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妤輕嗯一聲，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明日我去看看他?！?/br>
    他是誰？自然是季玉川。

    謝觀沉著臉，不說話。

    他心里?還是不大情愿，用力?在沈聆妤的?右腿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但，就算他心里?不情愿，也沒有阻止沈聆妤去。

    沈聆妤希望謝觀能?留在這里?養(yǎng)傷，畢竟去皎巫的?路很難走，怕他折騰勞累?？墒撬皇翘崃?一嘴，謝觀立刻陰惻惻地望過來。

    沈聆妤明白不阻止她去見季玉川，已經(jīng)是謝觀做的?最大讓步。他是不可能?讓她自己去見季玉川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關(guān)于小暴君的情話，想了兩天寫了各種版本，最后還是寫了一個屬于小暴君的變態(tài)式浪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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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3章

    沈聆妤見?到季玉川的時候, 沒想到只?是三日不見?，他的氣色比起三日前更?差。

    季玉川側(cè)過臉，手虛握成拳抵在唇前一陣陣咳嗽。

    沈聆妤看得不忍, 挪著輪椅靠近, 端起桌上的水壺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兒?時玩伴的朝朝暮暮就?在眼?前，時過境遷, 一切都成了無聲的過往云煙。

    她將熱水遞給季玉川，忍著心酸, 低聲：“你這是何必呢？”

    季玉川壓了壓口?中的腥甜，再接過沈聆妤遞來的水喝了一些, 肺腑間?的絞痛慢慢好受了些。

    他只?是悵然道：“世事無常罷了?！?/br>
    沈聆妤說：“我不會用?你的腿來治療, 希望你能理解?！?/br>
    “我理解?！奔居翊嘈χc頭, “當(dāng)?我易容還是被你認出來時, 便知道你不太會同意皎巫的治療方案?！?/br>
    季玉川嘆息，他知道自己對?沈聆妤有?很深的了解, 卻并沒有?完全了解。就?像他知道若沈聆妤知道治療的方法一定?會拒絕, 所?以他讓皎巫隱瞞了治療的具體步驟，又絞盡腦汁地易容。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易容了還是會被她認出來。

    季玉川有?些遺憾地感慨：“實在是沒有?想到能被你認出來……”

    “我們認識十?年，哪里那么?容易瞞過去呢？”沈聆妤說，“今日換了是我喬裝打扮, 你也會認出來的?？傆?些細節(jié)是改不掉的?！?/br>
    窗外傳來謝觀的一聲冷笑。

    沈聆妤抬眸望向窗口?的方向，卻不見?他的身影，他許是坐在窗旁。

    季玉川也順著沈聆妤的視線回頭望了一眼?。

    季玉川轉(zhuǎn)回頭, 重新將目光落在沈聆妤的臉頰上, 他問：“你與陛下何時離開？”

    “再過兩日就?要走?了?！鄙蝰鲦ヒ彩栈啬抗?，“我們私下離開回京的大軍, 不能在外太久?！?/br>
    季玉川點頭，輕聲：“早些離開挺好。巫族人蛇混雜，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他說完這句話，沈聆妤不知道如何接話，季玉川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地坐在桌旁。

    沈聆妤將一個草編的螞蚱放在桌上，季玉川的視線落過來，一瞬間?噙了許多溫柔。

    沈聆妤柔柔一笑，說：“過來的時候，瞧著路邊花草茂盛，摘了根草編的?！?/br>
    季玉川的視線仍舊凝在那只?草編螞蚱上。

    小時候，沈聆妤瞧著季玉川編的螞蚱很好看，跟他討要了好幾個，后來要他教她?？上Ъ居翊ń塘撕芏啻?，沈聆妤最后編出來的草螞蚱還是缺胳膊少腿不太好看。

    她xiele氣，坐在秋千上生悶氣。

    季玉川走?過去，將新編的一只?草螞蚱放在她的手里。他說：“你什么?時候想要，我給你編就?是。”

    她童言無憂：“那等我成老太婆了，讓我的孫子去敲你家院門，跟你要！”

    季玉川說好，他還說：“那豈不是要編上一筐，不僅給你還要給你的兒?子、孫子……”

    兩個孩童笑成一團。

    季玉川盯著桌上的草螞蚱好半晌，才伸手去拿，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掌中。好半晌，他才開口?：“編得很好看了?！?/br>
    而他已經(jīng)編不了了。

    ——季玉川很快將捧著草螞蚱的手放在腿上，因為?他的手在發(fā)抖，快要支撐不住。他將手放在桌下放在腿上，不想讓沈聆妤看見?。

    可是沈聆妤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她唇角努力掛著笑，可眉眼?間?卻慢慢噙著一點酸澀。

    她不想哭出來。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偏過臉去，從開著的窗扇望向外面和煦的春光。

    好半晌，沈聆妤收拾好情緒。她重新看向季玉川，問：“我能再為?你做些什么?嗎？”

    其實她是想問季玉川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想幫他去完成。這話一說，好像他馬上就?要死了似的，沈聆妤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季玉川微笑著，沒有?拒絕，而是道：“讓我想想?！?/br>
    沈聆妤點頭說好。她忍著淚，也幫季玉川去想。他與她一樣，有?親生父親卻和沒有?沒什么?區(qū)別?。她毫不留念地與父親斷絕了關(guān)系，而季玉川雖然沒有?家中斷絕關(guān)系，卻已經(jīng)不大走?動了。

