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案正前方?擺了一張椅子，此時謝觀正坐在那里。一盞小提燈放在他足邊。提燈昏黃的光，將密密麻麻的牌位和他的影子同樣拉得很長，又仿佛融成一體。

    沈聆妤坐在門口，望著謝觀坐在滿室牌位前的背影，突然覺得他有一點?可憐。

    謝觀側(cè)轉(zhuǎn)過身望向門口，提燈的光照亮他半邊面龐，另半邊仍舊隱在黑暗里。他望著沈聆妤，平靜地說：“回去睡覺?！?/br>
    “哦……”沈聆妤輕輕點?頭，挪著輪椅慢吞吞地轉(zhuǎn)身。

    “關(guān)門?！鄙砗髠鱽碇x觀沉悶的聲線。

    沈聆妤再挪回去，將房門為他關(guān)上。木門逐漸關(guān)合，沈聆妤忍不住望進去，謝觀已經(jīng)轉(zhuǎn)回身，望著那些牌位。

    沈聆妤輕輕將最后一道門縫合上。

    黎明前，謝觀從靈堂里出來，回到圓床上睡覺。他感?覺到沈聆妤沒睡著，皺了下眉，道：“大年初一要去祭天，一早就要出發(fā)?。睡覺?！?/br>
    沈聆妤輕嗯了一聲。

    靈堂里有著陰森寒氣，遠不敵沈聆妤身上溫軟。謝觀面朝沈聆妤側(cè)過轉(zhuǎn)身，將她撈進懷里。他摸到沈聆妤的手，發(fā)?現(xiàn)她手里攥著東西。

    他將沈聆妤手里的東西拿過來看，道：“糖？有那么好吃嗎要半夜拿在手里？”

    謝觀皺著眉，嫌棄地將糖塊塞回沈聆妤的手里，催：“快睡覺?！?/br>
    沈聆妤纖柔的指腹捏著珠子糖，輕輕抬了下手，不過是?稍微抬起了那么一點?點?，她又將手放下，默默把珠子糖攢緊手里心。

    謝觀搭在沈聆妤后腰的手用力箍一箍，牢牢將沈聆妤嵌進懷里，很快睡著。

    沈聆妤的臉撞在謝觀的胸膛。

    真硬。

    第?二天，沈聆妤醒過來，迷糊地轉(zhuǎn)過頭，望見謝觀。他正叉著腿坐在她的梳妝臺前，擺弄盒子里的首飾。

    沈聆妤還看見了妝臺上擺放的一套衣裙。一想到謝觀給她挑好了衣裳，她頓時心中生出不好的預(yù)感?，心頭一跳，人就徹底清醒過來。

    “醒了？”謝觀開口時，仍舊看著手里那些亮晶晶的首飾。

    “嗯?！鄙蝰鲦沃鹕恚翱诘耐蛲艘谎?，驚覺日光很暖，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她記得今日要早起出宮去祭天！

    “陛下怎么不叫醒我？”沈聆妤聲線里噙著絲歉意。

    謝觀懶得回答她這廢話。

    他將挑選好的首飾放在一旁，起身朝圓床走過來，抱起沈聆妤去浴室，幫她梳洗、換衣。

    沈聆妤知道若是?自?己來做這些一定很慢，所以一直乖乖地配合著謝觀。但是?謝觀好像一點?也不急，舉止慢條斯理。

    好像只是?沈聆妤心里急。

    謝觀幫沈聆妤換衣服的時候，沈聆妤重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頭里到外的粉色，也不是?大紅配大紫，而是?莊重的鳳袍。

    給沈聆妤戴好鳳冠、珠釵，沈聆妤滿頭沉甸甸。

    沈聆妤又開始有一點?腹痛，但是?已經(jīng)起遲了，又疼得不厲害，便想著忍一忍。

    謝觀又開始給沈聆妤挑手鐲，挑來挑去沒選出來。

    這鳳袍廣袖，戴著鐲子也不會?看見。沈聆妤不懂他為什么糾結(jié)這個，只好自?己隨便點?了一個說很喜歡。

    謝觀拉起沈聆妤的手，將鐲子給她戴好，沒有立刻放下她的手，而是?握著她的指尖兒，細細欣賞著鐲子。玉鐲滑順，從沈聆妤的皓腕滑下去，藏進衣袖里，謝觀視線上移，落在她皙白的手背上。

