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龜有點兒東西。丘越黎想。

    思忖之際，只聽王薇薇向他發(fā)來求救：“丘總……”

    丘越黎覺得她下一句可能會說“你要為我做主啊”。

    “丘總，”不過一秒鐘，喊自己的人變成了甘哲，“您說過，【一念】被收購后，我仍保有開發(fā)運營的權(quán)利，同時也有決策權(quán)。這話算話嗎？”

    這話是剛才自己親口對甘哲說的，丘越黎于是輕輕“唔”了一聲。

    甘哲接著道：“那么我希望，【一念】進入國內(nèi)市場的營銷首秀，由我親自負責?！?/br>
    “老板……”王薇薇更委屈了。

    丘越黎目光在會議桌前逡巡了幾個來回，最終定在甘哲黃綠相間的襯衫上：“derek，你跟我來?！?/br>
    作者有話說：

    （1）acquire和merge都有收購、并購的意思，但是merge有一個不成文的隱性含義，即被并購的公司會逐漸被“吞沒”，直到徹底消失。比如說當年聯(lián)合利華并購中華牙膏，因為戰(zhàn)略原因，沒有重視中華牙膏的發(fā)展，導致中華牙膏這個品牌現(xiàn)在都快不見了……

    ------

    一個發(fā)現(xiàn)不一定對：我認識的每一個名字中帶“薇”的女生，英文名都叫vivian

    第10章 缺了個大德

    消防通道間。

    “derek工作多久了？”丘越黎把人帶到這個清凈角落，劈頭蓋臉問了一句。

    甘哲從口袋中摸出兩顆巧克力棉花糖：“要嗎？”

    “你已經(jīng)給過我一顆了。”甘哲的避而不答令丘越黎不悅，“何必再獻殷勤？”

    甘哲收回手，徑自剝了一顆糖含在嘴里，話中有話：“怕丘丘等會兒低血糖?！?/br>
    吃完午飯還沒兩小時呢，丘越黎覺得甘哲簡直是杞人憂天，又被他一聲“丘丘”喊得不自在，于是沒好氣道：“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我問你話呢，你工作多久了？”

    入職前，他曾找咨詢公司做過甘哲的背調(diào)，得到的信息是，甘哲高中時拿了信息學奧賽的首獎，沒有參加高考，而是申了國外的大學；研究生畢業(yè)后也從來沒在公司工作過，直接當了獨立工程師；畢業(yè)不過兩三年，起手就做出了【一念】這樣的爆款。

    同為技術(shù)出身，丘越黎覺得甘哲的人生，簡直是兩個王帶四張a，頂配。

    又名“天才”。

    天才的暗面是孤高自傲和孤芳自賞。丘越黎之所以問他“工作多久了”，就是想藉此敲打他，越丘不需要天才。

    在越丘，不會溝通的人，消防通道下到底有個“緊急出口”，走好不送。

    “丘總是想警告我，說話不要那么直接，給人留點面子？”甘哲恢復了一本正經(jīng)。

    沒想到甘哲會預判他的預判，丘越黎略仰頭，試圖給自己增些氣勢：“你知道就好，下次……”

    “下次還敢?！备收芎鋈豢拷?，打斷了他。

    二人鼻尖堪堪相碰，丘越黎可以清楚地聞到輕微的巧克力甜味。

    他算是有些明白，剛才甘哲所說的擔心自己低血糖是什么意思了。

    “下次還是太遠了。這次，我就要全權(quán)負責【一念】的營銷?！备收芤蛔忠活D。

    他如此執(zhí)拗，丘越黎反倒沒了招數(shù)，只得解釋：“derek，市場工作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越丘的原則，一向是把專業(yè)的事交給專業(yè)的人去做。”

    “專業(yè)？”甘哲笑了，“王薇薇仗著自己是公司元老，做事不過腦子，每個渠道端端水，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就叫做專業(yè)？”

    “如果這就是專業(yè)的話，我上我也行?！?/br>
    丘越黎不得不承認甘哲話粗理不糙。他眼前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你一個cto，去做營銷，你讓技術(shù)部和市場部兩邊的人怎么想？”

    甘哲：“他們怎么想我不管，我只在乎你，丘丘。”

    丘越黎不語——甘哲好像自帶某種天賦，總能把正經(jīng)無比的工作交流，說得曖昧至極。

    “不愿意？”甘哲掏出手機，“我用這組照片，換丘總的贊成票。”

    因為離得很近，丘越黎反而因為瞳孔不能聚焦，沒看清究竟是什么照片。他問：“什么照片如此金貴，能讓你特意拿出來換我的同意？是玉皇大帝的寸照還是王母娘娘的寫真？”

    甘哲瞇起雙眼：“是您的裸照?！?/br>
    丘越黎瞪大雙眼：“我的……裸照？怎么可能？”

    “您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晚上嗎？甘哲淡笑，“您喝醉了，去了酒店?！?/br>
    丘越黎想起次日醒來時，自己確實一絲|不|掛。當時他還十分慶幸，二人只是單純地聊了技術(shù)喝了酒，除此之外什么都沒發(fā)生。

    這他媽還不如發(fā)生些什么。

    裸照可比雙人運動缺德多了。

    丘越黎抱臂捂住胸口，向后退去：“甘哲，你……你缺了個大德！”

