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的眼神讓沈聆妤隱隱不安。

    季玉川低下頭，不去看謝觀給沈聆妤擦眼淚的情景。他對皎巫說：“可以開始了?！?/br>
    謝觀卻突然?說：“孤不準(zhǔn)?！?/br>
    他捧著?沈聆妤的臉，唇角攀出一絲詭異的笑。他指腹輕輕撫著?沈聆妤的臉頰，低聲：“沈聆妤，孤不準(zhǔn)你用他的腿?！?/br>
    季玉川愣住，慌然?想勸，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擔(dān)心自己一開口，反而?是火上澆油。

    他希望沈聆妤不要再哭。她為別人?掉的眼淚會激怒謝觀。

    可是謝觀已經(jīng)被沈聆妤的眼淚激怒了。他捧著?沈聆妤的臉頰，指腹反復(fù)摩挲她眼角的淚濕。

    “沈聆妤，如果一定要用別人?的腿。若用我的腿，算不算真正的親密無間合二為一？”謝觀唇角的笑容越發(fā)?燦爛。

    他越發(fā)?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很浪漫。

    沈聆妤愣住，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謝觀突然?拿起桌上的刀，朝自己的腿砍去，在沈聆妤的尖叫聲中，手起刀落。

    作者有話要說：

    季玉川：……不至于吧哥們。

    ·

    今天三更的88章89章90章都留評的話有小紅包~hhh

    第91章

    沈聆妤毫不猶豫地?fù)溥^去, 死死抱住謝觀的腰，用?自己的身體來擋。

    謝觀手中握著刀，垂眼看著沈聆妤撲過來的脊背在輕輕地顫抖?！吧蝰鲦? ”他說, “你不覺得這個?主意很美妙嗎？”

    難道她就不覺得她的身體流著他的血液是很浪漫的事?情嗎？

    沈聆妤瘋狂搖頭。她雙臂緊緊抱住謝觀的腰，手臂不停地收緊抱著他。她心里害怕極了。若是別人說這樣的話, 恐怕還?能當(dāng)成?玩笑。而謝觀說這話，沈聆妤知道他是真想這樣做。

    “驚瀾！”沈聆妤顫聲, “拿走?他手里的刀！”

    驚瀾也是嚇傻了，聽沈聆妤發(fā)話, 她才敢上前, 可是謝觀冷冷瞥過來, 駭?shù)皿@瀾立刻頓住腳步再不敢往前, 更?別說從謝觀手里奪刀。

    季玉川看著這一幕，心情有些復(fù)雜。他輕嘆了一聲, 虛弱開口：“陛下?, 你的腿沒有用??！?/br>
    謝觀視線移過來，盯著季玉川，他慢慢瞇起的眼睛里彌漫著粘稠的危險。怎么就他的腿沒用?？偏他的腿能用?？

    季玉川將搭在腿上的薄毯掀開，露出?自己的右腿。他的右腿不僅干瘦，而且膚色是不正常的殷黑。

    沈聆妤回頭, 驚訝地看著季玉川的腿。

    立在一側(cè)旁觀的皎巫這個?時候才說話。她說：“不是所有人的腿都能起作用??！?/br>
    她用?憐憫的目光望向季玉川，繼續(xù)說：“他的腿用?毒蟲喂養(yǎng)了一個?月，日日忍受毒蟲啃咬的痛苦, 才將這條腿喂成?藥引?，F(xiàn)在砍去其腿, 抽出?其髓，澆于皇后?腿血之中, 才能起到刺激之效?！?/br>
    沈聆妤聽著皎巫的解釋，心中一陣不安和難受。她望著消瘦羸弱的季玉川，眸中的淚未消又盈。

    “需要一個?月時間？”謝觀惻聲，“那就從今日開始?！?/br>
    皎巫搖頭：“我還?沒說完。用?毒蟲飼養(yǎng)一個?月，將腿砍下?來后?，毒蟲反噬，人會在一刻鐘內(nèi)暴斃。”

    沈聆妤不敢置信地回頭望向季玉川，心里攀出?很濃的愧疚和傷懷。

    “我說，”謝觀并未改主意，“從今日開始?！?/br>
    沈聆妤頓時有一種焦頭爛額之感。那邊愧對季玉川，這邊又怕謝觀做出?荒唐事?。

    她抬起臉仰望著謝觀，哽聲問：“謝允霽，你是想逼死我嗎？”

