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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姐您好，不好意思，我是作水泥的莫武……對，因為我腳在前一個工地那邊受傷，所以你那邊的工作……是、是……對，我會轉(zhuǎn)給另一個師傅，對不起……」莫武坐著輪椅在客廳已經(jīng)講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內(nèi)容都差不多，就是因為腳受傷而必須將工程轉(zhuǎn)包或延遲的事，向案主們一一道歉說明。

    「咦？你要等我腳好？可是這樣會拖到你那邊的時間……」莫武驚訝地?fù)P起聲音，這個王小姐似乎并不想換人，堅持要等莫武親自幫她家施工。莫武感激又苦惱地勸道：「謝謝您那么看重我，可是……這樣會讓你等很久，我?guī)湍阏业哪莻€師傅技術(shù)也很好，而且他也剛好那段時間有空……啊，是、是……」

    這通電話后來又講了好幾分鐘，莫武似乎拗不過王小姐的堅持，只好在記事本上排了預(yù)定的工作日期，然后又是好幾句「謝謝」才結(jié)束電話。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寧愿延后時間也不愿取消或轉(zhuǎn)包的案子。

    莫武在打電話給這些案主之前，本來已有心理準(zhǔn)備可能會被痛罵一頓，或是被刁難，但出乎他意料的，大部份的案主不但心平氣和地接受，甚至大部份都寧愿延期也不愿換人。

    這讓莫武心里非常感動，但怕?lián)`到案主家里整修的時間，還有其他配合的工班的時間，所以還是能勸的就勸他們換人，也幫忙介紹適合的師傅給他們。

    真的勸不掉的就這三個案主，兩個是回頭客，另一個是別的案主介紹來的，他們都相當(dāng)堅持要等莫武親自施作，所以寧愿等也不愿換人。

    莫武在這個業(yè)界雖然只作了七、八年，但似乎一點(diǎn)一滴地做出了自己的口碑，獲到了大部份客人們的認(rèn)同，也開始有了一些忠實(shí)的客人。如果不是這次腳受傷的事，他也不知道原來他會有這么多愿意相信他、等待他，寧愿延期也要指定他來施工的客人。

    這讓他的心情受到非常大的鼓舞。

    直到打完最后一通電話后，莫武才終于閤上筆記本，安排完所有工作后，就是等待自己腳傷可以趕快好起來，才不會辜負(fù)客人們的期待。

    莫武移動著輪椅正想將筆記本收起來，突然，他的手機(jī)又響了起來，是一通不認(rèn)識的電話，莫武才剛剛講完工作上的電話，因此沒注意到這是自己的私人手機(jī)，還以為是客人打來的，想也不想地直接接了起來。

    「喂？」

    「武哥嗎？」

    莫武愣了一下，現(xiàn)在會叫他武哥的人不多，除了唐奕生，其他人不是叫他名字就是稱他為莫師傳。

    但這個聲音不是唐奕生，可他一時也想不起來這個聲音在哪聽過。

    「你是……？」

    「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武哥，這么多年來都只跟資優(yōu)生在一起，也不會想跟我聯(lián)絡(luò)一下?！闺娫捘穷^的人似真似假地抱怨。

    武哥、資優(yōu)生……熟悉的稱呼喚醒了莫武的記憶，會這么叫的人也就只有國中的那群朋友……

    「沉德文？阿文？」

    「你現(xiàn)在才認(rèn)出來喔？太不夠意思了啦！」沉德文在電話那頭埋怨。

    「對不起啦……但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莫武出獄時為了斬斷和力哥的關(guān)係，幾乎不回家鄉(xiāng)附近，也不和家鄉(xiāng)的朋友聯(lián)絡(luò)。

    尤其沉德文和他不同高職，那時他連唐奕生都沒聯(lián)絡(luò)了，更別說沉德文。

    「你知不知道要找你真的很難，我居然還得透過資優(yōu)生才能要到你的電話！真是太夸張了！誒，武哥，再怎么說我都比資優(yōu)生早認(rèn)識你吧？」沉德文半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最后一句話甚至勾起了莫武一些回憶。

