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逝，無論是誰都會因為?逝者被?迫害而?感到憤怒的?！?/br>
    季星成的聲音第一次在孟易覺的面前顯得如此鏗鏘而?沉重?，就好像其中也?隱藏著他這幾十年來所?沉淀的憤怒一樣。

    孟易覺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的成熟：

    “那也?……不用做到那種地?步吧……”

    她萬萬沒有想到，步思帷沒有被?困在她的陰影，卻被?修仙界的陰影給困住了腳步。

    “我也?……”

    男人?低頭?，眉間含著不知名的情緒：

    “曾經(jīng)想過，要就那么沖上思齊宗，至少，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你被?……”

    “你也?想過？！”

    孟易覺猛地?站起來。

    “嗯。”

    季星成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的手撫摸著桌子：

    “這間宮殿，就是我曾經(jīng)努力的證明。”

    “但是，”

    他的手驟然收緊，握成拳狀：

    “我害怕了，”

    驚恐被?印在了他的眼眸之中，與他登上那座山峰去尋步思帷那天時?毫無二致。

    尸山血海，紅衣傲立。

    他可能再也?無法忘卻那一天的魔尊了。

    他看見那人?冷漠的側(cè)顏，即使看見是他來了，也?沒有一點動?容，只是，簡單地?拂袖而?去，就好像這滿地?的鮮血與她無關(guān)一樣。

    就在那一天，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步思帷，不再是他的大師姐，而?是——

    “魔尊”。

    “步思帷，早就已經(jīng)走過了頭?。即使你已經(jīng)變成了玨璦尊上，即使整個修仙界現(xiàn)在噤聲了，她也?始終，沒有停下屠殺?！?/br>
    “我太害怕了，我看著那些穿著和我們少年時?一樣服飾的弟子們，我就不自覺越來越膽戰(zhàn)心驚?！?/br>
    “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所?愛的人?，和愛他們的人?，但是我們就這樣，為?了自己的私欲，將他們?nèi)缤i仔一樣地?屠戮?！?/br>
    “孟易覺，”

    季星成抓住孟易覺的手腕，力氣有些過大，不免讓孟易覺覺得有些疼。

    但當(dāng)?看著他那雙眼睛的時?候，孟易覺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們還能回去嗎？步思帷還回得去嗎？殺了那么多人?的我……還回得去嗎？”

    懇求，他的眼睛里全?是懇求，他在懇求孟易覺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但孟易覺注定給不出這個答案。

    沉默。

    短暫的沉默所?換來的，是季星成自嘲般的一笑：

    “也?是，時?光不能倒轉(zhuǎn)，做過的事也?注定無法抹消?！?/br>
    “但是，”

    他又一次抬起頭?來，眼底似乎重?新亮起了星星一般的光芒：

    “我們還有機會挽回。”

    “孟易覺，哪怕一次也?好，不要選擇步思帷，好嗎？”

    “她已經(jīng)瘋了，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停下來了，阻止她……好嗎？”

    “無論你心里，再怎么覺得虧欠她，都不能再這樣放任她繼續(xù)下去了?！?/br>
    “這一場災(zāi)難，是時?候該結(jié)束了。”

    男人?的聲音罕見地?顫抖了起來。

    孟易覺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他。

    如果在現(xiàn)在阻止了步思帷，又能帶回來什么呢？

    步思帷所?想要的東西，真的得到了嗎？

    如果真的得到了，那她又為?什么還要這樣一次次地?揮動?劍刃？

    季星成……真的看懂了嗎？

    步思帷……又是否真的瘋了？

    一個個問題盤桓在孟易覺的腦中，都渴望得到一個答案。

    第109章 罪惡

    她沉默地和他在一起旅行。

    他?看見她在殺死生靈時眼中露出的悲憫, 那個時候，他?想到：

    ——啊，她果然還是原來那個大師姐。

    那個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大師姐, 那個會因為擔(dān)心自己這么個已經(jīng)失去師尊寵愛了的小弟子所以偷偷摸摸送來傷藥的大師姐, 那個會毅然決然為了孟易覺而擋在自己父親面前的大師姐。

    但恍然之間, 他?又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看不?懂他?的大師姐了。

    他?看不?懂她對孟易覺的愛, 她對孟易覺的欲, 她對孟易覺的想念, 她對孟易覺的瘋狂——這些, 他?全都看不?懂了。

    就好像忽然之間，大師姐已經(jīng)和孟易覺一起走遠了, 只僅僅余留下他?一個人，原地踏步。

    他?被恐懼蒙住了雙眼。

    他?注定和孟易覺、和步思?帷, 都不?一樣。

    而這，就是他?的悲哀。

    他?注意到了, 卻永遠地背過身去, 不?去看它。

    ——

    “季星成,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br>
    他?跪在地上, 懇求著那人，而端坐于座位之上的那人卻是這樣開口了。

    他?抬頭望去，便看見她擔(dān)憂的眼神, 不?是冷漠，也不?是高傲，僅僅只是擔(dān)心, 就好像他?誤入了心的歧途一般。

    “我……”

    他?張了張嘴。

    他?本來可以說出來他?在害怕什?么的。

    他?害怕死去的生?靈，他?害怕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 他?害怕永遠回不?去過往，他?害怕……她們所有人都把他?拋下了。