    謝觀眸色微頓，遲疑地看著她。

    驚瀾不敢過來奪謝觀手里的刀，可是沈聆妤敢。她伸手，直接握上刀刃。謝觀目光震驚，沉聲：“松手！”

    季玉川急得僵直脊背。他張了張嘴，想勸又不知從何?開口。

    謝觀伸手去扳沈聆妤的手，她身上向來軟綿綿沒什么力氣?，偏偏這個?時候死死握著刀刃不放。謝觀又不敢太用?力去掰她的手，生怕她傷得更?深。

    他只好松開手里的刀。

    謝觀松了手，沈聆妤才松手，尖利的刀落在地上。刀刃上染的鮮血是那么刺眼。

    謝觀幾乎是踉蹌著蹲下?來，又改為單膝跪在沈聆妤身邊的姿勢，捧起沈聆妤的手。鮮血從沈聆妤手心的傷口里涌出?來，看得謝觀心疼不已，臉色悄然變得蒼白。

    皎巫讓小藥童去拿止血外傷藥。

    謝觀幾乎是搶過來，僵著手將止血藥灑在沈聆妤的手心，再用?紗布小心翼翼地去給她包扎。

    雪白的紗布將沈聆妤的手纏了一圈又一圈，讓她手上的傷口和鮮血看不見了。謝觀揪心的感覺這才稍好些，他陰狠地盯著沈聆妤，咬牙切齒般：“傻了嗎用?手去握刀刃？”

    “是我傻了還?是你瘋了！”沈聆妤哭著惱聲，“謝允霽，是你逼我如此的！”

    謝觀咬著后?牙槽盯著沈聆妤滿臉的淚，突然就不清楚她現(xiàn)在落的淚全是為季玉川嗎？有沒有那么一滴，也是為他？

    他兇神惡煞瘋瘋癲癲，又難掩氣?急敗壞。

    蠢笨地討好爭寵不惜代價，所謂不過將她的目光爭回來。

    他要她的眼里只有他，他要她不為別人落淚。他要她完完全全只屬于他。

    季玉川偏過臉去，不去看謝觀與沈聆妤，他羸聲道：“陛下?，草民將死之人，能為皇后?做些事?情不過為了全兒時的玩伴情誼，亦是對娘娘傷腿的贖罪。萬望……念在能讓娘娘早日康健，允草民當(dāng)藥引試一試?！?/br>
    謝觀還?未說話，沈聆妤先開口。

    “不?！鄙蝰鲦フZ氣?堅決，“我不醫(yī)了。”

    她無法做到用?季玉川一刻鐘之內(nèi)暴斃的代價，去賭治療右腿的極低可能性?。

    季玉川這才轉(zhuǎn)頭望過來，眸色焦急：“娘娘！若娘娘不醫(yī)，草民這一個?月的準(zhǔn)備豈不是白白浪費(fèi)？”

    沈聆妤搖頭，重復(fù)：“不醫(yī)?！?/br>
    別說未必能夠治好她的右腿，就算真的能治愈，她這一輩子都要活在季玉川慘死的陰影之中。

    季玉川越來越急迫，也顧不得禮數(shù)：“聆妤，我本就活不久！”

    他給趙帝試藥時，已經(jīng)毒入肺腑，無法醫(yī)治。

    “活不久和頃刻間暴斃完全不一樣！”沈聆妤眼睛紅紅的，“不要再逼我了！”

    知道都是為她好，可沈聆妤還?是陷在被逼迫的窒息之中。

    驚夜從外面回來，先冷聲稟一句“沒找到簪子”，才發(fā)現(xiàn)沈聆妤滿臉是淚，謝觀臉色又蒼白又鐵青，屋內(nèi)氣?氛詭異。

    驚瀾拼命對他使眼色，讓他閉嘴。

    一片死寂之中，謝觀開口打破沉默。他盯著沈聆妤的臉，問：“不醫(yī)了？”

    “不醫(yī)了?！鄙蝰鲦フZ氣?篤定。

    如果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一次次治療她的腿，她寧愿一輩子困在輪椅上。不管犧牲的人是季玉川，還?是旁的陌生人。

