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羅雨微一口一口吃著餛飩,眉目間帶著憂愁,不像洗頭后那?樣開心,汪韌問:“你?怎么了?沒胃口嗎?” 羅雨微抬眸看他,很小聲地問:“我住進(jìn)來那?天,你?有沒有聽到醫(yī)生怎么說?就是……我以后,真的還能生孩子嗎?” “能的呀?!蓖繇g毫不猶豫地回答,“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隨便去?找個醫(yī)生問,你?這個情況不嚴(yán)重,我那?天還聽程醫(yī)生說過一個病例,她有個病人也是因為宮外孕切掉了一條輸卵管,后來生了兩個孩子,全是自然受孕,都沒有接受過其他的治療?!?/br> 羅雨微又低下頭去?,還是愁眉不展:“不是每個人都會這么幸運(yùn)的,我運(yùn)氣向來不太好??!?/br> “其實我是覺得……”汪韌不知道該怎么說,也不知道這話說了對方愛不愛聽,但這是他的心里?話,還是決定說給?羅雨微聽,“沒有孩子也無?所謂,人生短短幾十年?,能把自己的日子過明白?就很好?了。你?千萬不要去?在乎那?種說法?,什么沒有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完不完整不是靠有沒有孩子來衡量,現(xiàn)在外頭不婚不育的人一大把,大家都知道,我們過的是自己的人生,不是為了孩子而活?!?/br> 羅雨微疑惑地看著他,問:“你?是不婚不育主義嗎?” “我?”汪韌遲疑了一下,說,“不是?!?/br> “不是你?還這么多話?”羅雨微白?了他一眼,“你?這屬于站著說話不腰疼?!?/br> “我哪有?”汪韌嘆了口氣,勸她,“沒事,會好?起來的?!?/br> 羅雨微說:“你?不懂?!?/br> 汪韌說:“我懂,這沒什么,真的,這種事都是隨緣,反正我是不會強(qiáng)求的。” “對了。”羅雨微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個……這碗餛飩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br> 汪韌一愣:“就一碗餛飩,我還吃了四個呢,算了吧?!?/br> 羅雨微說:“那?不行,我那?天問過我老板和李樂珊,我住院的費(fèi)用?都是我老板墊的,到時候我會和他算,但是我用?的這些生活用?品……他們說,都是你?買的,呃……一共多少錢?我想一起轉(zhuǎn)給?你?。” 汪韌說:“可以啊,那?咱倆加個微信,我把錢算一下報給?你?。” “微信……就不要加了?!绷_雨微說得艱難,知道這種拒絕其實很無?禮,但她總覺得,如果和汪韌加上微信,后續(xù)會很尷尬,汪韌見?過她這輩子最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們也許會躺列在對方的通訊錄里?,再也不說話,每次看到對方的名字,都會想到這個糟心的冬天,在一間小小的病房里?,一場鬧又一場鬧,羅雨微光是想象都會感到窒息。 “我可以掃碼轉(zhuǎn)給?你??!?/br> 汪韌抿著唇,垂著眸,像是在思考,最后他抬起頭來,眼神依舊清澈溫和,笑著說:“行,沒關(guān)系,到時候我算好?了再告訴你??!?/br> 羅雨微說:“好?的,謝謝?!?/br> 他們的對話非常小聲,沒有讓汪兆年?和張紅霞聽見?。 在汪韌的監(jiān)督下,羅雨微真的吃完了六個大餛飩,都把她給?吃撐了。 當(dāng)打了一個飽嗝后,她迅速地想到早上發(fā)生的事,怕噩夢再來一遍,又一想,周一她就能下地了,到時候可以去?衛(wèi)生間解決,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小桌板清理干凈后,汪韌該走了,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把一些護(hù)理事項轉(zhuǎn)告給?老爸,汪兆年?