    纖柔雪色，看上去就很好吃。

    “陛下，趕出發(fā)?了?！鄙蝰鲦タs回手，實在忍不住開口催。

    謝觀望著沈聆妤藏進袖子里的手，有一點?點?牙癢。

    文?武百官早就候在殿前，等了很久。他時不時三三兩兩眼神交換，再無奈地搖搖頭。

    議論？那肯定是?不敢的。

    帝后的車鸞終于?出現(xiàn)，滿朝文?武趕忙跪地行九拜之禮。

    龍輿率文?武百官出宮，浩浩蕩蕩地傳過半個京都，前去祭神臺祭天。京中百姓夾道相望、相送。

    帝王車鸞比一半車輿要高許多。謝觀懶散坐在車里，長腿交疊，拿了一把瓜子兒嗑著打?發(fā)?時間。

    沈聆妤覺得他這樣有點?不太好，側(cè)過臉來，欲言又止。

    謝觀抬了抬眼，問：“你也要吃？”

    沈聆妤趕忙搖頭，她轉(zhuǎn)過臉目視前方?，不敢再管謝觀如何。

    路程近半時，沈聆妤突然知道昨晚和今晨的腹痛是?為何。濕粘的感?覺和一陣陣更洶涌的疼痛讓她臉色發(fā)?白，心中生懊。

    不是?她糊涂不記月信日期，而是?自?右腿沒有知覺后，她近兩年沒來過月信，也曾請醫(yī)者診治過，大夫也查不出原因。

    謝觀覺察出沈聆妤身體有些僵，開口：“沈聆妤？”

    沈聆妤轉(zhuǎn)過臉來，她臉色慘白，額角沁著細汗，眼底因為疼痛而濕紅。

    謝觀愣了一下，去握她的手，驚覺她手上冰涼，不停地發(fā)?抖。

    “怎么了？”謝觀急問。

    沈聆妤張了張嘴，虛弱地低聲：“陛下，一會?兒到了祭神臺我能不能不上去，在下面等您？”

    “我問你怎么了？哪里疼？”謝觀冷聲質(zhì)問。沒有過分壓低的聲音，惹得周圍隨行宮人悄悄望過來。

    沈聆妤心急，攥住謝觀的衣襟輕拉。謝觀俯身側(cè)耳，她攀在他耳邊難為情地低語。

    “停車！”謝觀突然高聲。

    文?武百官和夾道百姓疑惑望過來。

    魏學(xué)海躬身小跑過來，小聲：“陛下，快誤吉時了！”

    謝觀將冕冠摘了，扔魏學(xué)海腦袋上：“你去替孤祭拜。”

    他再下令：“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小暴君：祭什么天！哪有老婆的姨媽巾重要?。?！

    明天努力雙更，做不到這章評論區(qū)每人1000j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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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帝王冕冠的珠簾一陣亂晃, 敲在魏學(xué)海的臉上?。魏學(xué)海嚇得心肝兒亂顫！這可是帝王冕冠??！他慌里慌張地將謝觀扣在他頭上?的冕冠拿下?來，雙手捧著，連話也結(jié)巴了：“陛陛陛陛、陛下?……這可萬萬使不得??！”

    魏學(xué)海話一出口, 立馬后?悔不已。他在說什么？他怎么敢對陛下?說“使不得”？

    魏學(xué)海雙手懷抱著謝觀的冕冠, “噗通”一聲跪地。

    謝觀斜倚著，居高臨下?地漠然睥著他。

    龍輿突然停下?來, 惹得文武百官和夾道百姓都?不明?所以，好奇張望著。左丞于巍奕年歲實在是太高, 謝觀怕他累死在路上?，特恩準(zhǔn)他今日?不必隨行。右丞項陽曜趕忙拍馬趕上?來。

