都掛上了淚痕。 “這是在干什么啊?” “首輔大人他瘋了吧?早就聽說他對長公主糾纏不清,這、這也不至于鬧得這般難看吧?” “哎呀,丟死人了?!?/br> 四周的流言像刀子一般扎在他身上,他心中慌亂得緊,根本無暇兼顧,然而只像他這般不敢傷害對方地去阻攔,根本就是毫無用處。 在第無數(shù)次拂開他的手后,江禾帶著蘇歡熟練地找到了關(guān)押刑部尚書的地方。 “爹爹——” 在蘇歡的哭聲中,江禾不顧他乞求的目光,手一揮便喝道:“給本宮住手!” 第49章 自刎 在場之人聞言都趕忙停了手, 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和身后的首輔大人。 刑部尚書聽得動靜,緩緩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 隨即, 那眼中便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爹爹,您怎么樣?您還好嗎?”蘇歡沖上前去,抱著他不住地哭。 “爹沒事, 好孩子?!鄙袝銖姵冻隽艘粋€笑,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去求陛下, 放過你們娘倆, 爹啊,無所謂咯。” 說罷,他越過蘇歡, 目光落在了裴淵的身上,竟向一旁啐了一口。 “呸, 亂臣賊子!” “這句話還是用在您身上比較合適。” 裴淵不咸不淡地回應(yīng)著, 又悄悄看了一眼身側(cè)略顯焦急的江禾。 她心地善良, 不忍見友人痛苦,而她目前, 又實在不愿施舍半分憐憫給他。 故而眼下再多做乞求, 約摸也是無用的,若想達(dá)到目的,唯有—— 和那人談判。 他稍稍整理了下衣冠, 開口道:“尚書大人也見到了,您的女兒并不想您死?!?/br> 江禾皺了皺眉, 狐疑地看了一眼他。 “您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我給您一條生路。” 還未等尚書作出反應(yīng), 蘇歡一下子喊出來:“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敢發(fā)誓嗎?” “當(dāng)然,本官不屑騙人。”裴淵眼見有戲,唇角也不自覺地勾了勾,“若有違約,便罰本官一生都不被禾兒所愛。” “……”江禾白了他一眼,冷笑道,“這也算誓言?尋常人都是雷劈火燒斷子絕孫的。” “對于我來說,你所說的這些都遠(yuǎn)遠(yuǎn)不算什么。” 在他再一次即將不分場合地展露深情之時,江禾向旁邊一躲,不再和他費口舌,只道: “歡歡,你真的覺得他可信嗎?”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蘇歡搖搖頭,“你也看到了,陛下他……我原本以為,他對我至少是有那么一絲絲好感的,也不枉我在心里將他藏了那么多年?!?/br> “對不起歡歡,你先別急,我再去同他說一說……” “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彼嘈Φ?,“我不該再讓你為難了。” 語畢,她又轉(zhuǎn)身去看刑部尚書:“爹爹,女兒不想您死,您就告訴他好不好?雖然女兒不知道他究竟想知道什么,但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想來也不甚重要了?!?/br> “歡歡,爹活到這個歲數(shù)上,生死已經(jīng)沒什么可重視的了?!鄙袝鴵徇^她的頭發(fā),忽又嗤笑道,“我死了,換得他生不如死,值啊!” 裴淵暗暗在寬袖下攥緊了拳,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是這世上最后一個經(jīng)歷過那件事的人,否則你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對吧?” “你需要我為你梳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是想以我的供詞為證據(jù),讓陛下替你翻案?” “如果我說,都需要呢?”裴淵從容道,“當(dāng)然,這樣一來,給你的報酬也不會少?!?/br> “你做夢!”騙得了他的真實想法,尚書仰頭大笑起來,“你求我啊,你跪下來求我,或者……” 他掛著滿身鐵鏈,踉蹌地走了幾步。 “你去扶持裕王殿下登基?!?/br> “放肆!”江禾聞言便斥道,“事到如今,你怎么還是賊心不死!” “我在和他說話!”尚書突然大喊道,連面容都開始扭曲起來,“你一個公主,不好好當(dāng)你的金枝玉葉,到處生事做什么!” “爹爹,您怎么能這么說她?” 蘇歡立即回嘴,而她卻顯得異常冷靜,只輕蔑地笑了一下,將蘇歡拉到了自己身邊。 “沒有你的女兒,你也配本宮來此相救?” “裴淵,不,宋旻!”他沒理會她,再一次沖裴淵吼道,“你這一輩子,都不想再恢復(fù)真名了嗎?” “換一個?!迸釡Y略作遲疑,仍爭取道,“其他的,我都答應(yīng)你。” “任誰上位,你這個地位都無法撼動,你又何必守著那個小娃娃!” 刑部尚書的眼睛一轉(zhuǎn),直直地看著江禾。 “就因為,她?” “是?!迸釡Y毫不掩飾自己心中所想,“我對你,已經(jīng)足夠誠心了。” “哈,首輔大人糾纏她的光輝事跡, 這幾日我在牢里都聽了不少了。” 刑部尚書譏笑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裕王殿下上位后,可以直接將她賜給你呢?” “她不是誰的所有物?!迸釡Y眸中涌出一絲寒意,“請你尊重她。” “可笑。”他又笑起來,嘲弄道,“還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既如此,老夫無可奉告!” “呵……你還真是忠心耿耿?!?/br> “沒錯,除了扶持新帝,其他的事,一概沒資格與老夫交易!” “那她呢?”裴淵忽然閃身過去,一把將蘇歡扯了過來,用刀抵住她的脖子。 “裴淵!”江禾心下一驚,慍怒道,“本宮警告你,不要做讓你后悔的事?!?/br> 而刑部尚書面上不悲不怒,竟好似眼前事與他無關(guān)一般。 “扶持新帝?!?/br> “他都這般不將你皇兄放在眼里了,你還非要放了他嗎?” 裴淵松了松手,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我不可能放著歡歡不管?!背盟稚蟿幼魑⑺傻拈g隙,江禾上前一把將人搶了回來,“皇兄那里,我自有交代,讓開?!?/br> “……” 他哪里是在和這尚書對陣,而是在和塵封著不愿破土而出冤案,以及心中最愛的那個女子做無力的斗爭。 很不幸,這二者,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而他自己卻毫無辦法,無法舍棄任何一個。 一瞬間,他生出了無限憤怒,樣樣都在責(zé)怪自己無能。 “公子?!备^來的紅鳶忽然貼近他耳邊,小聲道,“您先順著公主殿下,放過他吧,等他出了這京城,屬下再找機會盤問他?!?/br> 裴淵不動聲色地默認(rèn)了她的做法,開口道:“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 “禾兒執(zhí)意要護(hù)著你,本官不問了?!?/br> 在角落里一直等待著的小吏得了令,立即上前將束縛著他的鏈子盡數(shù)砍了去,又將他向外推搡著。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連江禾也覺得訝異,似乎也不太相信他就這樣放過了他,放過了自己的執(zhí)念。 刑部尚書得了自由,掙脫了那幾人的壓迫,一步步朝外走著,經(jīng)過他時,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br> 還未等他回答,他側(cè)身迅速抽出小吏腰間別著的長刀,在所有人都未反應(yīng)過來之時,徑直扎入了自己的胸口! “你永遠(yuǎn)也別想得逞!” 隨著他這聲響徹整座天牢的嘶吼聲,他瞪著大眼,在眾人面前緩緩倒了下去。 “爹爹——” 眼見著父親在自己面前身亡,蘇歡像瘋了一樣地沖上來,撲在地上凄慘地哭泣著,聲聲呼喚讓江禾也不由得心中一陣劇痛,忙抱住她試圖安慰。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裴淵抵不住眼前的陣陣暈眩,摔倒在牢門邊上,被掀開的衣袖下,露出不知被什么東西劃傷的一道血痕。 “公子,公子,您怎么樣?” 紅鳶拼了命地?fù)u晃著他,他卻恍若未聞,只怔怔地看著那個仍未肯合眼的人。 他想知道的全部真相,想翻案的全部希望,都隨著這個人的死去,一道埋在了黃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