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抵達附近商圈，在顧芯凌的提議下來到一家小有名氣的義大利麵館。

    輪流點好各自想要的餐點后，顧芯凌與胡稚兒收齊錢前往結(jié)帳，其馀三人則有一搭沒一搭的間聊起來。

    依舊感覺張曉薇的臉色不太對勁，鄭浩廷趁她去洗手間的時候趕緊問安思芩：「欸，你知道曉薇最近有什么事情嗎？」

    「這……我不清楚耶。畢竟我請假了一陣子，可能要問稚兒或芯凌會比較清楚。」

    這時，顧芯凌與胡稚兒剛好回來，前者一派自然的接上話：「前幾天我有聽她稍微提過，好像對補習班的復習考成績不太滿意?！?/br>
    鄭浩廷明白點頭，馀光看見張曉薇恰好回來，同桌彼此間姑且不再繼續(xù)討論。

    餐點送上后，顧芯凌突然提起：「對了稚兒，聽說隔壁高一丙有個男生好像喜歡你，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眸光頓下，胡稚兒搖頭，「我怎么可能會知道，消息根本沒你一半靈通?！?/br>
    安思芩倒驚訝，「真的嗎？那個男生長怎樣呢？」

    顧芯凌歪頭回想，「就……一般般吧！感覺還好?！?/br>
    「可是搞不好會是稚兒喜歡的類型啊?！拱菜架擞终f。

    胡稚兒急忙擺手，「別了吧！我看隔壁班男生也沒幾個長得好看，我還是聽聽，當作參考就好?！?/br>
    翻攪著麵，鄭浩廷忍不住問：「你們女生之間都是這樣討論男生的嗎？」

    「差不多吧！你們男生也會聚再一起討論哪個女的比較正不是嗎？」胡稚兒玩笑回道。

    康以凡連忙撇清，「我從來不進行這種無意義的討論?！?/br>
    「所以你跟鄭學長之間的屁話都是很有意義的？」安思芩難得調(diào)侃，聽得兩位男生瞬間眼神死，康以凡還故意「嘖」了聲。

    「學妹，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學長嗎？」康以凡刻意問道。

    安思芩輕笑，「你說過不會在我面前賣弄學長那套的?！?/br>
    聞言，鄭浩廷哪壺不提開哪壺，「你們有沒有考慮交往？感覺搭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瞬間，同桌一片寂靜。

    感受到周圍氣氛于話末凝滯，鄭皓廷這才猛然想起康以凡那晚窩在房里的失落模樣，趕緊緩頰，「沒有啦！我開玩笑的。」

    然而，胡稚兒卻忍不住說：「思芩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喔！」

    顧芯凌詫異，「什么？！誰啊？」

    「就是我們班的齊律韋呀！」

    安思芩垂眼，雙頰略微羞赧。

    噹啷──

    叉子落地的清脆奪走了所有桌邊人的注意，康以凡趕緊從地上將叉子拾起，從聽到聲響前來更換的服務生手中，接過新的。

    「所以……你真的喜歡齊律韋？」服務生離開桌邊后，顧芯凌禁不住欣喜地問。

    安思芩雙唇輕抿，蜻蜓點水般地點了個頭。

    顧芯凌眸光發(fā)亮，滿心愉悅道：「哇賽！看樣子我們班要有班對了呢！」

    吞下麵條，鄭浩廷揶揄：「有班對就高興成這樣？那要是宋澤元被你追到手的話，你不就要敲鑼打鼓了？」

    「唉??！如果宋澤元真被我追到手的話，何止敲鑼打鼓，我還要大街小巷的跑宣傳車，告訴全天下的人這檔喜訊好嗎！」

    「你也太夸張了吧！」胡稚兒啞然失笑，隨后問安思芩：「那……你跟齊律韋目前有什么進展嗎？」

    安思芩笑而不語。

    「以我這萬能的戀愛雷達掃描看來，你這害羞靦腆的樣子絕對已經(jīng)在交往了，對吧？」說著，顧芯凌還將兩根食指放到頭上，俏皮地動了動。

    環(huán)視座位一圈，她應聲：「嗯?！?/br>
    拿叉的右手險些無力，康以凡雙眼望著安思芩，不知該從何問起。

    她的承認于眼底猶如死亡的象徵，他忍著心口呼之欲出的激動，開口確認：「你跟他……已經(jīng)交往了？」

    抬眼，安思芩認真地答：「嗯，我們已經(jīng)在交往了?！?/br>
    胸口呼吸逐漸強烈，康以凡兩手撐著桌面起身，與大家說了聲要去洗手間后，匆匆暫時離開。