    瞥一眼跪在龍輦下?瑟瑟發(fā)抖的魏學(xué)海, 項陽曜向?侍衛(wèi)詢問發(fā)生了何事?？v離經(jīng)叛道胡作為非如他, 項陽曜也驚了。

    又一位老臣莘君昊隨項陽曜一同趕過來, 得知是怎么回事時, 立刻一掀長袍前?擺，端端正?正?地在魏學(xué)海身邊跪下?來, 苦口婆心——

    “陛下?, 萬萬使不得??！ ”

    魏學(xué)海咽了口唾沫，轉(zhuǎn)頭看向?跪在身邊的莘君昊。

    “古往今來，歷代帝王都?要在開年初一登高祭天，以祈今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亦祈皇脈綿盛——”

    謝觀冷笑。

    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與他何干？至于皇室一族如何就更無所謂了, 反正?謝家只剩他一人。

    “來人，把莘君昊拖下?去?！彼荒蜔┑卮驍嗨脑?。

    沈聆妤忽然握住謝觀的手腕，謝觀轉(zhuǎn)過頭看向?她虛弱蒼白的模樣?, 連莘君昊的具體降罪也懶得顧及了。

    龍輦就這樣?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轉(zhuǎn)頭, 揚長而去，留下?浩浩湯湯的朝臣隊伍。那些車上?裝好的祭品忽然就顯得滑稽了起來。

    在武將隊列最前?面的幾位武將互相交換了眼色, 默默搖頭，那短暫交匯的視線里皆噙著失望。

    這幾位大將如今主掌朝中絕大部分的兵馬，他們也曾是謝觀祖父、父親的同僚、部下?。也是謝觀殺回京都?時的幾位得力?將帥。

    謝觀懶得理會那些臣子與百姓如何看待他的行為，他盯著前?面駕車馭夫的后?腦勺，嫌他駕車太慢，恨不得敲碎他的后?腦勺?？神R上?又不能太快，那樣?太顛簸。

    他轉(zhuǎn)頭看向?沈聆妤，她低著頭眉心擰在一起，向?來端正?的坐姿也變得脊背微彎。

    謝觀知道她定?是疼得厲害。

    謝觀彎腰，去拿一旁小方桌上?的暖手爐塞進沈聆妤的手里。他再?翻找出一個放在沈聆妤的足邊，冬日?出門時，車內(nèi)總是會備著這些取暖之物。

    見沈聆妤緊皺的眉頭一直不得舒展，謝觀又解下?了身上?的玄底翔龍的大氅裹在沈聆妤身上?，將她整個嬌小的身子包起來，裹得嚴嚴實實。黑色的皮毛貼著沈聆妤的臉頰，越發(fā)襯得她臉色蒼白。

    微弱的暖意從雙手捧著的暖手爐渡進體內(nèi)，卻有些徒勞，沈聆妤咬著唇，忍受一陣陣洶涌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病著兩年不曾來過月信，今日?會疼成這樣?，疼得她措手不及。

    沈聆妤也驚于謝觀隨便讓魏學(xué)海替他去祭天的舉動?，可是她剛剛疼得太厲害了，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而且她也隱隱猜到自己根本勸不動?謝觀。

    車輿終于趕回宮。

    謝觀抱住沈聆妤登下?車鸞，快步往回走?。

    月牙兒今日?并沒有隨行，她正?在乾霄宮里給沈聆妤收拾東西，見沈聆妤和謝觀突然回來了，她趕忙小跑到門口去迎。瞧見沈聆妤是被謝觀抱回來的，而謝觀臉色也不太正?常。月牙兒連行禮也顧不得，趕忙沖上?去。她伸長了脖子去瞧見沈聆妤的臉色，急急問：“這是怎么了？”

    “陛下?。”沈聆妤攥住謝觀的衣襟，在他懷里蹙眉望著他。她小聲地央：“放我下?來，讓月牙兒幫我收拾?！?/br>
    謝觀盯著她的臉色，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月牙兒推著輪椅過來，他將沈聆妤放在輪椅上?，立在原地看著月牙兒推沈聆妤往浴室去。月牙兒彎著腰湊到沈聆妤身邊，沈聆妤側(cè)過臉來小聲地與她說話。

    謝觀側(cè)首，吩咐小太監(jiān)去請?zhí)t(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