    謝觀盯著沈聆妤眼底的堅決，沉默了好半晌，他站起身，沉著臉推著沈聆妤的輪椅往外走?。

    季玉川欲言又止地望著沈聆妤離去的背影，眉頭緊鎖。

    皎巫看著季玉川，無奈地?fù)u搖頭。她說：“你這一個?月白白吃了苦?！?/br>
    季玉川沉默，仍舊望著沈聆妤離去的方?向。

    “罷了。”皎巫又道，“也能讓你多活幾日。想做什么盡早去做罷！”

    謝觀帶沈聆妤回到暫住的小院，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著。進(jìn)到屋內(nèi)，只兩個?人時，沈聆妤說：“不要抓人給我當(dāng)藥引?！?/br>
    她用?纏著紗布的手緊緊握住謝觀的手腕，很嚴(yán)肅的口吻：“你答應(yīng)我，不要隨便抓人來治我的腿。這樣殘忍的治療方?式我寧愿一輩子困在輪椅上！”

    見謝觀不說話，沈聆妤再急聲道：“就算你擅作主張，我也不會同意的！”

    謝觀沉默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問：“你就這么跟我回來了，就沒有什么想再和季玉川說的嗎？”

    沈聆妤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他一開口提到的竟是季玉川。

    季玉川那條干枯殷黑的腿浮現(xiàn)在沈聆妤眼前，她偏過臉去，眼淚又滾落下?來。

    她哭著說：“謝觀，我現(xiàn)在很難過。你能不能……”

    她話沒說完，哽在喉間的哭讓她說不下?去了。

    “能不能什么？”謝觀追問。他捧著沈聆妤的臉，讓她轉(zhuǎn)過臉來與他對視。

    “你與他是不一樣的，你不懂嗎？他逼我，你也要逼我嗎？”沈聆妤的眼淚簌簌墜落，一顆接著一顆，抑制不住又或者根本沒有抑制。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這么委屈，也太久沒有這么不加克制地慟哭。

    “我與他是不一樣的?！敝x觀輕聲重復(fù)了一遍。

    沈聆妤哭著說：“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接受你出?事?，你為什么要那樣做？”

    謝觀沉默了片刻，他說：“我不知道?！?/br>
    他又說：“你不能接受任何?人因?yàn)槟愠?事??！?/br>
    沈聆妤氣?恨地瞪他。眼里的淚不斷往外涌，沿著臉頰淌落。她淚眼婆娑的樣子讓她瞪人的樣子一點(diǎn)也不兇，只有可憐。

    謝觀手足無措地去捧沈聆妤的手，他想要緊握她的手，可是沈聆妤的手剛劃傷，此刻還?裹著厚厚的紗布，謝觀又不敢用?力地去握。

    沈聆妤將手從謝觀的掌中抽出?，她再次轉(zhuǎn)過臉去，生氣?地不去看他。

    謝觀蹲累了，他在沈聆妤的輪椅前慢慢跪坐下?去，抱住沈聆妤的腿，將臉枕在沈聆妤的膝上。

    “沈聆妤，我也會害怕?！?/br>
    謝觀用?臉頰輕輕去蹭沈聆妤的腿，慢慢閉上眼睛。

    這樣陰暗暴戾品行不端的我，實(shí)在不放心你會永遠(yuǎn)留在我身邊。我想過一千次一萬次鑄一個?牢籠，綁住你的手腳將你鎖在里面，你只能接觸到我一個?人。你見不到別人，就不會發(fā)現(xiàn)別人那么好而我那么差。

    你并不知道這個?想法在我心里滋生過多少次，可我又總是一次次心軟，不舍得真的傷害你，不舍得你哭，甚至不舍得你稍微皺皺眉。

    那陰暗十年?牢獄生活養(yǎng)塑的陰暗永遠(yuǎn)藏在謝觀心里，縱使他善于偽裝讓自己變成?了光風(fēng)霽月或高高在上的模樣，也永遠(yuǎn)剜不掉心里的陰暗。

    沈聆妤垂眸看著謝觀伏身貼在她腿上的模樣，她伸手，指尖撫過謝觀的臉頰。

    “別怕。”沈聆妤說，“我已經(jīng)被你鎖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