    盯著他離席的背影，向來心思細膩的胡稚兒有些擔憂，「學長他好像……看起來不是很好耶?！?/br>
    撇了眼洗手間的方向，鄭浩廷無奈聳肩，「可能他需要點空間吧！」

    鏡子前，康以凡洗了把臉，而后兩手撐著檯面垂首，放任水珠緩慢滑落，氣息隨著記憶盒的撬開愈發(fā)難受。

    他早該想到，卻又僥倖的認為對方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以為他們永遠只會是同窗。

    想著，康以凡要自己暫別多慮，只不過當他離開男廁重新回去時，所有人正用著訝異的眼神看安思芩。

    「真、真的嗎？」

    還沒弄清狀況前，顧芯凌的驚訝讓康以凡眉頭深陷。

    坐回位置，他瞄過每個人臉上表情，甚至連張曉薇都十分意外。

    「你們說到哪了？」

    瞄他一眼，鄭浩廷小心翼翼地說：「就在聊思芩跟……她男朋友的事情呀?！?/br>
    心一沉，康以凡又問：「說什么？」

    顧芯凌答道：「原本我們都以為她跟齊律韋是高中才認識的，結(jié)果思芩居然說他們兩個國小就已經(jīng)見過面了耶！學長你看多夸張！」

    「什么意思？」

    「就是以前思芩國小的時候，曾經(jīng)因為跑大隊不小心跌倒害班上丟了第一的名次，后來在cao場邊遇到一個男生安慰她，那個人居然就是──」

    「齊律韋？」康以凡低沉中的嗓音，包含著誰也不知道的徬徨。

    「所以意思就是你跟他以前就已經(jīng)見過面囉？」鄭浩廷難以置信，「這是偶像劇吧？！」

    顧芯凌笑道：「誰說偶像劇的情節(jié)都是假的？小安兒有這般浪漫的戀愛情節(jié)，我們羨慕都來不及了吧！」

    語末，眾人紛紛輕笑附和，唯有康以凡在那強顏歡笑的皮rou下，心如巨浪般波波洶涌，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知情下，他完全猜不透，齊律韋究竟抱何心態(tài)？

    但，其實他也并非完全不知，只是他不愿意去加以揣測。

    猶記當時，那撕心裂肺、潰堤痛哭的臉龐，對于視如珍寶、無法割捨的眷戀，其實很難不將他與安思芩的交往連接。

    只是，如果齊律韋真的是抱持著怨憤的心態(tài)與安思芩相處的話，那么……他是否又該主動告訴安思芩這一切事實？然而就算說了，以目前安思芩看似熱戀的狀態(tài)，是否又能理性接受？是否……又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思至此，康以凡陷入掙扎，儘管他有千言萬語想與她說明，卻又是那樣煎熬的，無從開口。

    ※

    期中考后兩天，安思芩接到醫(yī)院來電。

    電話那頭，護士告訴她父親在今早有了些微意識，經(jīng)過醫(yī)生檢查后昏迷指數(shù)又有上升，安思芩喜出望外。

    趕到醫(yī)院，醫(yī)生告知她父親現(xiàn)階段的情況后，她換上隔離衣跟著護士進入探視。

    病房里，瀰漫的消毒水味及氧氣罩仍刺鼻礙眼，她見父親的面色蒼白，不捨泉涌心底。

    「爸……」輕輕握起那厚實掌心，安思芩強抬微笑，「你聽得見吧？我知道你聽得見……對吧？」拍拍手心，她用著最輕柔的語氣，和父親說道：「爸，你要趕快醒來看看我，讓我知道你還在我身邊……這樣，我才能真正安心，好嗎？」