    沈聆妤想，他的心愿應(yīng)當(dāng)?是與家人無關(guān)的。

    還有?什么?呢？

    季玉川目光沉靜地望著沈聆妤蹙眉凝思的模樣，他溫柔問：“想到了嗎？”

    沈聆妤搖頭。

    季玉川唇畔抬笑，他擺弄著掌中的草螞蚱，說：“你能我做的只?有?一件事。”

    “好好生活，明媚肆意幸福燦爛長命百歲。”

    未了心愿心之所?系，唯有?一個你罷了。

    沈聆妤來前說好了不哭的，這一刻，還是止不住盈眶的淚。她將臉轉(zhuǎn)到一邊去，捂住自己的嘴，不肯哭出聲成了最后的堅持。

    季玉川癡戀地凝望著沈聆妤。他心知肚明，這是最后一面。

    縱有?萬般不舍，他還是在不久之后開口?：“回去吧。天色晚深時，山路難行?！?/br>
    沈聆妤用?指腹擦去臉上的淚，她點點頭，想說“好”，可是熱淚哽在喉間?，讓她連一個“好”字都說不出來。

    季玉川看透一切，他微笑著安慰：“不用?說了，我都知道。走?吧。別?讓陛下在外面等你太久。我行動不便，就?不送你了?！?/br>
    沈聆妤望著季玉川，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眼?前病弱蒼白的季玉川好像恍惚間?變成幼時玩伴的樣子。

    “你也……你也照顧好自己?！鄙蝰鲦ミ炻?。

    季玉川點頭說知道，面色柔和。

    沈聆妤挪著輪椅轉(zhuǎn)身，擔(dān)憂地回頭望向季玉川。在沈聆妤最后的視線里，季玉川對?她溫潤微笑著，一如過往。

    謝觀早就?在外面等得不耐煩，聽著里面兩個人終于說完了狗屁話，他黑著臉走?進?房中。

    巫族的地方可沒有?把所?有?門檻鋸掉，沈聆妤推著輪椅等在門口?。謝觀將沈聆妤從輪椅里抱起來，抱她出門檻，讓她扶著門邊而立，再把輪椅抬出來，沈聆妤重新坐進?輪椅里之后，謝觀推著她大步往外走?。

    謝觀沒有?去看季玉川一眼?，他怕一個控制不住直接將季玉川給殺了。

    外面陽光萬里，季玉川坐在昏暗的屋內(nèi)，長久地凝望著沈聆妤離去的背影。沈聆妤的身影早就?看不見?了，他仍舊久久凝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不肯移開目光。

    今日一別?，便是陰陽生死之別?。

    最后一抹日光消散于群山之后，季玉川才低頭，望著手中的那只?草螞蚱。

    他從不執(zhí)念擁有?沈聆妤，他希望她活著，他希望她幸福地活著。足矣。

    沈聆妤被謝觀推著往回走?，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即將穿過前面的廣場，那里可能會遇到些路人。在經(jīng)過最后一段僻靜小路時，謝觀松了手，冷笑一聲。

    他說：“沈聆妤，你滿意了？”

    他壓著怒，滿腔的怒意已經(jīng)壓了一整日。

    沈聆妤轉(zhuǎn)過頭，坦然地望著謝觀。“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任何事，去見?季玉川去與他道別?，是生而為?人，最基礎(chǔ)的本分道德。你若不高興，我可以試著去理解，但是不會認同。你若希望我說些好聽的哄一哄你，也可以。但是我必須說清楚，我不認為?我有?做錯。”

    似乎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氣勢足，沈聆妤再正視著謝觀的眼?睛，堅定?重復(fù)一遍：“我沒有?做錯。”

    她坦蕩又堅定?，反倒像給了謝觀一拳，讓他心里的火氣泄不出來。因為?他知道，她說得沒錯。

    他冷著盯著沈聆妤，不說話，也不往前走?。就?這樣僵在這里。

    “不高興什么?呢？”沈聆妤放柔了語氣，攥住謝觀的袖角輕輕搖一搖。

    不高興什么?？

    謝觀突然就?想起沈聆妤剛回到他身邊的那段時日，那個總是坐在窗口?發(fā)呆的她。

    “沈聆妤，你還記得你剛回到我身邊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嗎？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醒著的時候也不說話，總是發(fā)呆。像個傻子。”謝觀聲音氣悶，“而這一切的轉(zhuǎn)變，都是因為?你得知季玉川的苦衷，得知他沒有?背叛你?！?/br>
    說到最后，謝觀咬牙切齒。

    哪里是不高興？分明是嫉妒，嫉妒季玉川在沈聆妤的人生里是那般濃墨重彩的一筆。

    沈聆妤蹙眉，在心里罵了句——你才像個傻子。

    在心里罵完了，她仍是覺得不解恨，終究是瞪著謝觀罵出來：“你才像個傻子！”

    謝觀嘴唇動了動，沒吭聲。

    “得知當(dāng)?初事情真相，得知相識多年十?分信任的人并沒有?叛變自己，我當(dāng)?然是高興的?！鄙蝰鲦マD(zhuǎn)過頭，望著群山周圍最后的一抹落日余暉。她悶聲：“不知道是誰帶著我騎馬射箭，帶著我登山望月，帶著我走?出京城……就?算是雙腿健全時，我也沒有?到過這么?遠的地方，見?過這么?多不同的風(fēng)景?！?/br>
    沈聆妤望著落日余暉下，巫族奇異的草木如仙若獸的晃動浮影，聲音慢慢柔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