說:“晚上小穎會來送飯,還會陪夜,明天上午還是我來送飯,我看你?明天就不要來了,反正你?媽也沒什么事,難得周末,你?就在家休息一天吧。” 汪韌一時回答不出來,如果拒絕,是不是會很奇怪? 這時,羅雨微說:“明天白?天李樂珊會來陪我,你?真的別來了,到時候又要兩個人搶椅子,你?都沒地方坐。” 汪韌:“……” 他無?法?反駁,每張病床只配一張陪護(hù)椅,人一多,他總是多出來的那?一個,不是站著,就是擠坐在某張床的床尾,非常可憐。 “好?,那?我明天就不來了?!蓖繇g對老爸說,“周一下班我再過來,你?們不用?給?我?guī)э?,我自己會想辦法?弄東西吃?!?/br> 這一次,汪兆年?沒拒絕:“你?記得那?天開個車來,有些東西可以直接運(yùn)回去?,周二你?媽出院你?就不用?來了,小穎說她會開車來接,你?不要請假,好?好?上班。” 周二也不能來了嗎?老爸全都安排好?了。 汪韌沒辦法?,只能應(yīng)下:“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br> 他回頭看向羅雨微,對方卻沒有看他,而是在低頭玩手機(jī),汪韌說:“拜拜,周一見?。” 張紅霞說:“拜拜,知道你?孝順啦,快走快走?!?/br> 羅雨微還是什么都沒說,汪韌眨了眨眼睛,最后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郁悶地離開了病房。 第15章 、心跳 一直到汪韌的身影徹底消失, 羅雨微才抬起頭來。 手機(jī)上是不知所謂的新聞,她剛才看了半天,什么都沒看到?腦子里?去。 汪韌的態(tài)度令人費(fèi)解, 甚至令羅雨微感到?困擾,她越發(fā)覺得, 不?和他互加微信是正確的,他們原本只?是兩個陌生人,因為奇怪的緣分于一間病房內(nèi)相識,等到?她和張阿姨病愈出院,這緣分?就消散了。 都不?用過很久, 也許只?要?一個月兩個月, 他們就不會再記得對方的名字、長相,不?會記得對方說話?時的聲音、語氣,再過個一年半載, 當(dāng)?他們在路上?擦肩而過時, 也許……就已經(jīng)完全認(rèn)不?出對方了。 —— 經(jīng)歷過一場手術(shù), 羅雨微終于相信, 人類的自愈能力非常強(qiáng)大, 到?了周日早上?,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比昨天又好了一些。 她都記不?起周四那天刀口?劇痛、頭暈?zāi)X脹的感覺了,甚至想?要?下床走走, 覺得也不?會有什么問題,關(guān)姐勸了她半天, 讓她聽醫(yī)生的話?, 周一再下地,好說歹說才讓羅雨微打消這個念頭。 快中午時, 李樂珊來看她,給她帶來了午飯,一碗皮蛋瘦rou粥配一份煮青菜,羅雨微吃得很香,吃完后她拉上?簾子,讓關(guān)姐去外頭休息,兩個女孩湊在一起說起了悄悄話?。 李樂珊已經(jīng)通過微信知?道了羅雨微和沈昀馳分?手的消息,這會兒依然不?敢相信,問:“真分?了?” “嗯,真分?了。”羅雨微淡淡地說,“這回算是我提的吧。” 李樂珊說:“你出息了呀,別到?時候他回頭來找你,哇哇一哭,你又心軟了,答應(yīng)和他復(fù)合?!?/br> 羅雨微堅定地說:“不?可?能,這回和以前不?一樣?!?/br> 李樂珊有點兒傷感:“唉……我以前還想?過,你倆結(jié)婚時,我不?僅能給你做伴娘,還能拿一份媒婆紅包,小錢錢就這么飛走了……” 羅雨微:“……” 李樂珊見她神情低落,向?前伸了伸脖子,說得更小聲了點:“哎,我問你,你跟我說實話?,你現(xiàn)在還喜不?喜歡他?” “現(xiàn)在說這個還有什么意義?”羅雨微覺得好笑,“就他們家那個態(tài)度,我和他是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他爸媽對我居然有那么多的不?滿,我原本還以為他們家只?是介意我媽的情況,現(xiàn)在看來整個兒就是三觀不?合,你懂嗎?