    一言一語的期待與思念無盡訴說，直到探視時間到了，她才不捨離去。

    脫下防護衣后她到洗手間洗手，當她抬臉看向鏡中的自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消瘦不少。

    捏捏臉頰所剩無幾的贅rou，安思芩不由得苦笑。

    那時候的自己，也是如此憔悴吧？

    回憶起當時被告知家中負債的時候，她也曾經(jīng)如此疲憊、如此落魄。

    儘管當時的所有不好回憶如今都成過去，可現(xiàn)在等待父親完全清醒的這段期間，她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醫(yī)藥費該怎么辦？

    安思芩突然很不想面對。即使肇事者有意賠償，可對方卻一副散漫的態(tài)度看的安思芩相當悲憤，也無可奈何。

    家里的負債加上現(xiàn)階段的醫(yī)藥費，安思芩在這兩者的摧殘下，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撐到什么時候。

    翌日，安爸終于清醒過來了。

    經(jīng)醫(yī)生檢查確認告知下，安思芩總算放下這一個多月來的心中大石，如果情況確定穩(wěn)定，后天應該就可以轉(zhuǎn)進普通病房了。

    安思芩感動的不斷向醫(yī)生與護士道謝，之后走出醫(yī)院撥了通電話告訴齊律韋這個好消息。

    「太好了，這樣一來你就不用再這么擔心了?！闺娫捔硪欢?，齊律韋夾著手機在書店里隨意翻著參考書。

    「嗯，只要我爸爸能夠平安無事那就好了。」

    闔上書，他把手機拿好，「一定會沒事的，你別再擔心了。」

    「那我待會也告訴孟茹姊這件事情，這樣她也就不用那么擔心我了。」

    「我姊那人就是愛替別人煩惱，你跟她說一聲也好?！?/br>
    「那我等等就先傳訊息給她?！?/br>
    「我下午再過去你家巷口等你?！?/br>
    達成共識，安思芩結(jié)束通話后傳了封簡訊給周孟茹，腳步十分輕盈。只不過，當她下午欲出門時，卻又因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幾名陌生臉孔，如被銬上腳鐐般，舉步艱難。

    騎樓下，幾名抽菸的中年大叔見有人出現(xiàn)，其中一人立刻把菸頭丟到地上踩熄，滿臉鬍渣的臉龐盡是不耐，「阿妹仔，你是這家的女兒吧？你爸呢？」

    安思芩清楚眼前這些人的來歷，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心中驚慌與害怕翻騰而上，她畏縮開口：「叔、叔叔……你們……今天怎么會過來？」

    「夭壽喔！你還敢問我們喔？」另一位大叔往地上吐了口痰，眼神特別兇狠，「你們家上個月沒給錢，你問我們?yōu)槭裁磿^來？」

    「上個月我爸爸他出車禍了，所以……」

    「不用跟我們講這么多啦！現(xiàn)在的人欠債還錢理由都嘛一大堆，不是家里死人就是出意外，誰知道你講的是不是真的?！刽E渣大叔cao著一口臺灣國語，上下打量了她幾秒，「還是要抓你回去給我們老闆看看，搞不好還能多賺好幾筆?！?/br>
    聞言，安思芩連退兩步。

    「等、等我爸爸出院后，這個月我們一定會連同上個月沒給的一起匯給你們，真的！」

    「可是比起錢，我們老闆對你應該會更有興趣才對捏，搞不好你們家的欠債還能直接一筆勾銷喔！」

    幾人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說話的鬍渣大叔還刻意把袖口拉起，露出手臂上密麻的圖騰刺青，「早知道你爸有你這種漂亮女兒，我們就不用每個月這么辛苦得來走一趟了啊！」

    安思芩腦海突然浮現(xiàn)前陣子在醫(yī)院看見的新聞，有名少女因家中欠債被抓去給人販子，因警方多日埋伏查緝，最終才破案把那些與她同樣青春年華的女孩們給救出來。

    登時，她思緒變的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