    “所以丘總是答應(yīng)我了嗎？”甘哲仍舉著手機，步步緊逼，又像循循善誘的獵人。

    那手機仿佛也通人性，屏幕射出精光。

    自知掉進獵人陷阱的丘越黎絕望地閉上雙眼。

    目的達成，甘哲語氣中有一絲滿意：“您放心，照片放在我的加密私鏈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夠破解，【一念】的營銷結(jié)束后，我會刪除?！?/br>
    被拿捏到這份兒了，丘越黎只有苦笑：“但愿如此?！?/br>
    甘哲卻話鋒一轉(zhuǎn)：“丘丘，不要怪我，我也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我們回去開會吧?！痹挳?，他施施然轉(zhuǎn)身離開了消防通道。

    丘越黎咂摸著甘哲的話，越想越不對勁。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意思就是，他曾經(jīng)也坑過甘哲。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在腦子里把過去三十五年里認識的人都搜了個遍。

    statement=input(“甘哲”or“derek”）

    search_error(statement)

    搜到“甘哲”的關(guān)鍵詞時，大腦直接報了錯。

    cto和市場總監(jiān)開會battle之事很快傳遍了公司，員工們吃瓜都快吃瘋了，拭目以待丘總要如何拍板。

    等了兩小時，等來一封丘越黎的全員郵件：【一念】app的營銷工作由derek全權(quán)負責，為了提高溝通效率，derek有權(quán)調(diào)動公司一切資源。

    這天下午的越丘不似以往熱鬧，下午茶時間，去休閑區(qū)摸魚泡咖啡的人都少了很多。大家要么窩在工位上拼命肝工作，要么有意無意湊到技術(shù)部的辦公區(qū)，往cto辦公室瞄兩眼。

    公司還是那個公司，工作還是那些工作，咖啡機里的豆子從公司成立以來，一直都是黃金曼特寧，從未換過。

    然而大家都隱隱覺得，有什么東西變了——

    和丘總共事十年的公司元老話語權(quán)不再；越丘的新任話事人，似乎、好像、大概、也許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海歸工程師。

    *

    三季度恰逢開學季和國慶長假，本身就是vr設(shè)備的銷售的旺季，兼之還要為之后的雙十一和年終活動做準備，丘越黎近來忙于溝通生產(chǎn)，工廠和公司兩頭跑，忙成了個打轉(zhuǎn)的陀螺。

    國慶節(jié)前兩天，丘越黎在從工廠回來的路上，收到了甘哲的釘釘消息。

    derek gan：【明天一念營銷活動上線，歡迎丘總前來驗收?！?/br>
    明天是9月30日，天選的劃水之日，丘越黎哪怕是老工作狂了，也想摸一天魚。他在輸入框里打字：【讓王薇薇去看

    越是假期，營銷活動效果越好，思及此，丘越黎突然對甘哲的專業(yè)態(tài)度和敬業(yè)精神產(chǎn)生了一絲佩服。他把還沒打完的這行字刪掉了，轉(zhuǎn)而輸入：【營銷活動我說了不算數(shù)，用戶說了才算數(shù)】。

    按下發(fā)送鍵后，丘越黎又后悔了，感覺像是沒話找話，肯定要惹來甘哲一番推拉。

    他在公司向來說一不二，然而不知為何，對上甘哲就完全招架不住。

    果不其然，derek gan很快回復：【丘總不是用戶？】

    甘哲邏輯滿分，丘越黎無話可說，只好郁悶地錘了幾下車座，引得前排司機頻頻偷瞄。

    丘越黎覺得再不答應(yīng)，指不定甘哲還要怎么變著法子逗弄他，更何況他也確實對ctocao刀的營銷活動好奇得緊。

    hill：【怎么驗收？】

    derek gan：【我會發(fā)您營銷活動的時間地點?！?/br>
    derek gan：【記得準時到，丘丘?！?/br>
    作者有話說：

    解析題：試分析甘蔗喊“丘總”和“丘丘”時的兩種不同心態(tài)。

    第11章 心頭一念

    丘越黎按照手機上的定位，摸到了外灘的一座吊橋。

    吊橋廢棄許久，人跡罕至；然而視野極好，站在橋邊能看到崇州交通大學的校門和崇州數(shù)字大廈。

    月色從云間溢出，大廈頂樓【越丘科技】的logo，在夜幕中熠熠發(fā)光。

    十幾年間，這兩個地方包容了他間歇性的灰心喪氣，也承載了他持續(xù)性的榮耀夢想。丘越黎望過去，不免百感交集。

    很快他的視線被奧立群雄的崇州外灘大樓攫住——600米的高度讓它傲視群雄，而大樓周身的led大屏氣派無比，投起文字來絢爛奪目，別說人了，都能閃瞎方圓五公里的麻雀。

    如此霸氣的投屏自然由金錢鑄就。據(jù)他了解，外灘大樓的投屏一秒鐘三千塊，也只有擁有鈔能力的金主才能負擔得起。以往的投屏大多都用于富婆粉絲為自家偶像慶生，抑或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宣傳雙十一和618活動。

    丘越黎倒吸一口氣，似乎預判到了甘哲要做的營銷活動。

    公司撥給【一念】的費用約摸三百多萬，買kol、買軟文等等的線上費用至少要花掉大部分，甘哲若真的用剩余的經(jīng)費買了外灘大樓投屏，頂天了也就四到五分鐘。

    四五分鐘，他要投什么？他能投什么？

    恍神的功夫，兩百多米的巨型屏幕上，忽然火樹銀花飛流直下三千尺。

    【我笑你繞太陽的地球，一日夜只打得一個回旋

    我笑你繞地球的月亮，總不會永遠團圓

    我笑你千千萬萬大大小小的星球，總跳不出自己的軌道線】

    文字緩緩滾動，不似那種粉絲眾籌的俗氣文案和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的土味審美，反而溫柔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