他mama平時掩飾得太好了,我都沒發(fā)現(xiàn)過?!?/br> 李樂珊像是明白了什么:“那就是說……其實你還是喜歡他的?” 羅雨微沉默了一會兒,悠悠地說:“大佛,我跟你說實話?,這次出事,我對沈昀馳其實非常非常失望,我知?道他喜歡我,沒錯我也喜歡他,但那是在我出事之前。我們倆平時的確很好,沒有什么大矛盾,但我出了事,我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怎么說呢,他的那些喜歡啊,愛啊,很虛無縹緲你明白嗎?這次我是活下來了,那下一次呢?萬一再有什么意外發(fā)生,我根本不?敢把自己的命交給他,他就跟個小孩一樣任性,還倒打一耙說我自私,我的天?。∥仪疤觳铧c被他給氣死?!?/br> 李樂珊說:“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你之前還說他那叫天真。我和你說,他昨天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怕影響你的心情,就沒告訴你?!?/br> 羅雨微問:“他打給你干什么?” “讓我勸勸你唄?!崩顦飞赫f,“覺得你就是一時沖動,剛做完手術(shù)心情不?好,所以才怪罪他。他覺得你倆可?好了,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說你以后一定會后悔的。” “他有病?。 绷_雨微又開始腦殼疼,“大佛,我不?阻止你和他聯(lián)系,畢竟你倆是高中同學(xué),有你們的社交圈,但你以后和他聯(lián)系時千萬千萬不?要?再提到?我了,我真是受夠他們家了?!?/br> “好吧,我知?道啦?!崩顦飞鹤匀徽驹诹_雨微這一邊,其實早在一年前,羅雨微因為買房而和沈昀馳鬧分?手時,李樂珊就成了勸分?派。 沈昀馳的話?題正式略過,李樂珊問了問羅雨微的身體情況,羅雨微嘆了口?氣,又向?她表達(dá)了對未來生育的擔(dān)憂。 李樂珊勸她:“這種事誰都說不?好的,你別想?太多,我是覺得吧,按照先后順序來說,要?生孩子也得先有個男人,你說對吧?” 羅雨微斜眼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李樂珊指指簾子,“那個姓汪的帥哥,今天沒來嗎?” 羅雨微:“…………” “你有沒有搞錯??!”羅雨微原本已經(jīng)因為汪韌的態(tài)度而感到?困擾了,此時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驚慌失措,伸手就去推李樂珊的腦袋,“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還有工夫考慮這種事!我滿腦子都是那個黃老板的展覽,年底前要?開幕,展覽至少半個月,就那么點兒預(yù)算,我連個合適場地都沒找到?呢,愁死我了快!” “你老板都叫你不?要?想?工作啦!”李樂珊捏捏自己被搞亂了的丸子頭,笑嘻嘻地說,“哎,我不?和你開玩笑,說真的,我覺得那個汪先生不?錯哎。” 羅雨微面無表情地說:“你要?是喜歡,就自己上??!?/br> 李樂珊撇撇嘴:“我又不?喜歡白斬雞咯,你知?道的,我向?來喜歡肌rou猛男,可?以把我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那種?!?/br> 羅雨微翻了個白眼。 “但我覺得他是你喜歡的類型耶?!崩顦飞翰?怕死,眼睛發(fā)光,繼續(xù)八卦,“你不?覺得他和沈昀馳是一個類型的嗎?皮膚白,個子高,斯斯文文的,他長得還比沈昀馳更帥呢,有沒有?” “你可?拉倒吧!”羅雨微煩死了,“小點兒聲,隔壁都是他家里?人,爸爸mama,還有個表妹,你一會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還住著呢,被他們聽到?我真要?跳樓去。” 李樂珊聳聳肩,又指指羅雨微:“你反應(yīng)有點過激哦,咦?