    #

    莫武和沉德文的緣份始于國一的時候。

    沉德文是隔代教養(yǎng)的家庭，沒有父母，和拾荒的爺爺相依為命。因為家境的關(guān)係，從國小到國中，班上的人都嫌他家窮，嫌他作回收的爺爺身上臟，連老師也不待見他，他也因此厭惡所有的人，不屑結(jié)交朋友，總是一個人獨(dú)來獨(dú)往。

    那時他聽聞莫武的種種劣跡，也和其他人對莫武一樣敬而遠(yuǎn)之。

    莫武是先認(rèn)識沉德文的爺爺，才和沉德文變得要好起來。

    某次沉德文的爺爺外出拾荒時，誤拾了某家店放在外面的資源回收物品，被店家當(dāng)作是偷竊，儘管爺爺已交還東西并再三道歉，店家仍不放過他，甚至對爺爺大聲威脅要報警處理，爺爺嚇壞了一直苦苦哀求，但店家卻視若無睹。周圍的人很多，卻只有莫武一個人伸出援手護(hù)住爺爺和店家理論，最后和店家打成一團(tuán)。

    莫武的見義勇為沒為他贏得任何褒獎，反而因為打架被學(xué)校記了一支大過。

    爺爺知道后，對莫武特別愧疚，但莫武卻讓爺爺別放在心上，甚至有空也會幫爺爺一起整理資源回收。沉德文是在這時發(fā)現(xiàn)莫武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因為感謝他對爺爺?shù)膸椭?，所以沉德文和莫武也愈來愈好?/br>
    他們的友情就是因此開始萌芽的。

    #

    「對不起……」沉德文的最后一句話讓莫武覺得有點(diǎn)難受，雖然是有一些原因不能和他聯(lián)絡(luò)，但還是覺得對不起曾經(jīng)和他那么好的朋友，只好一直道歉。

    「……」聽到道歉，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好一會才道：「好了啦，我又不是打來要你道歉的。」

    「那你……？」

    「我要結(jié)婚了?！惯@才是沉德文今天打這通電話最大的用意。

    「??？真的嗎？恭喜你！」

    「就這樣？」

    「當(dāng)然不是，爺爺一定很高興吧！天啊，你居然要結(jié)婚了！跟誰？是你同學(xué)還是同事？天，真是太好了！我一定會寄大紅包過去！」莫武激動到語無倫次，開心地拿出筆記本，打算把地址記下。

    沉德文聽著莫武激動的語氣也笑了，道：「你以為我打給你只是要跟你要紅包嗎？」

    「嗯？」

    「你欠我的，一個紅包哪夠？」沉德文大聲地說?！溉四兀磕闳瞬淮蛩銇韱?？」

    「啊……我？」莫武一下子從興奮中冷靜下來，指了指自己問道：「你想要我去？」

    「當(dāng)然，你不來嗎？」

    「不是……只是……我去不太好吧？」

    「為什么？」

    「我……呃，你知道……」莫武難以啟齒地說，「我坐過牢……」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但是……萬一……」萬一被人認(rèn)出來了呢？當(dāng)年的事情那么大，還上過報紙，雖然他因為未成年而沒曝光，但家鄉(xiāng)里還是很多人都知道是他。

    沉德文還住在家鄉(xiāng)里，萬一他在婚禮上被人認(rèn)出來了，那新娘的家人會怎么看沉德文？誰會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朋友里有前科的人？

    「都那么久了，又不是什么大新聞，不會有人知道的。」沉德文嗤之以鼻。「何況知道了又怎么樣？你還是我朋友啊！你又不是沒為這件事付出代價，早該被原諒了吧？」

    「……我不知道?！棺芜@件事像烙印一樣緊緊地糾纏著他的人生，即使現(xiàn)在早已抹去前科記錄，他還是覺得擺脫不了那樣的污點(diǎn)。

    「兄弟結(jié)婚你不來嗎？也把資優(yōu)生一起帶來，我會給你們兩個留位置……」沉德文放軟了聲音說，在莫武還在猶豫不決時，又下了一劑猛藥。

    「還有……爺爺也很想你。他一個九十歲的老人家了，你不來給他看看嗎？」

    這一句話擊中莫武的軟肋，讓他的心臟微微發(fā)疼，握著手機(jī)的手用力了一下，才問：「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