臉都紅了耶!” 羅雨微一把扯上?被子蒙住腦袋:“李大佛,你回去吧!我要?午睡了!” 李樂珊笑個不?停,發(fā)現(xiàn)羅雨微并沒有因為分?手而變得黯然神傷,還挺生龍活虎的,和剛做完手術(shù)那兩天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她放心了許多,隔著被子拍拍羅雨微的腦袋,說:“恭喜你恢復(fù)單身,親愛的羅雨微小姐,你午睡吧,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愛你呦~” 羅雨微:“……” —— 周末結(jié)束,新的一周拉開序幕,醫(yī)院里?又變得喧囂許多,周一早上?,在醫(yī)生們查完房后,羅雨微迎來了激動人心的時刻——她終于被允許下地了! 自她有記憶以來,還沒有那么長時間地被困在一張床上?過,明明腿腳沒有問題,就是不?能下床,那滋味真是誰嘗誰知?道。羅雨微早就躺煩了,得到?程醫(yī)生的允許后,她在關(guān)姐的攙扶下先是坐起身,再把兩條腿掛到?床外,雙腳踩地,最后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頭暈嗎?”關(guān)姐問。 羅雨微感受了一下,說:“不?暈。” 此時此刻,她想?要?歡呼,想?要?奔跑跳躍,從上?周三到?這周一,也就短短的五六天,她像是歷了一場劫,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她還好端端地活著,真好! 關(guān)姐攙著羅雨微溜達(dá)起來,張紅霞也能下地了,欣喜地說:“小羅能走了呀!恢復(fù)得很好呢!感覺怎么樣?肚子還疼嗎?” 羅雨微笑得合不?攏嘴:“就一點點疼了,謝謝阿姨關(guān)心!” 徐姐已經(jīng)脫下病號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她的老公在打包行李,一會兒要?去辦結(jié)賬,準(zhǔn)備下午出院。 徐姐也很開心:“想?想?上?周三晚上?,小羅那個樣子真慘哦,現(xiàn)在看看人都要?認(rèn)不?得了,原來是這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 羅雨微被夸得很害羞:“沒有啦,我就是前天洗過頭了?!?/br> 張紅霞說:“臉色完全不?一樣了,你回家以后記得多吃點紅棗、豬肝,或是別的補(bǔ)血的東西,你估計還是有貧血,那么大的出血量,這么幾天補(bǔ)不?回來的?!?/br> “好的阿姨,我記住啦,回家一定吃!”羅雨微心情好得冒泡,嘴也變得更甜了。 下午六點多,汪韌下班后來到?病房,10床已經(jīng)沒有了徐姐和她老公的身影,護(hù)工換過新床單、新被子,空空的床位等待著下一位倒霉蛋的入住。 這天白天汪兆年要?上?班,就沒過來,張秀麗一直陪著張紅霞,兩個女人一起收拾著住院用過的東西,讓汪韌先搬到?車上?去。 汪韌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件事上?,12床邊的簾子拉攏著,但他沒聽見里?頭的動靜,只?能像閑聊一般地問老媽:“小羅不?在嗎?” 張紅霞說:“小羅的朋友過來了,說是陪她去一樓大廳轉(zhuǎn)轉(zhuǎn)。” 汪韌愣了愣,問:“走下去的?” “對呀?!睆埣t霞說,“小羅早上?就能下地了,小姑娘活潑得來,病床上?根本待不?住,白天就在走廊上?走來走去,朋友一來,兩個人就下去了?!?/br> 汪韌:“哦……” 張紅霞第二天出院,這一晚已經(jīng)不?需要?別人陪夜,汪韌先把枕頭被子這些大東西扛上?,去到?地下車庫,放到?車子后備箱里?,從地庫坐電梯上?樓時,他先按了一個“10”,等到?電梯啟動,突然又按了一個“1”。 還好,電梯反應(yīng)沒那么快,順利地把他帶到?一樓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